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信仰

    “先生已經死了……”

    “卑鄙的查理三世和克拉倫斯聯手將他殺死了……”

    “他死了……”

    “為了掩護他們這些人脫離……”

    “他死了……”

    “在和那些人進行一場大戰之後……”

    “他很強，但對方人太多了……”

    “我非常抱歉, 但王嘉先生, 應該是真的, 去了……”

    ……

    他不相信愛格伯特的話, 不相信任何有關這些的傳言，當他有能力的時候, 對這件事進行了詳細的調查——還能找到的曾經參與過的、從別的地方聽說了的比較了解內幕的人、查理三世當年的近臣，甚至……連當年有可能目睹過的路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們沒有想殺死他，我們隻是聽說那裏有一個從小覺醒的神魔之子……”

    “真的, 我並不是太了解，隻是、隻是聽說過一點，沒有，我聽說的是他們並不想針對先生的，好像是在追查、追查您……”

    “陛下當年應該是不知道的吧……他隻是下令調查您？神魔之子，真沒聽說過，真的，我真不知道！”

    “應該是死了，那個人一劍刺過去, 然後好像又有魔法？我不太懂啊，就是覺得很厲害啊, 然後王嘉先生……唉, 那麽好的先生, 真是可惜了！”

    ……

    雖然再不願意，但事實就是，他的老師死了。

    他強大的、無敵的、慈悲的、大度的、對於其他人的事都非常上心，對於自己的一切都非常雲淡風輕的老師，死了……

    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別人，擁有那麽多的錢財最大的愛好卻不過隻是吃個紅燒人的男人，死了……

    糾結的、矛盾的、對他嚴厲而又寬容的、一心為他的、從沒有人對他這麽好的老師，死了……

    再也不會有人打他屁股，但再也不會有人在他最危險的時候護著他……

    再也不會有人斜眼看他，但再也不會有人為他傳授一切……

    他再也聽不到那幽怨泣訴的笛聲……

    再也看不到那白衣翩翩的身影……

    再也……

    這些事情不能想，真的想下來，那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敵人，不僅是查理三世和克拉倫斯，還有愛格伯特甚至摩尼……

    如果愛格伯特不出現，如果摩尼不是神魔之子，那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甚至，如果查曼更強大一些，如果詹森更聰明一些，那一切也都會不一樣……

    為什麽他們都不能更一些！

    為什麽！

    他順利的拿回了一切，報了仇，威望越來越高，壓的所有有心思的人都不敢亂動。

    也許不能成為一個好皇帝，可總是會被人記住的吧……

    也許還是達不到米歇爾的地步，但也是會成為一個強大的能力者的吧……

    他的位置會越來越穩固的吧……

    敢於反抗他的人會越來越少的吧……

    到了一定時期，他是可以真正實現變革的吧……那個，他的叔叔想要實施而最終沒能成功的變革。

    他沒有什麽政治理念，是的，沒有。對於他來說是維持貴族的血統還是維持皇族的集權對於都一樣。他沒有覺得自己的姓氏有多高貴多了不起多不一樣，在他和他母親如喪家犬似的被他的叔叔的恐怖支配的時候，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當他脫離皇宮走向外麵的時候，固然想著報複，但未嚐沒有輕鬆的感覺。

    終於，逃離了！

    所以他本來也不是太可能替他叔叔維持什麽的。

    但他的老師有。

    “西奧馬拉國，有些奇怪啊……”

    “嗯，很奇怪。”

    “你知道哪裏奇怪嗎？”他毫不猶豫的肯定令他的老師樂了，他支吾了一下，“反正就是奇怪。”

    “你覺得奇怪？”

    “是的。”

    他的老師再次笑了：“你不會有這個感覺的。”

    ……

    “你一定不服氣，覺得為什麽你感覺不到？”他的老師摸著他的頭，“因為，你一直在這裏生活啊。”

    “……我不懂。”

    “要怎麽給你說呢，你知道，信仰嗎？”

    “……神？”他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一時間隻想到了這個，王嘉笑了，一貫的溫和淡定，“有那麽點意思，不過不完全。有一些人，會信仰自己的信念……就是堅信自己相信的某樣東西是好的。比如有人覺得自己做好事是好的，有人覺得努力是好的，有人覺得自己的理想是好的，他們願意為了這些付出自己的一切。”

    “那如果一個人願意為另外一個人付出一切，也算是信仰嗎？”

    “唔，倒也不能說不是。”

    他點點頭，王嘉就又道：“不過這種信仰是比較小的，大一些的，好像隻有巨狼族有一點，他們認為自己的族群是值得驕傲的，他們相信自己的血脈。”

    “有什麽問題嗎？”在他的感覺裏，巨狼族一直是這樣，明明連魔法師都很難誕生出來的——少有的，也是外麵的神魔之子帶進去的，可就是覺得自己才是最尊貴的血脈，簡直可笑！

    “但其他人沒有。”

    “有吧，貴族們也覺得自己的血脈尊貴啊。”

    “然後呢？”

    “啊……”

    “所以，你還是不理解啊。”

    他沒有說話，心中則是有些鬱悶的。他怎麽就不理解了！明明剛才說的挺好的！那個時候對王嘉他好有些不滿，這種不滿有些像小孩子鬧別扭——我為什麽不能像大人那樣胡吃海喝？不好？不好你們為什麽也做！什麽他不懂，不過是你不說啊！

