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豺狼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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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贏放眼細看,隻見南虞艦隊陣容嚴謹,氣象猛鷙,當真是
“南虞水師團,虎踞又龍盤。戰艦覆東海,白帆連高天。
綿綿更漫漫,無際更無邊,浩浩且蕩蕩,無疆且無沿。
朣朦各颯爽,起鳧驚飛雁。輕舟掠倥傯,疾飛賽靈猿。
千帆得日助,江陵渡波瀾。萬裏急風馳,天下再無戰。”
觀瞻如此威武之艦隊,博贏更是腋下出汗,冷熱交替不斷。
虞洋大獲全勝,看向博贏,反而寵辱不驚,和顏悅色“吳君,十八年前,你我並肩作戰,共抗北韃。十八年後,北韃賊心不死,仍需同心協力,共保華夏。”
博贏心服口服,何況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虞君之言,入情入理,更與寡人心有靈犀。”
虞洋看向阿逢“吳君救過你妹性命。你妹素來記恩不記仇,前塵往事,到此為止。再說,遠來都是客,何況是吳君,又是故友?咱們不能失了東道主之誼,速速派出快艇,送他君臣回吳。”
阿逢聞言滿麵驚急,更是十二分不情願“父君!萬萬不可……!”抬頭看向虞洋,一張臉盡布黑線,根本無有餘地回旋。
博贏萬萬不曾料到虞洋會以德報怨,自己能夠輕易脫險,暗暗慶幸之餘,連連拱手稱謝。
碧辰雖是心高氣傲,卻欽佩虞洋之坦誠,也是滿麵讚許之色。
離別在即,楠笛滿懷離情,眼含熱淚,熱切看著奇水“水姐姐,你這一走,咱們不知何時再見?”
兩人既是主仆,又是同門,自是姐妹情深,漂泊十數年終於久別重逢,卻是這般情形,又是這般短暫,心中如何淒苦?奈何縱有千言萬語,卻是如何訴?
哪料到,便是這短暫的依依不舍的深情,也被突如其來的惡意破壞。
話說奇水方欲告別楠笛,跟著博贏率眾奔向快艇,忽見黑影一閃,一人飄忽如飛,形同鬼魅,“金塞擒拿手”快如駭電,直搶楠笛。
當是時,奇水方欲離開楠笛,眼見此情此景,登時驚駭無極“楠笛怎能有失?倘若虞洋愛妻心切,爆發雷霆之怒,我家君上豈非死無葬身之地?”當即不顧性命,舍身救護。
眼見奇貴妃不自量力,舍棄自己,“神農燎原掌”勢如破竹,端的淩厲,楠笛趁機逃出自己的掌力,塞克功虧一簣,更加勃然大怒“賤人!你個奸細!一直在我東吳做臥底!今日方才露出廬山真麵,膽敢反戈相擊?”說話之間“金塞弧刀”陡然轉向,奔著奇水摟頭便砸,不留一絲餘地。
刹那之間,又是突發險情,在場無不震驚,奇水更是險象環生。
轉瞬之間,六聲驚呼,同時發出,正是博贏、天璣、泰格、碧辰、天璿、天樞。六人便欲出手,飛身相救。
博贏自是關切愛妃,天璣自是關心妻姊,泰格自是記掛“劍仙”;碧辰、天樞、天璿則是顧全大局,唯恐再出禍端,東吳君臣再難收場。
更不料,先於六人已經飛出兩道白影,一個快如霹靂,一個急如飄風,有此速度者,不是別人,正是虞洋與阿龍。
兩人早知塞克為人,處處多加小心,一見險情,當即出手。塞克本罩在數大高手掌力之下,兩兄弟又陡然發難,塞克如何避得開?隻覺雙腿一軟,再也無力強撐,便已雙膝跪地。
塞克害人反害己,奇水卻是劫後逢生,看向塞克,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楠笛脫離險情,先是一驚,繼而一笑會意“塞克,今日不年不節,何必行此大禮?”
