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棄武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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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聞言頓生無限敬意“翁翁少年英雄,不讓歐記,隻是不知大哥是何等身世,因何一出生便遭劫持?”
淩傲一聲長歎“父親隻知賊人劫持大哥是為了謀取‘三墓兵法’,他本想替大哥尋親,不料毫無線索,是爾一直無果,他卻英年早逝。手機端”
明月忽然靈機一動“大哥是否與‘劍仙’、碧蒼有些瓜葛?”
淩傲輕輕搖頭“時隔三十四載,大哥當時毫無記憶,這破天的謎底,誰能解的開?”言畢,一臉惆悵,放眼前望。
阿逢陪著父君走在最前方。成功救妹,擊敗博贏,收回三島,討回三軍,既是喜出望外,又頗感遺憾,口中輕輕說道“父君,兒臣以為,咱們不該錯失良機,輕易放走博贏。倘若咱們以他為質,海陸並進,長驅直入,東吳唾手可得。如今確實放虎歸山,隻怕後患無窮。”說話間一抬頭,就與父君冷森森的目光不期而遇。
虞洋麵沉似水“阿逢,你可知罪?”
阿逢心下驚懼,急忙跪倒於地“阿逢知罪。阿逢不該私自做主,不該調兵遣將。阿逢罪在不赦,請父君責罰。”
虞洋隱忍半日的怒氣終於勃然噴發“你身為儲君,不遵國法,不聽君命,不守軍紀,本已罪不可恕,又私自將儲君之位做賭注。我平日裏教訓你多少回?作為南虞儲君,你擁有的不是特權,而是責任。”
阿逢聞言大悔,扣頭便拜“父君,兒臣知錯了。”
虞洋餘怒未消“你知錯了?不見得吧!你適才說什麽?以博贏為質,海陸並進,長驅直入?算盤倒是打得極好,行得通麽?東吳之君,難道隻有博贏一人勝任?你細細想想,不要說博贏長子博硯不可小覷,便是他東吳朝中還有多少謀士能人,各個不容輕視。甚至,有人還巴不得你劫持博贏,他好謀權篡位。如此一來,捉博贏為質,於我又有何用?隻會挑起不必要的戰爭。事到如今,東吳氣數未盡,倘若輕言征戰,難免兩敗俱傷,生靈塗炭,當真是罪莫大焉。何況北韃虎視眈眈,倘若乘虛而入,整個南華都是險上加險。”
阿逢聞言頓首“兒臣知罪!”
虞洋沉吟片刻,又道“念你兵不血刃,保全南虞顏麵,死罪暫免,活罪難逃,速回悅城反躬自省,三年俸祿全部充公。”
阿逢聞言,不憂反喜,急忙扣頭謝恩“多謝父君恩典!”
明月眼見哥哥英勇無畏,不被褒獎,反受重罰,又驚又急,忍不住上前據理力爭“逢哥哥雖是先斬後奏,終是將功補過,父君何必罰這麽重?”
虞洋轉過臉來,更是陰雲密布“明月,寡人正要說你!你知情不報,反而煽風點火,更是罪加一等!”
明月聞言,嚇得麵如土色,急忙跪在地上,低頭領罪。
虞洋一張臉滴水成冰“念你救妹心切,今日且不重罰於你,回去和淩傲好生閉門思過。倘若有半點疏忽,公主、郡主封號一並剝奪!”
明月戰戰兢兢,不敢再說半句。
泰格心念阿逢,撲倒在地,口中謝罪“君上!此事怪不得儲君,都是泰格辦事不利。所有罪責,泰格一力承擔!”
虞洋看了泰格半晌,卻無責怪之意,隻是連連搖頭“泰格!寡人不知如何罰你!你讓寡人痛心不已!寡人真心真意,把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嫁給了你!你卻把她拱手相送!全天下再找不出你這般光明磊落、高風亮節之人!簡直是心底無私,感天動地!我怎能罰你?我敬你還來不及!”
