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玉佩好生熟悉……”

    姬小白神情迷惘地呢喃著，凡空聞言，眼神亦是一凝，她轉頭看向戎音，言道：

    “戎姑娘可否將此玉佩與貧僧一看。”

    戎音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將那玉佩輕輕拋向凡空，凡空體虛，連手臂都抬不起來，更遑論去接戎音拋來的玉佩。姬小白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將那玉佩握入掌心。

    玉佩入手溫良，乃是極為罕見的暖玉，其上蒙了一層細軟的紅光，姬小白拿著玉佩，稍有些愣怔，旋即便回過神來，將玉佩遞給凡空。一直注意著她的凡空自是沒有遺漏她臉上瞬息而過的神情，心中那奇妙的感覺越發清晰。

    她接過玉佩，拇指拂過玉佩表麵，這塊玉佩兩麵都有複雜的花紋，想必琢玉之人該是舉世間難得一見的能工巧匠，其玉麵格外精致細膩，紋路一氣嗬成，更難能可貴的是，這玉佩中暗暗含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像是在保護玉佩不受損傷，如此神奇之物，隻是看著，便知其不凡。

    凡空翻看許久，終是搖了搖頭，她從未見過這玉佩，更不會有姬小白這般難以捉摸的熟悉感，卻不知此物與姬小白究竟有何淵源。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心中雖覺這或許是姬小白的一樁機遇，但卻又不得不多想此行會否安平，若要姬小白為她出生入死，她無論如何不能答應。

    姬小白看著凡空手裏那塊玉佩，再看看凡空猶疑不決的神色，沉默片刻之後，忽然開口喚道：

    “小和尚。”

    “嗯？”

    凡空抬頭看她，隻見姬小白直直地看著自己，似是下了很大決心，道：

    “如果……戎姑娘能護得你周全，那斷魂崖，我想去看一看。”

    聞言，凡空有些詫異於姬小白的決斷，隨後她微微笑了，看著姬小白明亮的眸子麵含微笑：

    “好。”

    在她未曾注意到的時候，姬小白已成長了許多，再不用事事都看她的抉擇，她也會有自己的想法與決定，如同此刻。凡空抬起手來摸了摸姬小白的腦袋，目光溫潤柔和：

    “你想去，便去，我就在戎姑娘這裏，無礙，但你需聽我一言，琉璃花有無不必強求，狐妖傳承有無也不必強求，但你需得顧好自己，切不可傷著。”

    姬小白乖巧地點了點頭，應了凡空之言。戎音早早離開，說是姬小白臨行之時再來相送，餘下三天，姬小白與凡空寸步不相離，凡空醒來雖狀態不好，但到底是高修為的僧人，麵上看去倒與常人無異。

    三日之後，戎音早早來了小院，姬小白亦已起身，凡空前日裏便有些昏沉，此時尚未醒來，戎音與姬小白碰麵，將一小包物資交與姬小白：

    “姬姑娘，此去戎狼必是艱險，還望多保重。”

    姬小白點頭應了，接過戎音手中包裹，朝其行了一禮：

    “戎姑娘，我姬小白此生尚還未求過人，今日開口，還請戎姑娘替我照看好小和尚，琉璃花我定會為她取來，屆時，便仰仗戎姑娘恩情，替小和尚醫治，此生但凡戎姑娘有所拆遷，姬小白在所不辭。”

    戎音看向姬小白的目光稍稍有些詫異，在她的印象中，姬小白不是會說出這些話的姑娘，她天性頑皮淘氣，純真有餘卻思慮無多，竟不想她今日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倒是叫戎音刮目相看。

    “姬姑娘放心，戎音以此命立誓，必保大師周全。”

    聽聞戎音如此說，姬小白才算真正放下心來，她再看了一眼眼前簡樸的屋舍，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戎音抱拳：

    “戎姑娘，後會有期。”

    說完，她腳尖輕點，翩翩然離開了小院，消失在風中。戎音在小院裏站了一會兒，忽而回頭，見凡空雙手合十站在房門口，澄澈的目光亦一眨不眨地看著遠方，麵上是若有所失的神情。

    戎音見此，灑然一笑：

    “大師已抱得美人歸，又還有何事煩憂啊？”

    “阿彌陀佛，戎姑娘尚有閑情逸致與貧僧在此蹉跎，貧僧又何來煩憂？”

    “哈哈哈！”

    戎音忽而搖頭大笑，腳尖點地簌簌離了小院，遠去時仍有笑聲傳來：

    “你這和尚倒也有趣！待姬姑娘回來，我便領戎狼之軍入京城，屆時，還望大師助我！”

    凡空抬眼望著戎音遠去之所，心中頗為無奈，回身進了屋，屋外小院有戎音布下的陣法，屋中有她自己設的迷陣，便是她師父賢平和尚親臨，亦不易將這防護打破，她將在這屋中打坐，一直等到姬小白回來。

    時光荏苒，匆匆而過，誰也抓之不住。

    姬小白與凡空離開南國北部之後數月，妖青悠在北嶽山城養傷，妖尊雖暫時放過凡空，卻並未言永遠不再追究，他終還是要取得凡空性命，從而以做突破。

    天上的雪簌簌而落，在地麵上鋪了厚厚一層，整個世界一片雪白，便是妖尊以妖力化雪，仍不能阻止積雪越堆越厚。北嶽山城中的存糧一點一點變少，妖尊帶領族人再一次準備進攻人類的城池，就在妖兵離城的第二天，北嶽山城遭遇了一場突入起來的災難。

