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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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一早,磬兒伺候少爺用完早膳,正收拾著碗碟,慕容信羽好似想起了什麽,對磬兒說:“一會兒隨我去慈敬園問安。”
磬兒覺得奇怪,這五年來少爺深知二小姐不喜歡自己,老夫人病後,二小姐一直在慈敬園照料著,每日少爺問安都不會讓自己陪同,可今日著實讓磬兒詫異,也就淡淡應下了。
想來老夫人病了這麽些日子,磬兒還一次沒再來這慈敬園,磬兒提著自己做的茶點,跟在少爺身後進了園子。剛繞過小花園,就聽見二小姐翠鶯般的笑聲。
“大娘,都說您這園子可是咱整個國都淥城最漂亮的了。”慕容可欣倚在老夫人座前撒嬌著。
“傻孩子,咱能跟皇宮比麽…”老夫人沐浴著溫暖的晨光,微笑著拍拍可欣敷在椅靠上的手背。
“皇宮我可沒去過,也不稀罕,我呀,就是稀罕大娘的園子,看起來多富貴呀,精致又不失華麗,可比欣兒的園子漂亮多了。”
“你這丫頭,秀景園怎麽啦?想當年,那還是老爺親自繪製圖紙布置的園子,派人快馬加鞭從漠北將圖紙送回來的呢。”
“可欣知道那是爹爹為娘親布置的園子,可惜娘親命薄沒能多享受幾日…”說著說著,可欣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二丫頭,想娘了麽?”老夫人瞅瞅可欣低垂的眉眼,悠悠地問。
“可欣連娘的麵都沒見過,自然也談不上想念,現在可欣最愛的是大娘和哥哥,以後也要永遠留在慕容府陪著大娘。”可欣轉涕為笑,親昵地抱著大娘的胳膊。
“那可不成,永遠留在府裏不就成老姑娘了?”慕容信羽背著手走出花叢,磬兒小心的跟在身後。
“哥哥來啦?”可欣興致勃勃繞過花壇,剛想抱著信羽手臂,側身看見了磬兒,萬分掃興地叨嘮一句:“她怎麽來了…”
磬兒從少爺身後側身出來,微微福身,低眉順眼地說:“磬兒參見夫人、參見二小姐。”
“呦,看看,這丫頭終於想起我這把老骨頭了?還知道來看看呀…”老夫人麵色紅潤,假裝生氣地說。
“是磬兒考慮不周,望夫人責罰。”
“還罰什麽呀…你手裏提著的那一兜,不就是來賄賂我的嘛。”老夫人話一說完,身後的丫頭們都掩麵笑了。
磬兒上前,將茶點放在夫人麵前的桌案上,半跪著打開取出一小塊兒,一手呈蘭花指撚著,一手半托著遞到老夫人嘴邊:“夫人,您先嚐嚐。”
老夫人含下一口,細細品來:“你這丫頭,明知道我就好你這點兒手藝,怎的就是不曉得常來看看我這老太太?”
“磬兒知錯了,以後定會日日前來問安。”磬兒起身回到少爺身後,低眉回話。
“信羽,這些天可有什麽難辦的事情麽?”老夫人問。
“娘又操心了,兒子每日都來向您稟報,哪來什麽難辦的事啊。不過,這最難辦的事,第一條恐怕當屬你那寶貝二丫頭了。”
“我?哥哥何出此言呐?”可欣疑惑。
“剛剛是誰說,要一輩子呆在這慕容府的?”慕容信羽故意捏著強調問。
“那又怎樣?”
“是啊,你這丫頭,說來你也不小了,該是許個好人家了。”老夫人笑著接話。
“哥哥又來取笑我,怎麽?等不及把我嫁出去,収了磬兒那丫頭做小妾麽?”可欣狠狠地看著磬兒,翻目望向信羽的眼。
磬兒倒吸一口涼氣,眉眼垂的更低了。好似有一瞬間的寧靜,靜得可怕,磬兒感覺好像憋著氣過了幾年。
這時老夫人發話,打破了沉寂:“若是合適,有何不可?”
