第四百二十四章 龍家家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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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笛不盡傷感:“就這般,至親至近的兩兄弟,都是悲憤難抑,都是拔劍而起。

    那日,我眼看二人大打出手,瞬間展開決鬥,隻覺天地失色、日月下行、末日降生。

    我卻無力挽回,隻能一邊流淚,一邊追悔:‘最該死之人本是我,卻堂而皇之地活著。應該活著的是綠蘿,卻已經死了。我害死了綠蘿,又害你父君兄弟相殘,釀成慘禍。’

    事到如今,往事如夢,隻留悲痛,隻餘傷情。”

    青荷聽得心驚膽寒,陡然想起一事:“祖父母呢?他們怎不前來勸解?”

    楠笛更是一聲慘笑:“當時你祖父母正在後崖密室閉關修行,他們是兄弟倆無意驚動二老,隻當他們離得遠、聽不見。

    誰會料到人命無常,天命難違,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兩人從日出鬥到日落,從黃昏打到黎明,最後精疲力竭,倒地不起。

    你父君先行醒轉,我苦苦相勸,他終是忍下悲憤,不再記恨,致力於兄弟和解重歸舊好。

    可是,阿龍傷痛至深,醒來後拒不接受。

    你父君一怒之下,發下重誓:‘你我兄弟之情,同門之義,從今日起,就此斷送。’

    你父君悲憤無極,奔至後崖絕壁你祖父母閉關之密室。不料密室大門居然虛掩,側耳傾聽,裏麵無聲無息,甚是詭異。

    你父君心知不好,飛身而入,不料卻看到驚人的一幕:慘狀赫然眼前,見者無不駭然。”

    青荷大驚失色:“什麽慘狀?”

    楠笛低聲飲泣:“你祖父母居然雙雙倒地,早已駕鶴西去。”

    青荷不可置信:“祖父母雙雙亡故?他們武功絕頂,怎會突然暴斃?”

    楠笛淚眼婆娑,連連搖頭:“此中情由,恐怕隻有你父君知曉,他卻不肯與我說破。”

    青荷驚駭不已:“父君還有什麽說不出來的秘密?”

    楠笛心痛不已:“你祖父母閉關之密室,本在山崖之內,極是隱蔽隔音。他們兄弟打鬥之地,相距甚遠,你父君一直以為你祖父不會被驚擾。

    但是,你祖父耳力極好,或許聞聽綠蘿身死,兄弟相殘,情急之下,強行衝關,一個不慎,心脈盡斷。你祖母與他伉儷情深,悲痛欲絕,是爾自殺殉情。

    就這樣,阿龍親見師尊師母雙雙斃命,登時崩潰,勢如瘋魔,劍指你父君:‘我曾親見你勾結北韃,定是你殺害了師尊!’

    青荷聞言大驚:“阿龍年少之時,如此蠻不講理,也是個愣頭青?”

    楠笛滿麵黯然:“此中必是誤會極深,此前的種種,我不曾經曆,更是猜不透。何況,阿龍陡然失去三個至親至愛之人。那悲痛,那悔恨,便如天崩地陷。他的神誌,已被徹底摧毀。

    你父君百口莫辯,就這般,兄弟相殘,再次重演。

    十八年後,那番惡鬥,猶在眼前,不堪回首。

    最終,兩兄弟又是筋疲力盡,倒地不起。後來更是互不相看,含悲忍痛,埋葬了三位親人。

    自此,他們徹底決裂,再不來往,更不相見。”

    青荷聽的心痛如錐,隻覺實難挽回。

    楠笛含冤忍悲又說:“我不怪阿龍。他當年年輕氣盛,如今也算重義重情。你與我十分相像,生就一顆童心,從來隻愛玩耍,難得有份牽掛。多虧有他,你才能心有所依。母親雖放心不下,卻不能違你天性。但是,你父君與阿龍積怨極深,比這更為棘手的便是,他二人分屬虞蜀兩國,有著各自不同的立場,若想讓他們握手言和,怕是難過登天。”

    青荷涕淚縱橫:“母親!倘若我分頭相勸,他們能否冰釋前嫌?”