塞克身心受製,癱軟在地,骨氣卻極硬“賤人!千人踩萬人踏的東西!誰會拜你?”
楠笛聞聽也不生氣,依然滿麵笑意“塞克,你數十年江湖縱橫,九死一生,能苟活至今,自然全靠用心險惡、手段陰毒,所以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卻想不到,過猶不及,害人終害己。”
塞克死性不改,一聲冷笑,直言不諱“我曾協助‘鳳焰’逼宮虞洋,你我早已結下仇怨,不共戴天。你當我猜不透?虞洋今日明明占盡先機,卻又假意放行吳君。毋庸置疑,你們必是留有後招,欲施暗算。如此浪子野心,我豈能相容?”
楠笛聞言笑不可抑,再不理會塞克,而是看向碧辰,一臉坦誠“師伯素來大智慧,自然早知塞克此行意欲何為。他本意便是兩相挑撥,令咱們兩敗俱傷,他好漁翁得利。我家君上本是放他一條生路,他卻對我家君上恨之入骨,隻盼先發製人挾持本宮,再乘機渾水摸魚,以此對我家君上進行威逼,卻不料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碧辰畢竟是得道高人,塞克雖是昔日金蘭,更是多行不義,時至今日早已將他化友為敵。隻是事關大局,情非得已,才違背初心與其聯手。眼見塞克惡貫滿盈,被人捉了現形,碧辰又是憎恨,又是氣憤。
博贏見奇
水、楠笛皆是無恙,這才略有安心,想到三墓兵法關係重大,急忙賠笑“君後贖罪,此中也是多有誤會。古人說得好‘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這位塞先生,耿直的性情,隻是思維習慣和行事做派與咱們南方人大相徑庭,是爾不慎觸怒君後。君後大人大量,何必抓著小事不放?不如讓寡人帶回東吳嚴加管教。”
楠笛微微一笑“吳君此言差矣,何謂‘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以吳君之見,豺狼便是羔羊,羔羊便是豺狼,不必管他是吃草與吃羊,反正就是習慣不一樣。”
碧辰急於詢問塞克三個外甥下落,唯恐他惡貫滿盈,被虞君置於死地,不覺心下憂急“塞先生確是多行不義,待我讓他親自給君後賠禮。”
他含羞忍氣,便欲先解塞克穴道。哪聊到,虞洋深恨塞克心狠手辣,點穴手法,十分怪異,一時卻難以解開。
楠笛看向碧辰,莞爾一笑“師伯何必心急?塞克如此死性不改,咱們怎能讓他繼續逍遙法外?”
言畢,楠笛看向塞克“當年你陷害我師尊,讓她痛失雙目,悲喪三子;如今你又迫不及待對水姐姐痛下殺手,究竟居心何在?”
塞克寧死不屈,一臉鄙夷“此乃吳蜀前塵舊事,哪裏輪的到你個虞人置喙?”
楠笛連連搖頭“塞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便是如何抵賴,終是難逃老天正義之手。”
阿逢心念母親,如何容忍,帝王之氣彰顯無遺“塞克,你在南虞境內犯案,自然要按我南虞律法治罪。”
泰格素知碧蒼之難,想起當日營救阿龍之時對碧蒼之承諾,更是不能得過且過“正是,依我南虞律法,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塞克無濫殺無辜,謀逆犯上,罪在不赦。”
阿逢看向博贏“吳君乃一代明君,這般亂臣賊子如何懲戒?”
塞克心狠手辣,作惡多端,博贏早有耳聞,隻是今日塞克畢竟是自己的幫凶,當眾處罰塞克,自己顏麵往哪擱?何況師命難違,既然師尊想要帶走塞克,自已不好違背師命,隻好硬著頭皮說“儲君息怒,儲君息怒!寡人回到東吳,自會親自嚴加處置。”
楠笛察言觀色,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倘若在吳國,吳君如何處置,本宮可管不著。可惜此地卻是我南虞,本宮不能由著奸賊當道。趁著今日水姐姐在此,正好有話說話,有冤申冤。話說塞克當年,可是犯下滔天大惡。今日塞克若不說明‘劍仙’三子下落,我就將他丟到海裏喂魚。”
塞克雖倒地不起,不能少動,骨頭卻是極硬,更是把眼一瞪“楠笛,小小年紀,好大的口氣!碧蒼丟了孩子,是她為妻不賢,為母不慈,與我何幹?”