可欣一聽,又急又氣,蹭到老夫人身邊,搖著老夫人的胳膊,欲哭狀:“大娘…”
“好了好了,真不知道你這丫頭是怎麽回事,平日裏怎麽看都是個懂事的丫頭,怎麽一遇上磬丫頭的事,你就火冒三丈。”老夫人微微皺眉,可欣識趣的不再說什麽。
陪著老夫人閑聊了會兒,磬兒隨少爺離開了慈敬園,出園子的瞬間磬兒暗自長長舒了口氣,慕容信羽捕捉到磬兒的小心思,轉身看著磬兒難得流露出的孩子氣,想起老夫人的那句“若是合適,有何不可”,慕容信羽好似突然豁然開朗一般,看著磬兒,了然一笑,轉身大步走了。磬兒被少爺盯得莫名其妙,望著少爺遠去的背影,悻悻的跟著去了。
又是一年七夕時,府裏丫頭們一大早就議論著七夕夜城南姻緣河上的燈會如何如何的壯觀,去過的丫頭興致勃勃地講著,初來府裏的丫頭豎著耳朵聽。
磬徳軒的小廚房裏隻有磬兒和小月各忙各的,磬兒將熬好的蔬菜粥盛進碧綠清透的玉碗裏,再搭配兩碟開胃的小菜,一同擺放在青花盤中,端起盤子剛跨出門檻,小月喜滋滋地叫住磬兒:“磬兒姐,今晚府裏難得給咱丫頭們放假,姐姐和小月、秋兒一起去看花燈吧?”
“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您們去吧。”磬兒回頭莞爾一笑,轉身去往少爺房。路上,磬兒想起自己同小月一般年紀的時候,亦是十分向往七夕夜的河邊燈會,也曾瞞著二小姐偷偷去了,回來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磬兒自嘲般冷冷一笑:“生是丫頭的命,何苦做些小姐的浪漫之事,徒增煩惱罷了…”
“爺,用早膳吧。”磬兒將碗碟擺好,退到一邊,慕容信羽整理好衣襟,走過來坐到磬兒身前。拿起銀筷子悠悠地說:“一早有人送信來說是給你的,我也不便打開,噥,在書案上。”說完,朝偏廳努努嘴,將一塊淡炒蓮藕送進嘴裏,“咯噔咯噔”嚼得清脆。
磬兒走過去拿起信封,走回信羽身後拆開來看,是一個很平凡的信封,瀟灑地寫著“磬兒姑娘親啟”。磬兒打開信紙,字體俊秀卻不及少爺靈動,隻見上麵洋洋灑灑幾排小字“磬兒姑娘,小生多有冒犯,然七夕佳節,小生望與姑娘戌時於城南姻緣橋上一見,不見不散。”
“為何沒有落款…”磬兒拿著信紙翻來覆去地看,自言自語道。
慕容信羽從磬兒手裏搶過信紙,看了兩眼,說:“原來磬兒也是有翩翩公子約的呀…”信羽轉身從上到下將磬兒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悠悠地說:“這麽看來…磬兒的確出落成大姑娘了。”
“爺說笑了…”磬兒從信羽手中拿回信紙,疊好塞進信封,又交還到少爺手中,信羽不解地看著磬兒,磬兒低頭平靜的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接著說:“哪家公子送來的信,就還還給那家,女婢隻是個丫頭…”
“七夕佳節,難得府上便宜你們做丫頭的,磬兒就去見見吧。”
“若是心懷不軌之人,奴婢去了豈不是更便宜了那廝…”
慕容信羽眉心一挑,哭笑不得,“這佳人匿名相邀,許是想給磬兒一個驚喜,竟能被你這丫頭想成天大的陰謀…哈哈,真不知是該誇你女諸葛呢,還是該歎你不懂風月啊…更何況,什麽樣的人能有那本事得了你的便宜?”
