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番外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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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啊,您為何要這般折磨於我…想我磬兒,本以為終於有了自己的家,終於能在自己的家裏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您卻派了個這樣的“登徒浪子”攪了我所有的美夢…既然我是二夫人的女兒,那麽季默言當是我的表哥了?可是…他這般的不知關照人,還不如不知道自己是誰來得更舒服些…這樣趕他出去,我也心安理得…
磬兒就如啞巴吃了黃蓮,有苦說不出…緩緩蜷著身子,環抱住自己的雙膝,將頭深深埋在雙腿之間。
季默言站在廚房外麵,透著窗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並不是他的本意…
季默言緩緩走回內室,撫摸著嶄新的床褥,雖然隻是最廉價的棉布料子,季默言絲毫沒有嫌棄之色。
磬兒,這一切並非我的本意…不知為何,第一次想要依靠自己的直覺做事…想要聽一聽自己的心聲…我本無意把你逼得這般淒苦,隻是我情不自禁…我隻是想要…留下來…並不是故意讓你受冷受寒,可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我卻始終說不出口…
突然,手下觸碰到了個什麽,輕輕從被褥下抽了出來。頓時,臉頰刷地一下紅了…心裏怦怦直跳,暗自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可是,一想到這是磬兒的貼身衣物,季默言還是忍不住回眸多看了兩眼。
依然是棉布料子,沒有絢麗的色澤,素氣的緊。若不是繡著幾朵綻開的梅花,這也僅僅是女人遮羞的褻衣罷了…隻是,這梅花的針腳細密有致,平整光滑,一看便知繡工了得!季默言沒有多想,拿起這件肚兜,細細端詳著梅花的紋理,卻似乎隱隱看見梅花的針腳深處,好似殘留著暗紅的血跡…
季默言皺眉,難道那日在竹舍時,磬兒的鮮血就是將這塊肚兜染紅的麽?那天真是千鈞一發,倘若自己沒有去河邊找到她,是否從此就真的這麽失去她了?可是,一想到慕容信羽將其他人推出了屋子,是他為磬兒治的劍傷,季默言不由得眉頭更擰了擰…
環顧這簡陋的內室,隻有一張還說得過去的繡床,一個擦得幹淨的舊梳妝台,一把台前的小凳子。繡榻、屏風、浴桶…這些最基本的女子房中的製備,這裏都沒有…一想到,方才磬兒是要在如此簡陋、四麵跑風、八麵漏光的地方沐浴,季默言就覺著甚為生氣。
起身,打定主意出去對磬兒服個軟…隻有一張床,即便磬兒真心推讓,他季默言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自己舒服睡覺,讓女人挨凍受寒呢…可是站在內室的門框前,季默言的雙腳好似深深紮在了土裏,一步都挪不動了…
磬兒蜷著身子縮在牆角,就這麽靠著牆,沉沉地睡去…季默言凝望著,粗布衣衫、不施粉妝、不戴珠釵,活脫脫的一個鄉下村姑。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村姑裝扮,依然讓季默言磨不開眼…那份發自骨子裏的倔強、堅毅,讓季默言煩亂究竟該如何對待她…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卻生生地被這樣一個女子吸引…
突然,那小小的身軀更縮了縮,眉頭輕擰。季默言轉身將被褥抱來,輕輕的、小心翼翼地蓋住磬兒蜷縮的身子。緩緩蹲在磬兒麵前,借著昏黃搖曳的燭光,季默言凝視著磬兒的麵頰。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凝望著這張巴掌大的臉,第一次看著她濃密的睫毛遮住靈動的雙眼…隻是,這微微有些暗黃的臉頰,好似比在府裏的時候更為清瘦了…