言畢,看向自己的愛女。
青荷跪倒在地,涕淚凋零。她與父親久別重逢,想到相逢便是遠離,不由心如刀絞。念及自己不是惹他傷心,就是惹他怪罪,心中又痛又悔“都是香悅不好!連累兄姊!惹父君生氣!父君責罰香悅一人就好!”
虞洋看著青荷,半晌無言,突然仰天長歎“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於歸,百兩禦之。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於歸,百兩將之。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於歸,百兩成之。”
吟畢,虞洋涕淚縱橫,沉默良久,終是沉聲說道“香悅!我不會責罰你!因為,你再不是我女兒!你不但和我斬斷父女之情,而且,你和我南虞再無任何幹係!”
言畢,一個轉身,飄然欲去。
青荷聞言大慟,疾撲上去,死命抓住虞洋長袖,登時淚如泉湧“父君!”
虞洋雖是駐足,卻是滿麵決然“香悅,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這般做,不是為賭氣,而是為你好。你若遠嫁西蜀,絕不能帶著南虞公主名號。因為這封號,帶給你的隻有萬劫不複,而不是大國榮耀。好在你上善若水,行事低調,或許也能自保。”
言畢,虞洋狠下心腸,一抖袍袖,青荷如何能敵?再也捉拿不住,身體立撲。
虞
洋看也不看,縱身一躍,但見白影一閃,蹤跡全無。
楠笛眼見虞洋動怒,唯恐事態惡化,匆匆抱起愛女,急急安慰一句“香悅,莫哭,你父君愛你,始終如一。”言畢,不及替她擦幹眼淚,便將她送到阿龍手裏。自己則緊跟虞洋,飄然而去。
阿龍將哆嗦成一團的青荷緊緊抱在懷裏,她早已哭得梨花帶雨,碧荷連珠,悲悲切切,淒淒慘慘。
阿逢、明月、泰格、淩傲眾人圍上前來,哄了良久,隻是哄不住。
明月急聲說道“香悅別傷心,你看,父君多疼你,這十數年,不要說南虞,便是荔粵宮,都極少邁出一步。可是如今,他如此破例,不遠千裏親自救護,不為別的,隻為了你。如此看來,他不過一時動怒,過上一年半載也就消氣。到那時,你還是他最可愛的小公主。”
泰格心中一急,向懷中一掏,一把精致的彈弓閃亮人眼“香悅別哭。你看,我給你帶來什麽?這把彈弓可是用咱們南虞特種精鋼、橡膠綁製而成,結實得緊。你拿著它,玩多少年,射多少載,都不會損壞。”
青荷接過彈弓,仰頭看著泰格,更是淚如泉湧。
天下無有不散的宴席,兄弟姐妹再是情深義重,縱有千言萬語,終是灑淚別離。
臨別之時,阿逢又吩咐“南虞四劍”一路護送青荷走南虞、至西蜀,自是安排的井然有序。
是夜晚間,青荷想念父母不住的啼哭“阿龍,如今我和你一般,成了沒爹滅娘的孤兒。”
阿龍緊緊抱著青荷,親著她含淚的大眼睛“青荷不哭。我的青荷,怎會沒爹沒娘?作為夫君,我會寵你;會像父親一樣愛你,像母親一樣疼你;甚至,像哥哥一樣哄你,像姐姐一樣陪你。我身兼五職,五位一體,你看好不好?”
