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深陷囫圇
字數:7776 加入書籤
青荷放下半條心,攻守易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常言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自然可以推而及之為,‘妾不教、夫之過’。是爾,第二條家規的執行,你也是責無旁貸。因為,我每次逃跑,究其根源,都是你惹我在先,我逃跑在後。論其根本緣由,都是你玩忽職守,我隨波逐流。你是主犯,我充其量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從犯。”
阿龍麵沉似水,青荷頓覺壓力山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龍家第三條家規,即刻頒布:‘夫唱婦隨’!你可記仔細!如若不然,天天挨打,別怪我心狠手辣。”
青荷戰戰兢兢:“我記住了,婦唱夫隨,地崩山摧,無怨無悔。”
阿龍佯裝大怒:“記反了!我若隨了你,豈止地崩山摧,恐怕要天地逆行。”忽然想起一事,滿麵憧憬:“這半年來,我尋你找你,盼到極苦之時,又譜了第二部《龍悅荷香曲》,倒有天地逆行之意,你想不想聽?”
青荷乘機一個側翻,一躍而起:“當然想聽,如今時來運轉,簡直受寵若驚,咱們現在就彈。”
她突如其來的振奮,讓他難以抵擋。按捺不住,細語喃喃,密愛連連:“無需下地,床上就好,更能琴瑟合奏,更能龍悅荷香。”
青荷不及驚疑,已被他壓在身下。刹那之間,接連演繹“龍飛鳳舞、出水芙蓉、荷花三弄、十裏荷香”。恍然如蜀山,出神入化。
那一刻,青荷又是不由自主淚流滿麵,更是大徹大悟:“這世間,再不會有任何一個地方,比他的懷抱,更溫暖,更愜意,更欣悅,更歡愉。”
春風蕩漾,春意飛揚,春潮澎湃,旖旎芬芳。
青荷歡喜到極致:“阿龍,你怎全無節製?這是第幾次?你難道不知,咱們還有明日?”
阿龍熬忍不住,根本不能自已:“今日事今日畢,明日情明日續。”
溫柔輾轉,密愛輕憐,悱惻纏綿。他晶瑩的汗珠,激蕩無盡愛意。她盈盈的淚光,映射無數創傷。
姑且不提龍悅荷香,司馬府正房,亦盈盈淚光,卻是嫦雯,淚流不止:“阿格,你今日此舉,不合情理。不要和我說,你不愛香悅。”
泰格輕輕走上前去,替愛妻擦拭淚痕:“嫦雯,你一如從前,心思不變,情比石堅,想我所想,念我所念。可是,你難道不知?物是人非,時過境遷。人之所思,人之所愛,隨境而改,隨時變幻。香悅不例外,我更不例外。”
嫦雯聞言大驚:“泰格,你說什麽?我怎能相信?天可崩,地可裂,香悅可能不懂自己的真心,你怎會不愛香悅?”
泰格轉過身去,麵向窗外。良久,緩緩說道:“是的,我的心底,依然愛著香悅。但是,此愛與從前的癡念,已是大相徑庭,更與情愛無關。從前我對她,多的是情人的癡愛,多的是少年的憧憬,多的是夢幻的遐思。如今我對她,多的是兄妹的友愛,多的是歲月的沉澱,多的是滄桑的眷戀。”
嫦雯驚詫連連:“阿格,你說什麽?你已不愛香悅?我怎可能相信?”