    楠笛連連搖頭:“萬萬不可!你父君收到你兄姊飛鴿傳書,得知你大難不死,先是大喜過望,繼而殺氣盈門。我心生不解,直到細問阿逢,才知是因為阿龍。我都無力勸解,何況是你?事到如今,你父君依然不與我提及阿龍,我也隻能裝不知。隻是這般看來,他已心如鐵石,絕無回旋餘地。”

    青荷眼含熱淚:“母親,事已至此,我當如何?”

    楠笛含淚微笑:“他的南虞他維護,我的女兒我心疼。隻是,女兒再貼心,總是要嫁人。我會全心全意護著你,你隻管裝聾作啞,低調行事,待我略解相思之苦,三五日隻後,你就和阿龍悄悄潛回西蜀。那時候,我再先斬後奏,任憑你父君處置。”

    青荷一邊拭淚,一邊點頭。前塵往事如同過電,在她腦海曇花一現:“母親,邶笛姨母後事如何?”

    楠笛涕淚縱橫:“受我所托,你父君派人多方打探,最後得知邶姐姐深陷囫圇,有幸被博贏所救,後又卻命運多桀,又被昏庸好色的博尚強搶為妃。我曾悄悄潛入東吳,意欲營救,哪知邶姐姐放不下國恨家仇,寧死不肯就走。後來,邶姐姐終是被奸人所害,博尚、博贏兄弟心傷摯愛,更是為此仇深似海。”

    青荷歎息扼腕:“博贏臥薪嚐膽,十年磨劍,終與博尚徹底翻臉,以至兄弟相殘,原來都是歸因於邶姨母的舍生取義。”

    楠笛深深看著愛女,又垂淚道:“你小時候,母親總盼你快快長大,快快出嫁。事到如今,好容易如願以償,又恨不得你重歸幼時頑劣模樣。想來這便是天道,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母親終是凡人,逃不掉傷感,能夠這般母女相依相偎,不知今生還有幾回?”

    青荷聞言倍生傷感,再也控製不住翻騰的淚水。

    楠笛強忍悲痛,給女兒擦淚:“阿龍已尋你九月,不知心裏苦到何處。你父君隻當他一為往昔尋仇,二為西蜀謀利。依我之見,究竟是為尋仇,還是為報國,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或許,說來說去,他隻為了你。日後,你好好待他,他好好待你,也算情有所依。”

    青荷拚命點頭,滿麵淚流。

    楠笛含淚微笑:“香悅,別哭啦。速速去尋阿龍吧,待明日閑暇,咱們母女再行敘話。”

    夕陽下西牆,回府見情郎。睡荷帆中蕩,癡龍心懷傷。

    阿龍將青荷緊緊抱在懷裏,哽咽不能語:“這九個月,你都在哪兒?如何受的傷?傷好了沒有?咱的小魚兒又在何處?”

    大司馬府中,青荷眼望阿龍,心如刀絞,淚如泉湧:“小魚兒!我怎能實話實說?小產了?娃沒了?他得多傷心?我失去了小魚兒,一人傷心還不夠?還要與他相對成愁?”

    不知哭了多久,青荷終於能夠開口,悲悲切切、斷斷續續講述往昔,隻是對小魚兒之事絕口不提。

    眼見阿龍早生華發,摸著他斑斑兩鬢,再也掩不住滿腹哀愁,淚水淹沒她的星光水眸:“阿龍曆盡滄桑,變成這般模樣,我是罪魁禍首。”

    阿龍心如刀割,灑淚成河:“你受盡磨難,曆盡摧殘,我乃始作俑者,早已罪不可恕。”

    青荷想起失落的小魚兒,更是涕淚滂沱,半晌之後才強忍悲聲,哽咽著說:“阿龍,我跌進粵江之時,弄丟了咱們的桃木梳。”

    阿龍心知那是她最最珍愛之物,一直貼在胸口小心放著,桃木梳如此失落,可見當時摔得極重。念及於此,心疼無以複加:“青荷不哭,我即刻再做一把,還像從前一般雕上你最愛的荷花。”

    青荷淚如決堤的海:“阿龍無需別出心裁,隻要一模一樣就好,我頂喜歡原來那把。”

    阿龍哽咽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好。”

    他心念小魚兒,唯恐惹她傷心,數次欲言又止。

    青荷更是數次避重就輕,躲躲閃閃,避而不答。

    阿龍終是放心不下,小心翼翼又問:“青荷,有件要事我一直瞞著你,唯恐你小孩心性誤解了我,是爾不敢直說。”

    青荷笑中含淚:“阿龍何事瞞我?咱們是夫妻,可謂最親最近,何須賠出許多小心?”