劫後重生,猶如幾度輪回。再無需直視死亡的大義,再無需視死如歸的勇氣,反倒脆弱到不堪一擊。每每閉上雙眼,青荷便會噩夢不斷。
不堪的回憶,變態的淒迷,屈辱的戰栗,癲狂的愛欲,沉睡的驚悸,覺醒的恐懼,揮之不去。最可怕的便是博贏一張臉,總是恍然眼前,無可遁形,無可躲避。
這創傷不可拋卻,不可磨滅,不可挽回,不可逆轉。阿龍的熱擁熱吻,非但不能安撫,反而如同恐懼催化劑,令青荷不寒而栗。
她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他不知所措,心痛不已。
初回蜀國,七月流火。戰戰兢兢,門不敢出,唯恐凸顯孕肚。
堇茶喜出望外,放下宮中大小諸事,親來相慰。
弄玉喜不自勝,抱著大娃懷著小娃,急來探看。
三姐妹相擁而泣,涕淚尚未止,堇茶、弄玉忽生詫異,齊齊收淚,細看青荷,都是吃驚非小三伏天氣,青荷因何衣冠楚楚?而且衣裙緊束?即刻恍然大悟,兩女再也熬忍不住,都是涕淚如注。
青荷盡收眼底,心知欲蓋彌彰,唯剩滿心淒惶。送別好閨蜜,心下更悲涼。含怨解開束腹,腰腹雖是輕鬆,心頭卻壓上巨石,隻覺分外的沉重。
忽聞川縱攜妻來拜,更是悲從中來,悲到極處,索性釋懷“川縱對阿龍何等忠心?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又何必掩耳盜鈴?再說,即便盜來盜去,不過是騙騙自己,自然掩不住悠悠之口。與其戰戰兢兢度日,不如坦坦蕩蕩一生。”
自己雖能如是想,卻無法預測別人的眼光。
驚詫不言而喻,傷感難以自抑。
川縱含淚上前施禮,目不斜視,隻看阿龍,不看青荷“天地見憐,龍相盼星星盼月亮,終盼小夫人回歸家鄉。”
言畢,大大方方將自己愛妻引薦給青荷。
青荷早就知道川縱對川夫人——昔日卓星的十三姬無限寵溺,自然笑臉相迎“星月無限好,川哥愛川嫂。恩愛兩不疑,白頭笑到老。”
不料,轉身備茶之功,忽覺一道鄙夷的目光穿透後心,直射腰腹。青荷不由心下一驚,悄悄轉身回探視線的原路,便對上川夫人的眼,鄙棄而得意,銳利而陰險。
那雙眼睛正斜著乜她的小腹,那對目光似冷不防利的刀鋒,妄想刺透一切,揭穿一切,毀滅一切。
這眼神何等熟悉?哦,對了,曼陀,金蝶,聽秋、鳴夏,都是這路貨色的集大成者。如今又多出一位,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敵是友無從分辨,青荷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偷眼看向阿龍。
阿龍正與川縱正在促膝深談,無暇對川夫人正眼相看,所以不曾得見。是了,他從未花叢流連,自然不曉得花之毒勝過花之豔。
青荷故作不查,挺著三月孕肚,猶自與川夫人談笑風生。
白日忙碌,不願深思。
靜夜思之,悵然若失。
無數流言蜚語,無數不
懷好意,本該置之不理,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蜚語無孔不入,惡意傷人肺腑。
青荷自小清如水、明如鏡,如今麵對滿世界汙濁,隻覺不寒而栗。
愈想愈心驚“便如姐姐所言,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日子一長,這些流言飛文如何抵擋?”
越是心驚,越要挺直脊梁“隻要阿龍疼我愛我,即便天下人全都鄙我棄我,能奈我何?”
轉念一想,憂患叢生“這個世界,人類崇尚的,人類追求的,驅人前進的,毀人一生的,便是一樣東西,那就是——勢利。阿龍縱然潔者自潔、清者自清,奈何人心驅利、人言可畏,加之曼陀之流火上澆油,我難免要被千夫所指。這樣的我,恐怕跳進黃河洗不清,如何不會連累阿龍?”