    一大波道士和尚不知從何處而來，從天而降入了北嶽山城，城守竟一無所知，待得妖青悠發現時，城中已是喊殺聲震天，無數妖獸在突然而至的攻襲中喪命，北嶽山城幾乎在頃刻間，便淪陷了。

    妖青悠瘋狂在城中奔走，但凡所遇和尚道士，皆一掌擊斃，便是觸動身上傷勢，亦一往無前。城中妖獸散亂不堪，根本無法聚攏成陣，這些偷襲入城的和尚道士盡都有不俗修為，便是不敵妖青悠，對城中幼獸老人而言，卻如同噩夢。

    眼看著北嶽山城城池盡毀，一個又一個妖獸被擊斃在眼前，妖青悠隻覺心中怒火滔天，雙眼止不住變得通紅，當她趕到紅燭婆婆住所，隻見十來個和尚將紅燭婆婆圍在中央，小紅狐與數個狐族小孩被紅燭婆婆護在身後，她們在和尚的攻擊下節節敗退。

    雖然紅燭婆婆已傾力相護，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紅燭婆婆避之不及，被其中一個和尚一掌擊退，她連退兩步，就這片刻時間，餘下的和尚已然將其繞過，一個和尚手裏拿著金缽，口中念著經，金缽放大，化作催命的巨鼎，兩隻小狐妖被金光籠罩，慘叫著被收入缽中。

    紅燭婆婆聽聞身後動靜，嘶聲一吼，拚著連受兩掌，急急後退，將那小紅狐護在懷中。一個身穿□□，手拿長棍的和尚一躍而起，手中禪棍金光大放，朝著紅燭婆婆當頭劈下！

    妖青悠急紅了眼，怒嘯一聲，不顧一切朝那人群中衝過去，路上有兩個和尚阻其去路，她竟不管不顧，任由他們的攻擊落在身上，口中鮮血狂湧而出，腳下速度仍不稍減，一陣風般衝入人群，一連十掌拍出，將圍在紅燭婆婆身邊的和尚逼退，旋即雙手一抬，硬是生生承受了那和尚全力一棍！

    “噗……”

    她原本傷便未好，這和尚法力高強，硬接一棍之後內傷爆發，讓她幾乎當場倒地，但心中一股意念卻支撐著她，讓她不肯屈膝。

    “阿彌陀佛！此乃狐族妖王！諸位速速出手與我將其擒拿！”

    先前出掌傷了紅燭婆婆的和尚此時已認出了妖青悠的身份，立時瞠目大喝，被妖青悠暫時逼退的眾僧人亦紛紛回神，一時間盡都將目光落在妖青悠身上。

    “青悠！你帶著孩子快走！去找妖尊！”

    紅燭婆婆將已嚇傻的小紅狐攏在懷裏，嘴角雖掛著血，但目光卻十分清明，她看著妖青悠的背影，急急說道。妖青悠聞言渾身一顫，旋即便仰天長嘯：

    “婆婆，要走，也是一起走，青悠絕不會將你扔下！”

    四方僧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喝道：

    “出手！切莫讓此妖逃離！”

    眾人應聲而動，紛紛朝著妖青悠各施其法，妖青悠壓力倍增，卻仍苦苦支撐。紅燭婆婆見狀，心急如焚，妖青悠不肯逃，她們將無一人能離開這裏！思及此，她忽的站起身，紅影一閃，她便已錯身來到妖青悠身前，妖青悠見到紅燭婆婆蒼老的容顏迅速恢複，不一會兒便恢複了年輕時秀麗妖嬈的容貌。

    妖青悠不覺欣喜，隻覺這一瞬間，心都似乎墜入冰穀，她知道紅燭婆婆此時施法所要付出的代價。

    “不！！！婆婆！！”

    紅燭微笑著看了妖青悠一眼，將小紅狐推進妖青悠懷裏，唇齒輕啟：

    “快走。”

    言罷，驟然間紅光彌天，似乎整個世界都被染成了血的顏色，妖青悠抱著小紅狐，呆愣愣地站著，天空再不是灰蒙蒙的，地麵也沒了堆積的雪，一切的一切都被鮮血沾染了不一樣的色澤。

    先前圍在她身邊的和尚在紅光過後再沒有一個活口，但妖青悠身前，亦隻剩下一片未燃盡的豔麗衣衫。眼淚不知不覺將她的眼眶浸染，她抱著小紅狐，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像一瞬間便天塌地陷，一直以來最寵愛她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婆婆……”

    她囁嚅著，心中悔恨不能自已，她恨自己為什麽要放凡空和姬小白走，為什麽要受傷，正因為她受了傷，無法抵擋這些和尚，才造成了這樣的後果。

    “和尚……”

    她的眼神沾染了無法磨滅的仇恨，世間所有和尚，都該死！此生，她必要殺盡修佛之人！

    身邊似乎又想起了喊殺之聲，她卻已不在意了，北嶽山城已毀，這些人，今日你們欠下的債，日後我妖青悠必要來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