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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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語氣雖然是問詢,但是,卻是不折不扣的命令。

    “若陸大人身為男子,當場也是驗得的,不必再找內室。”季大人說。

    “季大人也是大儒,怎麽可不知聖之人訓,當場暴露身體,這於禮不合。”禮部尚書說道。

    “左大人,你覺得呢?”允臻問道。

    “回殿下的話,藍萱乃是微臣的門生,臣自覺還是避嫌的好。但若王爺想驗證,臣倒是可以伴駕。”左俊忠麵無表情的說道。

    “既然左大人如此說,那麽臣也想親眼一看。”季禦史此時完全不知道,自己每多講一句話,就離鬼門關走近一步。

    允臻輕輕一歎,笑道:“怎麽?季禦史信不過本王和左相爺麽?”

    “不敢。但微臣覺得,既然此折乃是微臣所上,微臣自然應該參與其。”

    允臻與左俊忠的這一次配合,實在是難得的默契,可是,在藍萱聽來,卻有另外的一番深意在其,此一時,藍萱竟然完全沒有了剛剛的緊張和不安,她的腦子飛速的轉動著,能想到的,隻是如何能把左俊忠以及左家從此事撇清關係。

    “陸大人,您說呢?”一直沒有聽到藍萱開口,季禦史把語鋒直接對到了當事人的身上。

    被他這樣一問,眾人的目光再次集到了藍萱的身上。隻見藍萱嘴邊淒然一笑,然後輕輕答道,“不必驗了。”

    這句話一出口,允臻和左俊忠的心都涼了一半。

    “不必?”季禦史咄咄逼人著說道,“你在藐視這屋的王爺和我們麽?”

    “大人誤會了。我不過,是想讓大家都方便一些。”藍萱說著,把目光轉向了季禦史,“大人,我,是女子。”

    這個答案,在整個屋子裏頓時再沒了半點聲音。

    過了半晌,左俊忠才算是緩過這口氣來,這個孩子,這是在做什麽啊!

    “王爺,她……”季禦史指著藍萱說道,“此女子,假冒男子,應試恩科,混亂官場。論法,有欺君之罪;論禮,有淆亂乾坤之意。臣以為,此一小小女子,必有高人指點,未則以她的年紀斷無此等心計,請王爺明察。”

    允臻怔怔的坐在原處,一口牙齒都快被他自己給咬斷了,但表麵上還是那個不鹹不淡的樣子,“那依季大人呢?”

    “臣以為,此等罪犯滔天之人,必應交刑部嚴審,以察明其真實用意。”

    還沒等允臻開口,隻聽藍萱淡淡的應道:“不必了。我現在就可以說。”

    “哦?”

    藍萱的應答,讓在場的眾人皆是一驚。都猜不到,藍萱想說什麽。

    隻見藍萱對著允臻一叩頭,然後答道:“我並不姓陸,而是姓陸,乃是當年守邊將軍陸萬靈之女,名藍萱。十幾年前,我父被人誆至京,及至我到京之日,卻巧遇我父被綁赴法場。父親一生忠君愛國,久戰沙場,立下功勞無數,卻被人以奸計謀害。小女當時年幼,無力回天,隻得苟且偷生,以圖後報。”

    “你要抱負?”季禦史追問道。

    藍萱冷冷一笑,答道:“若你親見生父被殺,你作何感想?”

    季大人被藍萱這一反問,倒問的啞口無言了,他愣了一下,然後問道,“這與你假扮男子入朝為官又有何關聯?”

    “自然有關。因為我要抱負之人,不入官場,實難接近。”

    “你要抱負誰?”