“反正奴婢不歡喜熱鬧,不去也沒什麽損失。”
“還是去吧,恰好今夜我也有約,姻緣橋是吧?得空了,爺去幫你參謀參謀。”
“爺有約麽?奴婢不知,真是該死。爺出門,奴婢當是要跟著的,哪有自己玩樂的道理。”
“這約嘛…臨時決定而已,不知也不怨你。但也會去看看那翩翩美男子是否配得上我家磬兒。”
“爺都這麽說了,奴婢去就是。”下一刻,磬兒好似看見少爺轉身過去時詭異的一笑。
戌時,磬兒如約到了姻緣橋,隻是提早了一刻鍾,磬兒在橋下的茶座喝茶,眼光時不時看看姻緣橋上是否有佇足等待的男子。身邊人來人往,好一番天下情人齊聚首的熱鬧場麵。突然,身邊匆匆走過一個哭泣的女子,一邊用絹帕拭淚,一邊哭喊著“不要再追來了”。而後,一名身著白衣華服,繡英挺墨竹的男子擠過人群,大喊前麵女子:“雨涵,停下…聽我說啊…”
不一會兒,那男子追上哭泣的女子,女子好似威脅般站在河岸邊與那男子對峙,還躍躍欲試要跳下去。磬兒本不想管閑事,可那女子經過磬兒身邊時,將磬兒桌前的茶壺蹭翻,磬兒迅速起身才沒將衣服打濕弄髒。想著就勢也喝不著了,幹脆走到那女子身前,擋在前麵與那男子對峙。
“公子與這位姑娘就算有過節,可念及這七夕河岸人多口雜,公子想想與這位姑娘的舊情,是不是也不該如此過分地勉強人家姑娘吧。”
那公子仔細看了看麵前這口舌伶俐的女子,突然眼前一亮,驚呼:“是你…”
磬兒好奇地打量起那人,唇紅齒白,可是任憑磬兒怎麽想,也不記得少爺的賓客中有這麽一號人物。
“磬兒姑娘,在下有禮了。”那男子拱手一楫,是書生的禮法,很是恭敬,身後的女子也是一愣神。
磬兒又仔細看了一遍,確定不認識。疑惑地問:“公子知道我是誰…”
“在下知道姑娘也是機緣巧合…”那男人唇線上揚,麵相和善的令磬兒差點忘了他是讓身後女子哭泣的元凶。
“公子還是莫要執著的好,早早讓姑娘安心離去吧。”磬兒冷冷地說。
“磬兒姑娘誤會了…”那男人冰冰有禮又是一拱手,磬兒兀自思索著,這幾日怎麽就這麽多“誤會”了…
“雨涵正是舍妹…”
誰?磬兒猛然回頭,見那女子淚眼汪汪地點頭,磬兒回身,那男子接著說:“舍妹與人相約擅自出府,正巧遇上在下隨父親大人經過,舍妹被父親訓斥,之後就…”
磬兒心中暗罵自己真是多管閑事,好一會兒,磬兒才拂去麵上又羞又臊的紅霞,轉身對女子說:“既是誤會,姑娘便隨兄長回去吧。”
“磬兒姑娘留步…”那男子叫住轉身欲走的磬兒。
“公子還有何事?”
“…”那男子有些羞澀般不言語,磬兒不想再等,隻見那女子走到哥哥麵前小聲說了幾句,而後對磬兒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公子,小女還有約,恕不能久留。”磬兒也是微微一福身,轉身上了姻緣橋。
磬兒望著橋下順水漂流而過的蓮花狀許願燈亮著星星點點的火光,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還是沒有來人,便轉身欲走,剛巧看見方才那男子正站在橋的另一端,與磬兒相隔不遠,還時不時往磬兒這裏瞅瞅。
磬兒走了過去:“公子在此有約?”
“恩……恩…正是”
“方才你說認識我,難道…那封匿名信是你寫的?”
“恩……恩…在下不才,能否邀請磬兒姑娘與在下同行?”那男子一臉的羞澀感,這支支吾吾的樣子可不像方才健談的他,磬兒有些好笑,如此斯文的男子竟也學起書中的風流佳話。
想來這男子倒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在磬兒眼裏竟多了幾分對這男子的好奇,便低眉微笑:“是磬兒失禮在先,理當賠罪。”
那男子一聽,甚是開懷,做個請的姿勢:“磬兒姑娘請。”
磬兒微微欠身,隨男子走下橋,沿著姻緣河道小路走走,這小路行人不多,人們多是擠在花燈市場觀賞,這幽靜的小道偶爾會有一兩對相依的有情人花前月下。
“磬兒姑娘好似歡喜清淨?”那男子問。
“算是吧,公子好像忘了自報家門…”磬兒笑答。
“失禮失禮,竟忘了姑娘還不認識在下。在下蕭嶢,家父任淥城大監司一職,在下家中排行第二,剛才所見是在下小妹。”
國都的大監司蕭囯玉大人人品甚好,磬兒早先聽少爺提起,蕭大人乃一正直文官,世代書香門第,不與其他權臣苟合,喜好清淨的人,自然與慕容府也少有來往。
“原來是蕭公子,久聞蕭府書香世家,今日與蕭公子同行甚是榮幸。隻是,小女不明公子怎會知道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