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鼻息間輕吐的溫熱…季默言雙眼迷離,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的臉頰不足兩指的距離。磬兒的溫熱,輕輕濕潤了季默言的臉,他有些不舍這樣的親昵。維持著這樣的距離,久久不肯移開…
是不是白天在繡織紡做活兒太累了…為何就連睡覺都這樣微微皺眉…為何要這般對待自己,為何要讓自己這般清苦…
一陣穿堂風,燭影晃動的厲害,磬兒好似覺察到影子的明暗,稍稍有些蘇醒的跡象…季默言起身吹滅蠟燭,而後一個旋身坐在磬兒身側。速度極快、又輕的幾乎察覺不到他的聲音,隻是略略帶起了一陣風。
頓時屋裏漆黑一片,隻有門前和窗子上的月光依然清冷。這夜,靜得好似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季默言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依然在回味著方才的那一絲曖昧,忍不住唇角輕揚。這種心中癢癢的感覺,季默言第一次嚐試,卻是這樣的回味無窮…就像輕泯了一口世間最香醇的佳釀,渴望著滿滿喝上一大口。
季默言側頭看向磬兒那邊,隻能看到大概的輪廓。這黑暗的環境,一切都顯得那麽神秘,季默言壯壯膽,再一次慢慢地靠近…摸索著那一抹溫熱,鼻尖嗅著淡淡的香…連呼吸都有些停滯,慢慢地感受這樣的心跳…
第二天,隔壁阿婆家的公雞打鳴,撕扯著嗓子尖嚎,極為難聽。磬兒迷迷瞪瞪醒來,剛想動一動身子,卻是渾身的酸痛,感覺好像被人塞進了箱子裏一般全身麻木,僵硬的動不了。窗外的光線射入屋內,磬兒這才發覺原來竟然在牆角蹲了一夜。可是回眸瞥見的那個胸膛,實在讓磬兒嚇了一激靈。
順著脖頸往上看,是季默言安靜的睡顏。磬兒“噌”的站起來,卻是踩在了被褥上,差點跌一跤。季默言身上的被子被踢開,冷得縮了縮身子。居高臨下,俯視著眼前的一切,磬兒寧願相信這是夢…
隔壁的雞鳴實在饒人清夢,季默言不久也是迷迷糊糊清醒過來。磬兒怒目圓睜,坐在八仙桌前的凳子上,抱著雙臂,俯覽著季默言睡眼惺忪的樣子。
睡夢中總覺著一雙淩厲的眼盯著自己,季默言迷迷糊糊看見磬兒,待完全清醒過來,季默言嚇了一跳:“你為何這般神情盯著我看?一個姑娘家的,如此望著一男子的睡顏,成何體統…”正欲起身,卻是腿腳一麻,直直的跌了回去,慘叫著。
磬兒冷哼一聲:“有床你不睡,窩在這裏作甚?我把唯一的床鋪讓給了你,還不滿足,三更半夜竟然…你竟然…”一想起昨晚自己竟是和他同用了一床被子,真是丟臉。倘若傳出去了,世人會怎麽看她磬兒的處事作風啊…
“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昨晚若不是我為你蓋上被子,讓你依靠著睡了一晚,今天你能這麽有精力,這般神氣地怒視我麽…”季默言一手撐住牆,晃晃悠悠地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磬兒氣不過,起身走過去,拾起自己那床嶄新的,可惜現在已經髒的不成樣子的被褥,舉到季默言麵前:“誰讓你拿被子給我了…睡你的覺便是,管這麽多…現在好了,我嶄新的被子都被你折騰成這樣…”季默言低頭看,的確如此。可是,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磬兒挨凍受寒,卻不聞不問吧。
“賠你就是!”季默言話一出口,立即就後悔了。磬兒是個倔強的人,最受不得人家傷她自尊。果然,磬兒氣得直跳腳。
“你把我當什麽!難道我就是為了讓你賠償麽…我不稀罕你的錢!昨晚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也答應了讓你留宿一宿,至於你睡不睡床,這我管不著…我們之間的約定,希望你莫要食言!我就好人做到底,等你洗漱完了再走吧…”磬兒最後狠狠瞪了一眼,抱起自己的被子,心疼的進了裏屋。
這是季默言第二次被磬兒的淩厲嚇住,半天沒敢動彈。說到底,的確是自己沒理在先,誰讓他非要堅持留下來,季默言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是有所愧疚的。所以,就不再跟磬兒據理力爭了…可是,心裏反抗著,並不想走…