    “我此生最恨人。”藍萱說著,把頭揚起,直視著允臻說道,“其一,乃是將我父從兵營誆走之人,此人乃是內廷之人,姓鄧名迪。若不是他當日假傳旨意,我父斷不會私離守地,導殺身之禍。”

    藍萱這話說完,屋子裏的人又抽了一口冷氣,這第一個就是太後身邊原來的首領太監,隻怕後麵的人會比這人更加有來頭了。

    “其二,正是當朝首府左俊忠。”

    聽到自己的名字,左俊忠一愣,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過來藍萱這一言的意欲所指。

    “當年,正是因為他的一紙折奏,將我父回京之事通報天聽,此人雖稱為我父之友,卻賣友求榮,小女子之所以在入仕之前,與其家公子以及廖家公子交好,就是為了接近此人。”

    聽完了這一句,大臣們都互遞了眼色,知道十年前之事其一些原委的,對藍萱的這話倒是有上幾分相信。

    “還有最後一個人呢?”季大人低聲問道。

    “其,正是當今的萬歲。”

    此語一出,在場的人不禁都打了一個冷顫,心裏尋思著,這個小姑娘倒真是豁出去了……

    “正是因為他不能主持正義,才使我父含冤蒙屈,上告無門,我與家父陰陽兩隔,與舍妹淪落天涯。”

    藍萱說著,聲音有些顫抖,“十年間,我吃過尋常人未吃之苦,流下的淚水與汗水甚至血水都是你們這些久居廟堂之人無法想像的。但是我並不後悔,今日若不是季大人上書,隻怕我也離自己可成事之日不遠亦。”說著,藍萱把目光對準了左俊忠,冷冷的看了兩眼,說道,“左相爺,您有福氣,身邊一直都是高環繞,不然,早在幾個月前,您也已經是那世之人了。”

    話說完了,藍萱強忍下了自己眼的淚水,看著允臻,她現在心裏能想到的,隻有一件事:對不起,入凡。在保護自己和保護你之間,我隻能選擇你。是我把你拖進了這一池的汙濁之,不管你是不是皇上的後人,不管你是不是廖家的大少爺,在我心裏,你都是那個我可以為之舍命護之的愛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王爺千歲。此次刁民實在是居心叵測……”

    允臻一直聽著藍萱的話,不作一聲,他恨死了自己沒有早一天把她鎖在自己家的院子裏。如今,說出去的話,就有如沷出去的水一般,再難收回。他不懂,難道,這些人的性命和威信在她的心裏,就真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麽?

    “來人。”允臻有些無力的說道。

    幾位兵士走了進來。

    “將藍萱暫押進天牢。記得,此人乃是重犯……沒有皇上的聖旨亦或本王的口喻,任何人不得探望,不得審問,不得……有任何的損傷……帶下去吧。”

    藍萱沒有讓任何人碰觸自己,她站起身來,對著允臻一個萬福。

    “王爺,保重。”

    說完,轉過身去,隨著兵士離開了朝房。

    允臻自覺渾身都脫了力,歪靠在椅背上,然後看著左俊忠,說道:“相爺,盡管犯人說曾有意圖謀害於你,但畢竟您是上次恩科的主考,這連帶之職,無論如何您也是脫不掉的。您這段時間,除了上朝之外,就請您暫居在府,不要外行了。”

    “是。”

    “本王乏了,散了吧……”

    朝臣們散去,允臻無力的把頭向後仰去。他心裏罵道:無憂啊無憂,你究竟要讓我的心為你碎成何樣,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

    脫掉力氣的不隻有允臻一個,勉強走到宮門外的左俊忠若是沒有左良的攙扶,隻怕連站都站不穩了。

    “父親,您這是怎麽了?無憂怎麽樣?我剛剛看到她進了宮,怎麽不見她出來?”

    左俊忠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回家再說。”

    左良雖然心急,但看著父親的蒼白臉色也隻好點點頭,他大致也明白,這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清楚的事情,而且,也不是在外麵可以講的話。

    回到家,左良把父親扶進了臥室,左俊忠將下人們都派了出去,當隻留下他們父子二人的時候,左俊忠長歎了一口氣。

    “子卿啊,隻怕無憂這一次,是脫不了身了。”

    “啊?”左良吃驚的失聲,“為什麽?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她豈止是說了不應該說的話。她為了把我們從這事裏撇開關係,連利用我們準備刺王殺駕的話都說出來了。”

    左良一直覺得藍萱是個極為冷靜之人,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講出這樣的話來,當下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跌坐在了旁邊上。

    “怎麽會這樣?這樣一來,別說我們,就算是皇上也救不了她了!”