奇水聞言猶自傷心不已“笛公主,奇秀妹妹雖然已經找到,奇禾、奇飛依然下落不明,今日定要好好問一問。”
楠笛聞言麵色一凜“水姐姐,你家小妹叫做奇禾?”
奇水泫然淚下“正是,她喚作奇禾,而且與笛公主同齡。”
楠笛臉色陡變,厲聲問向塞克“當年,你是不是將阿禾姐姐丟在南虞悅城?”
任憑楠笛如何盤問,塞克隻是不理不睬。
碧辰麵上實在掛不住“塞克,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也’,知錯就改,也是美德。當真是你做的,不如好生招認,將功補過。”
塞克矢口否認“師兄,你我好歹兄弟一場,如今我平白無故被人冤枉,你卻寧願相信賤人。”
楠笛微微一笑,拿出玉笛,舉到唇側“塞克,你究竟實在說謊,還是被人冤枉,不如請它出來幫你實話實說。”
不一刻,笛聲如泉,悠然流出,如泣如訴,悠揚纏綿,似一座座思鄉之山,似一條條思鄉之河;似一層層歸家之浪,似一道道歸家之波;似一重重故國之雲,似一隻隻故國之歌,翻山過水,披波斬浪,穿雲繞霧,傳唱重歸故土的歡樂。
艦艙之中,聽者失色,聞者淚落。
塞克漸漸困頓,萎靡不堪,頹然倒地,睡夢中便似聽到有人輕問“塞克,當年你將三娃帶至何處?”
塞克聲音極是迷茫,顯見已被催眠“我雖痛恨碧蒼,與人聯手劫持她三子,卻並無意殺之。依我本心,隻盼她的孩子擁有最下賤的身份,最屈辱的運命,最慘淡的人生。”
此言一出,聞者無不駭然。
笛聲幽幽,似問似尋“碧蒼與你無冤無仇,你因何非要對她痛下毒手?”
塞克夢中吐真言“誰說她與我無冤無仇?誰讓她搶了我的‘劍仙’?‘劍仙’對我恩重如山,我本想永遠留在他身邊,哪怕永遠做跟班,哪怕永遠做奴仆。哪知事與願違,他為了碧蒼那個賤人朝思暮想,我在他眼裏不如糞土。”
笛聲幽幽相問“當年與你聯手暗害碧蒼之人,究竟是誰?”
塞克毫不隱瞞“你便用腳指頭想,也能知道,當然是博桑。”
此話一出,滿艙無不色變。尤其是博贏,更是汗顏。
楠笛聞言恨極“博桑當時位居嶽睦手下,一品大員,獨當一麵,也算風雲叱吒,因何心術不正,劫持三娃?”
塞克的聲音如同地獄幽靈“隻為三墓兵法,隻為爭雄天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終於罪有應得。他機關算盡,殺人如麻,雖然登上帝位,卻在稱帝當日便一命歸西。”
楠笛心急如焚“你和博桑劫持了三娃,究竟又帶到哪?”
塞克的聲音如同惡鬼重生“我不知道。我料不到博桑對敵心狠手辣,對友更是不忠,趁我調虎離山之時,劫持三娃不知所終。事後博桑甚至不肯見我,我當真不知三娃何去何從。”
楠笛急問“除了博桑,誰人能知三娃下落?”
可惜,無論如何逼問,塞克沉沉睡去,再不言語。
碧辰滿麵恨意,終是打定主意“碧辰想要懇請君後一事。”
楠笛不料碧辰會有求於自己“敢問師伯,不知所謂何事?”