泰格如同充耳不聞,自顧說道:“嫦雯,你應該知道,任憑你是王侯將相,任憑你是天才寵兒,無人能戰勝歲月,隻能被歲月征服;無人能改變歲月,隻能被歲月改變。人,何其無奈?歲月,何其無情?便是這無奈,便是這無情,才能令人變中求存,絕境逢生,才值得敬重,才值得珍惜。”
嫦雯連連搖頭:“泰格,我素知你異於常人,但你終究不是聖人。我不相信,你會在一朝一夕間轉變。”
泰格不置可否:“誠然,我的轉變,並非一朝一夕,而且還要繼續下去。你我成婚三百日,香悅罹難四百天。這四百個日夜,我無時無刻不在努力求變。我若不變,定已痛苦無極限,一日也無法存活於人世間。”
嫦雯峨眉深蹙:“好吧,從前你的轉變,我姑且理解。如今香悅回轉,你本應該與她重拾舊愛,回到從前。”
泰格連連搖頭:“阿雯,你又錯了。改變固然無可奈何,卻非隨心所欲。香悅從來不曾像情人般愛我,以後也不會。如今她有了愛人,我既然已經知曉,怎可以一如既往,像情人般愛她?這些已不重要,我隻想告訴你,你可以忽略我的改變,但是不該忽略你自己我若不愛你,根本不會娶你。從我娶你那日起,我已經逐漸明白:愛,需要雙方互動,從來不是一廂情願。你我夫妻之愛,更值得珍惜。”
嫦雯涕淚滿衣裳:“我忽略自己有什麽關係?你不該忽略自己!更不該忽略香悅!你說的這種轉變,除了痛苦,除了犧牲,我什麽都看不見!”
泰格淡然一笑:“誠然,這種轉變,對我來說,異常痛苦。但是,我竭力渴望,竭力歡迎,甚至竭力感激。這有何不好?難道不應該?起碼對我們四人
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嫦雯滿心不甘:“時機曇花一現,幸福近在眼前,因何不去爭取?君上明明屬意你!豈止君上,阿逢、明月,我們所有人,都是站在你這邊!”
泰格看向嫦雯,滿懷寵溺:“是了,你口中的所有人,唯獨不包括香悅。你難道沒有看到香悅望向阿龍的眼神?從小到大,她清心寡欲,除了玩耍求之甚少,難得她有心愛之人,難得他們苦盡甘來,你我何必橫刀奪愛?”
嫦雯氣急敗壞:“這怎算是橫刀奪愛?龍帆老謀深算,處心積慮,香悅卻初經世事,不分善惡,不知玉石,不識雲泥,咱們必須幫她迷途知返!”
泰格暖暖一笑:“阿雯,你何必小看香悅?她生就慧根,不是凡人。能得香悅一愛,何其不易?阿龍可是絕世英雄,占盡天地之靈,可謂聰明絕頂。再者,你能想象麽?他為取悅香悅,曾如何厚著臉皮,承受過何種冷遇?”
嫦雯連連搖頭:“依我看,龍帆未必真心,情感也未必長久,那時香悅若迷途悲戚,你我可是悔之晚矣。”
泰格微微一笑:“阿雯雖嗬她護她十載,每日操心她吃飯、穿衣、讀書、禮儀,卻不解她的真實心意。她從不在乎錦衣玉食,眾星捧月,隻願隨性,隻喜玩耍,更不會奢求所謂的可望不可即。阿龍恰恰可望可及,可愛可耍,最是符合她的心意。依我之見,你不必質疑阿龍是否真心,是否長久。香悅若能給阿龍一分真心,並能一生不厭倦,我已替阿龍念阿彌陀佛。”
嫦雯頗不以為然:“女人如何與男人比?這是男權世界,女人的真心真意算老幾?男人主宰天和地,男人決定聚和離。誰知道你們男人都作何想?一天到晚,不僅要說了算,而且還要四處行騙。”
泰格聞言大笑:“你既然不解男人心,何必對男人品頭論足?依我之見,阿龍之專情,遠勝香悅。定會今生今世,此情不移。”
嫦雯滿心失望,憂心忡忡,怒意陡生:“你不過是個糊塗人!我白和你枉費半日唇舌!”
泰格一把將她搶在懷裏,甚是動情,傾力熱吻,久久不息:“阿雯,你我既是恩愛夫妻,何必拆散人家恩愛伉儷?”