磬兒抱著這樣一床髒被子,望望幹淨整潔的床,又看看小小的梳妝台,低頭又瞅了瞅滿是泥土的地麵,愁得直跺腳!這被子到底要放哪裏好啊…
這時季默言大步走了進來,將梳妝台底下的小凳子搬出來。回到磬兒身邊,一把抱過被子,而後將被子放在了凳子上。聲音低低地說:“我犯的錯,我會盡力彌補…並非炫耀我的錢財,我隻是做我應該做的!”說完,大步出了裏屋。
磬兒順順氣,不能跟這種人一般見識,繡織紡的活兒已經推延了好幾天,不能再耽誤了。疾步走到梳妝台前,將頭上包著的粗布方巾解開。係著頭巾這麽睡了一夜,感覺整個頭皮都是酸疼的。長長的頭發鋪散開來,磬兒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細細地打理著。突然想起,昨日洗好的另一塊方巾還在園子裏晾著呢,磬兒握著梳子便匆匆去園子取了。
見季默言也在園子裏,兀自打了一盆水,應該是涼水,因為他並不知道磬兒溫水的壺放在哪裏。季默言將木盆放在園中的石桌子上,兀自洗著臉,沒有手巾。磬兒看著季默言這酸像兒,急忙撇過臉去。這種人不值得自己憐憫…有那麽好的別院不住,是你自己要來我這裏受苦的…愛怎麽樣,隨便你!反正一會兒你就可以走了…
想來水挺涼的,季默言的雙手凍得通紅。磬兒心中警告自己不去看,可還是忍不住,為季默言取來了自己嶄新的手巾,並進廚房提來熱水。見木盆裏的水冒著熱氣兒,季默言雙手按在盆底,頓時溫熱的感覺席卷全身。
“磬兒,謝謝你!”季默言笑著,望著磬兒長長的、瀑布一樣細密的柔發,在自己的眼前晃過來晃過去。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你這樣長發披肩,是最好看的…”
磬兒懶得搭理,轉身取了方巾,進屋去了。再次出來時,已經打理整齊,粗布方巾依然將長發包裹的嚴嚴實實。季默言看著,暗暗歎息。
“你怎麽還不走?”磬兒見季默言的身影還在自己眼前晃,皺著眉頭問。
季默言一聽這話,心都涼了半截:“我還以為你會說,等用了早膳再走吧…”那表情,活脫脫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家沒有開火做飯!我的一日三餐都會在繡織紡解決,不用燒火做飯,多方便!你沒得吃了…還是回去吃你的山珍海味吧…”磬兒悠哉地看好戲一般說著。
全部打理完畢,磬兒也不好下逐客令,兀自走到門邊,說:“我要走了,你若是等會走,麻煩您季大公子幫我鎖門,多謝!”
“什麽?你要去哪兒…”季默言急急追了出來。
“磬兒不過是個繡娘,要去上工了…可不像季公子這般悠哉啊…”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憑季默言在那裏兀自叫嚷著。
晌午用過午膳,磬兒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家。今天早上,她特意向繡夫人借了些錢,打算趁著晌午休息,出去為自己添置個浴桶。這樣一來,晚上回來後,就可以好生洗個熱水澡了。
咦,這門怎麽沒鎖?磬兒疑惑著進去。
“你怎麽才回來啊,等得我都餓死了…”又是季默言的聲音。
磬兒皺眉:“季公子,您還打算在這裏賴多久…”
“先別說這麽多了,給我做些飯菜吧…我餓得沒力氣了…”季默言捂著肚子,兀自說著。
磬兒立在那裏就是不動:“這裏是我家!可不是貴府…更何況,我家沒有雞鴨魚肉,甚至連大米都沒有…您還是回去吧…”
“即便你出了慕容府,你也還不是自由身不是…他慕容信羽沒有發話放你走,是你自己逃出來的不是…所以說,我還是可以和你交換條件的吧…”季默言揪著歪理,說了一大通,磬兒聽得莫名其妙。
“你說什麽?什麽交換條件…你憑什麽再跟我交換條件!昨晚就已經說好,你不許告訴慕容府我在這裏,我才答應讓你留宿一宿的。現在你已經沒有條件再跟我交換了…”磬兒不甘示弱。
“昨晚我是說了隻要你答應讓我住一宿,我便保證不讓慕容府的人發現你住在這裏,可是我並沒有說答應其他事啊…就比如,繡織紡…”季默言的嘴臉在磬兒眼裏,十足是個無賴。
“你故意的,是不是!”磬兒憤怒地指著季默言,胸口上下起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