    “她就是不想讓我們或者皇上再去救她,她要舍出一人之命,護住我們。”

    “怎麽辦……我們應該怎麽辦……”

    “什麽,我們也辦不了了!我們隻能看著,就像當年看著萬靈那樣,再看一次……”

    酷暑的天氣裏,左良隻覺得滿屋子都是寒冷之氣,逼得自己無處可藏,他終於明白,當年父親是抱著怎麽樣的心情寫下的那份折子,懷著怎麽樣的心境去麵對老友的死亡了。

    無能為力。

    從自己出生到現在,這一刻才明白這四個字的意義。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入凡?”

    左俊忠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告訴他。這個孩子,雖是處事冷靜,可是,眼下的事情,不管是誰都怕是無法冷靜下來。告訴了他,隻能再多搭進去一條人命,於事無補不說,反倒辜負了無憂的一番心意了。”

    “我們,就隻能看著了?”

    “眼下,也隻能如此了。但是,此事事關重大。想來,也並不會對外界透露。我們且再看看,也或許還會有什麽會,能讓無憂逃出升天。但是眼下,我們什麽也不能做,記住,什麽也不能做。”

    “那皇上那邊兒呢?”

    左俊忠聽了兒子的問題,苦笑了一下,說道:“不必我們去說,隻怕早就會有人通風報信了。這麽好的會,賢王爺會錯過麽?”

    果然如此。

    但報信的人,卻並不允臻的人。

    朝上的事情,早就有人通告了太後,聽到這樣一個無疑於平地響雷的消息,太後的情緒絕對的為之一震。真是盼什麽有什麽,當朝竟然發生這樣大的醜聞,隻怕就算是皇上不死,也無言再麵對滿朝的武大臣了。

    她一麵派著人繼續打聽著消息,一麵悄悄的派了宮人去了煙翠閣,極無意的將這件事的風聲透露給了裏麵的宮人。

    左妃服侍著皇上用過藥後,離開了寢殿,來到佛堂準備誦經,忽然聽到門外的宮女小聲嘀咕著什麽。開始,她也並未在意,但後麵忽然聽到了“藍萱”這兩個字,才仔細的聽起來。

    “我聽前麵伺候的人說,今兒有人參了陸大人呢。”

    “就是給娘娘請脈的那個啊?他不是已經被貶到六品了麽?怎麽還有人參?這年頭落井下石的人還真多。”

    “不是落井下石,這次的事,可比上回護駕不利嚴重的多呢!”

    “什麽事啊?”

    “我聽說啊……陸大人是個女子呢!”

    左娘聽到這話,心裏一驚,的念佛“啪啦”一聲,掉在地上。

    守在她身邊的貼身侍女一見此狀,忙打開殿門,低聲喝道:“越來越沒規矩了,娘娘在誦經,你們在外麵不說好好職守,還在這裏嘀咕什麽……”

    “竹知,你讓她們進來。”

    “是。”

    竹知應了一聲,給那兩個小宮女遞了個眼色,兩個小宮女驚恐萬狀的走了進來,跪在地上就給左妃叩頭。

    “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奴婢知錯了,請娘娘……”

    “你們先別急。把你們剛才說的事,再給本宮說上一次。”

    兩個小宮女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敢開口。

    “看什麽呢。娘娘問你們話呢。快講。”

    “是,”其一個小宮女,顫抖著開了口,“我姐姐在太後宮裏當差,剛才,她過來尋我拿花樣子,就跟我說,聽說今天朝上有人把陸大人給參下了。若是別人還好,那陸大人對娘娘您也是有功的,所以奴婢就多問了幾句。姐姐說,剛剛刑部已經派人去把陸大人請到朝房上去了。”

    “他們參陸大人什麽?”

    “他們……他們……”

    “快說,別吞吞吐吐的!”竹知斥道。

    “他們說陸大人是個女子,聽我姐姐的意思是說,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後來呢?”左妃問道。

    小宮女哭哭啼啼的說道,“剩下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姐姐也就知道這些。娘娘,奴婢真的知錯了……”

    “別哭了。你們出去吧。你們倆個互掌嘴十下,下不為例。”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兩個小宮女千恩萬謝的叩了幾個頭,這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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