青荷歡喜過頭,接連打了數個噴嚏。阿龍急忙將她摟在懷裏,蓋好被子,手掌貼上後背,便欲輸入真氣。
青荷邊打噴嚏,邊奮力抗拒:“姐姐連輸我三月功力,我已身強力壯,賽過牛羊,無需你勞心勞力。”
阿龍滿麵悲容:“你在天坑,恐怕隻有野菜草根度日,那才是賽過牛羊。”
青荷打過一個噴嚏,又是笑容滿麵:“阿龍不曉,我在天坑,夏秋吃桃李,秋冬吃生魚,每日遊水,身體倍棒,安然無恙。”
阿龍滿麵憂色:“你最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得這般輕巧,不過是為哄我一笑。”
噴嚏打過之後,青荷一臉怨天尤人:“管它大事小事,反正現在已經逃出生天。這世上隻有一事,更讓我至今耿耿於懷。”
阿龍聞言震驚:“何事如此糟糕,比你跌落天坑還要慘烈?”
青荷紛紛不已:“每年年初,我們都舉行“南虞之夢”衝浪比賽。此景盛況空前,遠勝你們天朝盛會。你是沒見過:沙晨海麵,帆船大大小小,成列成行;舢板各色各樣,如雲如霧。不僅如此,無數英雄好漢,無數衝浪健兒,競相參賽。那個場麵,當真百舸爭流,千帆攢動,萬舢拍空,甚為壯觀。可惜,去年我不曾玩爽,今年比賽方過我又是無緣,事到如今隻能望洋興歎。”
阿龍知她淘氣,那般競賽對她定是有著非凡的意義,急忙出語相慰:“今年雖已不及,明年再接再厲,那時我定陪你。”
沒想到,青荷委屈至極,潸然淚下:“我最愛舢板衝浪,萬萬料不到,去年父君允許兄姊參賽,唯獨欺負我!”
阿龍隻覺好笑:“自然是你偷偷舢板衝浪,傻乎乎闖到鯊魚灣,被鯊魚追得到處流竄。泰格又不在你身邊,守護你的暗衛,大大吃了驚嚇,不敢隱瞞。你父君得知實情,龍顏大怒,明令你禁賽。”
青荷奇道:“阿龍,你不過在南虞呆了九個月,就成了萬事通?這些八卦新聞,你從何知曉?”
阿龍強忍笑意,“我每日與泰格耳鬢廝磨,自然是聽他四處遊說。”
青荷更加驚異:“此事一年有餘,他還記憶猶新?何其神奇?嫦雯嫂嫂記性好,我本是知道。可是,泰哥哥也能如此近朱者赤,近蚊者聰?”
阿龍心裏暗笑:“泰格重傷說夢話,和我一樁一樁曆數你那倒黴事。每日說上一二十件,整整七日,都沒說完。依我之見,一年對泰格算什麽?十年百年,他都曆曆在目。多虧我這青荷傻,一點兒都看不出泰格的深情厚誼,如若不然,我如何撿得這麽大便宜?”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又生憂患:“她常常當我是另外一個阿龍,不知她潛意識中的阿龍,是否便是泰格?”
念及於此,壓力陡增,嘴上趕緊回應:“泰格對你極好,你的事情,他自然記得牢靠。”
青荷連連點頭,坦然說道:“阿龍說的不錯,除了哥哥姐姐,就數泰哥哥、雯嫂嫂待我最好。對了,雯嫂嫂白日說了你幾句,你萬萬不要上心,她總是為了我好。待你我婚事被父母承認,她自然當你是親人。”
阿龍連連點頭,口中急道:“我當然知道,不需你說教。本來,她一向待我都是極好。”
沒想到,青荷剛剛誇完知己,立馬忘恩負義,恨恨說道:“去年盛會,泰哥哥如此日理萬機,都可以南海衝浪,父君卻說什麽都不肯讓我去。”
阿龍見她又憤懣又委屈,心道:“真沒良心!白白枉費泰格一片真心,她居然為些許小事,遷怒於他。前車之鑒,後事之師。我可要處處多加小心,也免惹禍上身。”
念及於此,朗聲大笑:“你父君本是為你好,你總是手低眼高,倘若因此而惹火上身,難免在劫難逃。”
眼見青荷恨恨瞪他一眼,阿龍趕緊閉嘴,心中暗想:“大事不妙,她不光遷怒泰格這隻出頭鳥,還要殃及我這池魚。”
青荷無比鬱悶:“我父君說,等我跟著泰哥哥再好好練上一年,才可以真正參賽。我當時都要氣傻了。年複一年,他都這麽說。年複一年,他都騙我。今年複明年,明年又後年,年年不可期。
於是,我暗下決心:‘但為衝浪,永不妥協,死不足惜。’”
阿龍聞言,心底驚呼,卻不敢說出口:“不過是一場比賽,哪裏值得玩命?”