    阿龍聞言歡喜無限,輕吻她臉上淚珠,更是大起龍膽:“咱們早在聽風山,我的青荷已是腹中有喜。”

    青荷果然破涕為笑:“何喜之有?”

    阿龍登時滿麵歡顏:“大龍生小龍,大魚懷小魚。”

    此言一出,青荷陡然想起苦命的小魚兒,不由身心劇痛,渾身戰栗,眼淚狂奔,更要矢口否認:“阿龍怕我傷心,居然苦心孤詣哄我開心。隻是,咱們當時還不是夫妻,怎可能懷娃?”

    阿龍聞言不由得一怔,卻無力反駁,心下悔的跌足:“那時我們新婚,自是無限溫存,我雖無比珍視,她卻是在夢中,對我的密愛一無所知。”

    他越想越心痛,更加心如刀絞:“何須騙人騙己?我親手熬製湯藥,親眼見她服下麝香,我就是扼殺親子的劊子手,我就是陷害愛人的殺人狂。試問,青荷不僅身中寒毒,又服下毒藥,還先後兩次跌落高瀑,娃如何保得住?不要說血肉之娃,便是金剛葫蘆娃,也會摔成夭娃。”

    這般一想,真真痛徹骨髓。

    青荷眼見阿龍癡癡傻傻,傷心得說不出話,生怕他猜到實情,抱著他一邊哭一邊哄:“阿龍不必傷心,反正懷娃容易,你若是喜歡,我再給你生上一打。”

    阿龍聞言又是一怔,她那迷人的雙眸,溢滿淚水,更是眼波流轉,嫵媚盡顯。他傷痛頓減,破涕為笑:“當然喜歡,就怕你出爾反爾,隻說不做。”

    青荷瞬間小臉羞得通紅,大眼睛更是躲躲閃閃,實在躲不開去,索性把頭埋在他懷裏:“這胸口真好,即能發熱取暖、趨冷避寒,又能抵暴防曬、遮風擋雨,甚至還能遮羞。”

    阿龍顫抖著聲音:“還記得新婚之夜,我幫你脫解蜀錦嫁衣?”

    青荷心口不一:“那時我可不喜歡你,自然記不住。”抬起頭來,眼見阿龍麵色不好,急忙改口道:“你現在再脫一次,說不定我便能溫故而知新。”

    阿龍轉怒為喜,輕吻荷唇,屏著呼吸,依然一陣戰栗:“

    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多想要。唯恐惹你不開心,我隻好拚命強忍。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青荷想起從前迷夢中的極致歡愉,心下歡喜,輕咬阿龍耳垂,深情還了一吻:“你如此,我也是。”

    阿龍聞言朗聲大笑:“我的青荷,深藏不露!”

    青荷登時無限嬌羞,再不敢抬頭。心中很想一問:“阿龍,從前那些夢,是幻是真?”雖是好奇,卻不敢問出口。

    阿龍終於明了荷意,滿心歡喜,輕解羅衣:“南虞錦衣輕如蟬翼,不似蜀錦羽衣厚重多奇。”

    青荷聞言急問:“阿龍,你喜歡我穿哪國的衣衫?”

    阿龍側臉一看,芙麵嬌羞,鬢雲灑亂;菡萏玲瓏,凸凹妙曼;荷軀橫舒,玉雪微顫;蓮體婉轉,妖嬈嬌憐。

    這實在令他呼吸不息,良久,才找到喉嚨,追回嗓音,誠實又歡快地回答:“哪國都不穿,我才最喜歡。”

    青荷羞澀至極,兩朵紅雲飛上荷顏:“既然阿龍喜歡,我更要醜話說在前麵:我自幼喜歡裸著睡,現在好容易嫁了出去,你千萬別像嫦雯,逼著我穿睡衣,每夜都和我裏嗦、麻裏麻煩。”

    阿龍聽得渾身戰栗,幾乎不會言語:“我求之不得,怎會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更不再遲疑,抱著她輕憐密愛,龍遊鳳戲,溫柔至極。