碧辰便道“塞克作惡多端,尤其對我妹犯下彌天大罪,我想將他交給我妹親自發落。”
楠笛聞言微微一笑“師伯若能揚善除惡,當真再好不過,本宮倒是求之不得。”
奇水看著塞克,又想起幼時丟失弟妹,父母失和,不禁涕淚滂沱“事到如今,無可奈何。”畢竟心念博贏,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唯有拜別楠笛,護著博贏上路。
虞洋大人大量,將“神農雙刀”、“魁星雙劍”全數釋放,天樞、天璿、天璣更不怠慢,率眾護博贏北上。
天樞拜別師尊、師弟,看也不願多看一眼博贏,兀自走下船去,自去找尋瑤光母女。
“魁星三筆”強忍厭惡之心,抱起昏睡不醒的塞克,跟在最後。
博贏登上快艇,心中暗自盤算“吳虞交界的桐子關,還駐紮著我兩萬水軍。有這兩萬人馬做後盾,豁出去玉石俱焚,也要率師反攻,殺龍屠龍!”
奇水最知夫君,唯恐博贏意氣用事,一路委婉勸諫“君上雖是遭此一劫,終是有驚無險,平安回宮,也算蒼天有眼。如此幸運,君上定要感念天恩,更要小心駛得萬年船。”
博贏思來想去,深以為是“這次我能大難不死,全憑虞君手下留情。南虞艦隊,勢不可擋,萬一開戰,得不償失。”
一番深思熟慮,隻能暫時超脫“奇水說得不錯,畢竟性命重於臉麵,平和好過戰爭。”
念及虞洋、念及阿龍,心底平添無限飲恨。
飲恨歸飲恨,必須先生存。攝於虞洋的凜凜霸氣、王者之風,畏於阿龍的錚錚鐵骨、赫赫威名,博贏最終選擇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一路之上,博贏看看奇水滿是愛戀,看看塞克滿是厭煩,心中暗想“此人為害‘劍仙’,更得罪我的愛妃,罪大惡極,自當嚴懲。隻是殺他又有何用?他與寒波來往密切,不如暫留他性命,用他誘惑寒浪以便捉捕賊眾。”
博贏脫險,深感奇貴妃的忠心,卻也忍不住相問“阿水待青荷甚好,青荷待你更比對我上心,是為何故?”
奇貴妃坦然答道“君上休要說笑。虞美人是君上心坎上的人,又懷著君上子嗣,他們母子若有閃失,君上自然難過。雖然如此,在奇水心中,保護君上,才是至關重要。”
博贏心下感傷,恨極痛極“今日之敗,永失摯愛,奇恥大辱,痛徹骨髓。必將十年磨劍,臥薪嚐膽,以報今日之仇。”
送走博贏一行,楠笛看向泰格,雙目含淚“阿格曾說,記不起母親容顏,一生遺憾,一世含怨。阿格,你不妨將水姐姐容貌銘記在心,她便極其酷似你的母親。”
泰格聞言,熱淚盈眶,幾不能語。
再看身側的淩飄,念及自己的身世,也是涕淚凋零。
青荷聞言大惑“母親,適才因何不與水姑姑明言阿禾姑姑?”
楠笛淚水盈盈“時隔多年,無人可證,無以為證,無可奈何。再說,我若將阿禾姐姐罹難說與水姐姐聽,隻令她徒增傷感,倒不如留個懸念,隻當阿禾尚在人間。”
話一出口,聞者皆是默然。尤其是淩飄,淚水幾乎濕透青衫。
淩傲夫妻走在最後,明月心生惻隱,極低的聲音悄問夫君“常言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大哥一向鋼筋鐵骨、意誌堅強,怎生一反常態,如此感傷?”
淩傲聞言麵色淒涼,貼著明月耳語“我也是婚後才聽母親說,大哥並非與我一母同胞。當年我父少年英雄,年方十二歲便四處遊學。途中恰好遭遇眾賊拐賣三娃。他當時人單勢孤,師祖又不在旁側。畢竟年小力弱,縱使絞盡腦汁,傾盡全力,隻救出了不足一歲的大哥。”
(本章完)
龍悅荷香
longyuehe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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