青荷憤憤不已:“競賽那日,我悄悄尾隨兄姊奔至沙晨海,眼看他們欣喜若狂、摩拳擦掌,我那眼淚一瀉千裏。正在我氣惱至極,忽聞父君口諭,傳哥哥火速回宮。我大喜過望,簡直忘乎所以。”
阿龍聞言大疑:“阿逢可是你親哥!他不能參賽,你何至於拍手稱快?”
青荷滿麵開懷:“阿龍容我細細道來,我隻為了有資格參賽。你且想想,哥哥身為儲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些小比賽他如何放在眼中?我卻截然不同,一年能出幾次宮?於是,偷走哥哥留下的頭盔,霸占哥哥留下的舢板,躋身哥哥的隊列,替代哥哥衝浪。”
阿龍笑道:“這樣也好,你做上一回儲君,徹底過一回衝浪癮。”
青荷得意洋洋:“哥哥的舢板,火紅火紅,十分引人注目。阿龍,你無法想象,腳踏舢板,我心飛揚,如癡如狂。”
阿龍表示理解:“不,我能想象那時的你是什麽模樣。”
青荷星眸如閃:“我身先士卒,奔的最快,衝的最帥,身後無數喝彩,此起彼伏,賽過千重海濤,萬重波浪。那一刻,我就是海上雄鷹,展翅翱翔。我便是如海蛟龍,翻雲啟航。
萬萬料不到,樂極生悲。便在我最是得意忘形之時,兩艘黑色巨帆,陡然出現在前方。
我雖是無限驚疑,但是更加期望勝利,這個念頭讓我忘乎所以。
突然,一張巨大的黑網,赫然眼前,橫空張揚。
我正全速挺近,根本猝不及防,根本不暇躲避,一頭狠狠撞上。
那一刻,我隻覺世界變成萬花筒,我便如筒中之花,瞬間噴發,飛至天空,頃刻墜落,砸向海底,刹那昏迷。”
阿龍聞言一片窒息:“光天化日之下,誰這麽膽大包天,難道是海盜頭子‘鳳焰’?”
青荷連連點頭:“等我醒來,眼前便是一張笑臉,雖是年過半百,卻是豐神俊朗,湛然若神。後來我才知,他是父君宿敵,頭號海盜‘鳳焰’。他也是晦氣,本欲劫持哥哥,沒想到被我誤打誤撞,李代桃僵。”
阿龍聽到此處,一顆心更是堵得發慌:“青荷!‘鳳焰’是地獄之魔,鬼門之獸!你上哪淘氣不好,偏偏撞在他的手上!”
青荷也是苦著一張臉:“起初,‘鳳焰’虛情假意,待我極好,千般哄,萬般騙,一口一個‘乖孫女’,一點兒都不嫌肉麻。更讓我不可置信的是,他說我是個好苗子,還教我‘火鳳神功’,盼著我成就一代俠女,為他出力。”
阿龍聞言,啼笑皆非:“這個‘鳳焰’本領奇高,眼光卻是不好。”
青荷一臉笑嘻嘻:“我開始不可思議,後經深思熟慮,總算想明白;‘說來說去,‘鳳焰’隻為以我做誘餌,騙我父兄南海救難。’
‘鳳焰’開始十分樂觀:‘乖孫女,不聽爺爺言,吃虧在眼前。爺爺說的每句話,你定要好生照辦。’
可惜,我嬉皮笑臉,不進油鹽。
‘鳳焰’傾盡全力枉費心機,隻好將我扔給‘鳳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