    而到了後來，他才知道王嘉說的沒錯。

    他不知道王嘉教給他的到底算什麽，好像不是傳統的劍師們的鬥氣，也同奎因人的練氣士不一樣——這是他後來才知道的，在早先，他一直以為自己學的就是奎因的東西。

    因為一直沒有瓶頸，他也就一直覺得奎因是比西奧馬拉厲害的！

    ——這麽一直練下去，能誕生多少劍師啊！幸虧隔著大海，否則……

    但後來他就知道不是了，奎因那邊的練氣士一樣是有瓶頸的，每一層突破都需要機緣，雖然從某個方麵他練的和那些練氣士們有點相似，但他是一直到劍師，都沒有任何瓶頸。對於他來說，升級就是跟著王嘉不斷的練習，不斷的在神魔之地被虐或者去虐殺，然後，他就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成了中級劍師……

    用時最短的中級劍師！

    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擁有這個稱號，但在他所知道的人裏麵，好像也沒有別人能更快了。

    包括曆史傳說中的。

    在他突破成為高級劍師的時候，也沒有瓶頸，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神魔之地，甚至他也離開了王嘉……

    ——離開，他一直隻願意以離開來表示王嘉的消失。

    但他還是很順利的成為了高級劍師，他能這麽迅速的得到皇位和他這種實力的突飛猛進是絕對分不開的，這畢竟是一個威力歸於自身的世界，很多事情，隻要當權者的實力夠，就能壓下來，不僅是他這裏，包括那些貴族也一樣。為什麽神魔之子必須被貴族們轄製？異類是能公布出來的原因，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怕不能轄製……

    無論是魔法還是鬥氣，要往上升都是有時間限製的，魔法師更受物資的限製，而神魔之子雖然要升級很困難，可更多的好像就是受覺醒的限製！

    雖然不多，但曆史上絕對有一覺醒就成為二級的神魔之子，甚至三級的……在皇家的資料中也是出現過的，不過那些人隻要被發現，就被解決了，連簽訂合約的機會都不會給他們。都說米歇爾是最天才的神魔之子，很大一個原因隻是他成長起來了……他有一個絕好的環境，一個非常疼愛他並且很有能力的父母幫他掩蓋著一切異樣，否則，也許就沒有米歇爾了。

    但是當他要突破到大劍師的時候，他遇到了瓶頸。

    那是一種無法訴說的感覺，他能察覺到路就在前方，隻要突破了就是另外一番境界，可就是突破不了。

    說起來，那時候他已經算是少有的強者了，也許高級劍師還能找出幾個，但同時是高級劍師並且還有三級神魔之子的就不多了，但，還不夠！隻是那樣的他，要取得皇位還是差了一些的……也許他更得民心，也許他能把查理三世的軍隊打敗，也許他能夠取得西奧馬拉國的一部分土地，卻不足以讓他收攏整個國家。

    傭兵協會不會同意，魔法協會，也不會同意。

    這兩個地方看起來同皇室達成了協議，互不幹涉，其實一直是不可或缺的力量。他在魔法協會那裏有些關係，但也隻是魔法協會的會長伊登同他的私教，要說就為了這點私教讓魔法協會破除原則，直接幫他進攻，顯然是不可能的。

    “紮特，慢慢來吧，你還年輕。”這是伊登通過魔法裝置告訴他的。他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在話，但是，他不想慢慢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得這個國家的至高權，如果要用水磨工夫的話，那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再怎麽說，他那位叔叔也是執政二十多年了……

    那一天，他極度失望，為自己的無能而難受，想到自己就這麽辜負了王嘉就覺得取得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要再過多久才能成為皇帝？

    要過多久才能更詳細的去翻查皇室內部的資料，甚至逼問他的叔叔？

    要過多久才能為王嘉報仇？

    “老師……我要怎麽辦？老師……老師……給我、給我點力量吧……”他知道很多人都在救助王嘉，特別是那些受到過基金會幫助的，但他從來沒有念叨過，他覺得那是對王嘉的不尊重……不，他不覺得那些人做的是錯的。但他，不能那麽做！

    他是老師的弟子啊！他已經從老師那裏得到了那麽多，還要祈求什麽呢？而且，這種祈求……不是、不是……按照奎因人的說法，這都是向去世的人做的！

    所以，他從不去說，但是那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雖然早已料到，但伊登的明確拒絕還是令他受到了打擊，他想著王嘉的一切，想著自己要為他做的事情，想著自己的理想，想的肝膽寸斷，然後，眼前就豁然一亮……

    他終於突破了……

    而他，也終於明白了王嘉所說的信仰是什麽，不過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太理解其中的含義，直到他越來越多的和那些奎因人接觸……

    不是那種，因為各種原因流竄過來的，而是真正的有一定能力的奎因人。

    西奧馬拉國，從上到下，從貴族到平民，沒有一個統一的思想。

    他們有覺得要做好人的，有為自己血統自豪的，有想要出人頭地的，有想要自由自在的，但沒有一個統一的明確的框架。

    所有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

    想要改變這些，就要收攏貴族的勢力，同時，推行王嘉的思想……

    是的，雖然還沒有明確提出，但紮特就是準備這麽幹了！

    當他把基金會推行到整個國家，把那些受到過培訓的人充斥到各個階層，那整個國家的人，也就會漸漸認同王嘉的理念了吧。

    這是，他現在唯一找到的有意義的事情，也是他突破到大劍師的基礎。而現在他發現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眼前的人，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感覺不到噴血時的痛苦，也感覺不到治療時的暖意；

    他聽不到外麵激烈的議論，也顧不上周圍侍衛的反應。

    他隻是看著王嘉，直直的盯著……

    老師，是你吧？

    一定是你吧！

    雖然你的樣子變了，但我知道就是你！

    我知道的……

    他不知道，現在王嘉已經尷尬的想要飛起了……隻是可惜他起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