愈想愈驚悚“阿龍也是男人,而且頂天立地,倘若長期遭受口誅筆伐,自然受不住這等屈辱,早晚必將舍我而去。一句話,今日縱有千般好,來日多劫命難逃。到那時,‘心心相印香消玉殞,伉儷情深蕩然無存。爭執猜忌無可回避,厭惡拋棄無可抵禦’。”
青荷懷著如此驚悚,但凡上床便是一個又一個噩夢。入夢時淚眼闌幹,夢醒時淋漓大汗。
阿龍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可是他再如何用心,卻始終沒有辦法在短期內徹底拯救自己備受內心煎熬的愛人。思來想去,更覺傷感“這世間,能挽救青荷的隻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時間。”
是了,人生在世,隻要活著,許多噩夢隻能獨自輾轉;生而為人,隻要不死,許多苦痛隻能獨自吞咽。直到你徹底閉上眼,直到你死去那一天。這是人的宿命,沒人可以改變。隻有時間,唯有時間,雖不能將痛苦改變,卻可以將痛苦衝淡。
自從歸蜀,阿龍便忙的不亦樂乎。激蕩他熱情,展現他憧憬的,並非官位擢升。相反,阿龍雖是赫赫戰功,官位不升反降。
阿龍方才轉戰到虞蜀邊境,便收到金梭的飛鴿傳書“數月前,君上為加固皇權,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立內閣。內閣是為行政中樞,統領三省六部,直接為君上服務。不僅如此,君上已經任命幕王為內閣首輔。”
阿龍如有先見之明,得知相位已是如同虛設,倒在意料之中“我軍既然已經大敗東吳,如今第一要務,不是擴軍備戰,大舉用兵,而是自力更生,扶助農工,強大西蜀。我這個大將軍之所以兼職相位,隻是解一時之危。更何況丞相位高權重,不利於君上強化中央集權,是爾廢除丞相製度、設置內閣,實乃大勢所趨、君上所需。至於卓幕,首輔本是非他莫屬。他不僅文武全才,更是溝通老世族與新文官的紐帶,更能帶著我西蜀繼往開來。加之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關鍵是他對國對民對君都是忠心耿耿,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萬萬沒有料到,阿龍滿懷赤誠,一心隻為蜀民蒼生,處境反而如履薄冰。
本來,阿龍一回緣城,卓雲立即夾道歡迎,儀式極其隆重。
及至阿龍入宮,卓雲更是龍顏大悅,大排延宴,為其慶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阿龍感念君恩,直抒胸臆“君上,如何西蜀百廢待興,阿龍更要為國效命。現下東吳偃旗息鼓,時機千載難逢,西蜀乘機轉型。既然無需上陣殺敵,阿龍也盼著適時而變,放下刀劍,參加生產,促進農工。隻盼能盡我綿薄之力,促我西蜀發展前行。”
阿龍此言不僅句句都是肺腑,更是字字經過深思熟慮。他如此表明心跡,一來真心實意不願打仗,二來避免兵權在握引發卓雲猜忌,三來隻盼大刀闊斧在西蜀大幹一場。
阿龍本是抱以厚望,不料卓雲言辭閃爍,看了阿龍半晌,不僅對阿龍入閣從政遲遲不提,反而完全違背阿龍本意“阿龍,你是我西蜀戰神,當然還是應該幹回老本行。我已做好安排,你回歸兵部,掌管一務,官拜尚書。”
阿龍聞言心下一驚,細細一觀,卓雲分明是心意已定,決不會輕易更改。阿龍無奈,隻好違背初心,順從卓雲“君上聖明,阿龍謹受命。”
卓雲並未適可而止,而是又說了一句話,讓阿龍再也淡定不下“阿龍,從明日起,你須一心一意準備大軍東征。十日之後,出兵蜀東,直取吳越。咱們趁熱打鐵,全麵反攻,定要活捉你的宿敵博贏,共建華夏不世之功。”
阿龍震驚不已,脫口而出“君上,萬萬不可!阿龍之家仇,輕如鴻毛;西蜀之前程,重於泰山!”
卓雲微微一笑“阿龍,此言差矣,常言說得好‘人定勝天,事在人為’,蜀吳征戰,有何不可?再者,拋下你的家仇不說,咱們隻說西蜀國運。事到如今,已是蜀盛吳衰,蜀強吳弱,咱們大可以繼往開來。憑著你的用兵如神,憑著我的赫赫軍威,咱們已是勝券在握,更能勢在必得。”
(本章完)
龍悅荷香
longyuehe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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