    他唯恐她傷後不得養,淺嚐輒止,循序漸進,疏緩漸行。

    眼見她滿眼都是期盼,這才再不隱忍,加力挺入。

    一時間,隻覺周身觸電,如遭雷閃,更是身不由己,上湧下翻,左進右提,前仆後繼。

    一番縱橫馳騁,更是不能自抑,喜樂至極,宛如雲裏霧裏。

    青荷極盡歡情,忽而春雨朦朧,忽而夏泉叮冬,忽而秋浪翻湧,忽而冬雪歡騰。

    第一次不在夢中,卻受從前夢的感悟,乖巧至極,忽而西子浣紗,忽而貂蟬拜月,忽而昭君彈琴,忽而貴妃醉酒。

    到底念著青荷傷痛未愈,阿龍隻做三番便再不敢隨心所欲。

    青荷意猶未盡,徜徉在阿龍懷中,忽而春風款款,忽而夏風嫵媚,忽而秋風婉轉,忽而冬風激昂。

    想到昔日苦難,阿龍簡直不敢相信幸福近在眼前:“青荷,未遇你之前,白睡許多年。現在才醒悟,裸衣我喜歡。不如上升為龍家第一條家規:謝絕睡衣,隨性隨意。”

    此言一出,青荷拍手稱快。

    阿龍喜極之下,更是得意忘形:“我這小妾,受災半年,處處沒變。桃源妖嬈,激我心潮;花徑緊致,解我心寬。隻可惜小腦袋瓜妄自尊大,不尊家法。為今後幸福,還須製定家規,嚴加約束。”

    青荷聞言大怒:“我在天坑半年,日日想,夜夜盼,隻憧憬一事:回到你身邊,時時看你笑,時時被你抱。你可倒好,見麵就給我打上鐐銬。”

    阿龍眉開眼笑,更是得寸進尺:“誰讓你飛荷撲火,作繭自縛?說過的話,可要算數。”

    青荷念及往昔數次自食其言,無限傷感:“阿龍,我沒聽你話,飽受老天懲罰。”潛台詞“沒能保住咱家魚娃。”掠過不說,隻說後話:“每每念及於此,我都心如刀紮。阿龍,給我機會,讓我補過。”

    看著她波光流動的大眼睛,阿龍朗聲大笑:“青荷,你怎鸚鵡學舌?這話原創在我。”

    青荷怒意陡生:“人家說的真心話,你還取笑我?”

    阿龍聞言傷情:“青荷,我雖傷害過你,卻從無半分虛情假意。你懷疑我的愛,歪曲我的情,誤解我的意,折磨我的心。唯恐傷我不透,又狠心決意拋我棄我。”

    想到拋夫棄子之劣行,青荷悔恨交加:“以前是我不好,傷了阿龍真心,棄了自己真情。現下,阿龍的心昔日重現,我自己的情推倒重來,容我東山再起,你我定能兩心相容,兩情相悅,不離不棄。”

    阿龍轉悲為喜,大笑開懷:“我從前根本無法想像,頑劣嬌憨如你,也會冠冕堂皇說情話。我從前根本無法預料,你說的情話堪稱爛絕天下,聽的人頭皮發麻,可是我聽起來卻是意氣風發。既然如此,為迎接愛荷歸來,龍家家規也將即刻出台。”

    青荷滿心好奇,換做一聲嬌斥:“阿龍,你不嫌累?受盡磨難還不意冷心灰?又處心積慮訂什麽家規?”

    阿龍滿麵得意:“那是當然,隻要佳人在懷,我就賊心不改。第二條家規便是:‘一心一意,不離不棄’。倘若不遵守,定要罰你二罪歸一。”

    眼睛青荷麵如死灰,阿龍急忙挽回:“算了,遵不遵守,全憑你自覺。你若怕罰,再行逃跑,一跑數月,無處可找,我更要白發三千丈,銀河未始長。”

    青荷誠惶誠恐:“阿龍放心,你就是打我罵我,砍我殺我,我便是做了冤死鬼,也要陰魂不散,糾纏在你身邊。”

    阿龍不但不懼,反而樂此不疲:“能被你糾纏,可是撞大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