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番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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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公子…季公子!”磬兒連叫了好幾聲,見季默言呆愣的表情,忍不住踮起腳尖,衝著他的耳朵大吼一聲。m.. 移動網

    “啊,鬼叫什麽!會嚇出病的…”季默言甚是不滿。

    “你又動什麽歪心思呢…叫你幾聲都不應…我是想說,這家的牛羊肉可能還很新鮮吧,我不想進去店裏,看著心寒,你進去買一些出來吧…記得讓老板把肉餡打碎嘍…”磬兒一邊掏錢,一邊兀自說著。

    季默言嘖嘖嘴巴,一手壓下磬兒遞來的碎銀子:“不想掏錢買肉就直說唄,嗬,算了,今兒大爺我要好好吃頓餃子,這肉錢我出吧…”說完,大步進了肉店。

    不進則以,這店裏果然是慘不忍睹啊!屍橫遍地,滿目的斑斑血跡,肉架子、沾血的屠刀、一盆的血水,還有滿地的牛羊雜碎,看這架勢,像是剛宰殺了一頭。季默言不由得幹嘔著,直想往門外衝。

    “客官,買肉啊…您來著了,剛剛現宰了一頭小牛,肉質鮮著呢…”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緩緩地晃過來,身體很肥碩,拿著手巾擦拭著滿身濺上的血跡。對這裏的一切,早已經熟視無睹。

    “來兩斤牛肉…拌餃餡兒的…”季默言皺著鼻子,說的很是艱難。

    “好嘞,客官您稍等,我給您割兩斤上好的牛脊梁骨上的肉,打碎嘍做餃子餡,再和上幾兩芹菜末,我保證您吃得舒心。”老板依然笑臉迎客。

    “行行行,你快些吧…”季默言就差捂著鼻子了。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季默言付了錢,接過包好的肉餡,大步跨出屋子,這才長長輸了口氣。磬兒看著好笑,接過季默言手裏的肉餡,卻也沒說什麽,兀自朝前走著。

    “你故意的是不是?”季默言追上磬兒,盯著她但笑不語的神情,氣呼呼地說:“好你個丫頭,故意讓我進那種地方去買肉,生怕我多吃了你的餃子…好了,現在你滿意了,我都反胃地什麽也吃不下了…”

    磬兒兀自走著,笑得甚是開懷:“我先前說過的,肉店我最不敢進去,是你硬撐男子漢,直接進了人家店裏啊…更何況,是你指明要吃牛肉餃子,我們一般買豬肉是很方便的,唯有這牛肉,隻能趕在人家屠宰的時候,才能買到新鮮的。您幹嘛反過來怨我…”

    “你怎麽知道這裏今天宰牛?”季默言疑惑地問。

    “這裏是屠宰場啊,天天一大早宰牛羊,大戶人家每天的鮮肉都是這家老板給提供的,這個我當然知道。”磬兒笑得得意,看你季默言還敢不敢再戲弄我。

    季默言氣憤卻也宣泄不出來,隻得靜靜地生著悶氣跟在磬兒身後。

    “再走過一條街,就能看見市集了。”磬兒兀自說著。可是下一秒,磬兒雙眼發直的盯著前方,雙腳怎麽都挪不動步。

    “怎麽了?”季默言繞到磬兒身側,看著磬兒失魂落魄的神情,季默言以為她又在戲弄自己。卻又不由得朝著磬兒凝望的方向看去,這麽一看不打緊,隨之也是渾身一顫。

    前方不遠處,一身白衣,玉樹淩風的身影,正是慕容信羽。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小廝,好似是接了磬兒的班。信羽拱手和一個華衣男子說著什麽,兩人的動作神情,甚是客氣。磬兒知道,信羽這是在忙著府裏的大小事宜。以前她陪著信羽的時候,就是這樣忙得不得空。

    “他清瘦了…”磬兒愣愣地立在原地,遠遠地望著。

    季默言不由得緊擰了眉眼,若隻是主仆之情,季默言是可以理解她這樣的失神。可是她的反應也未免太大了吧…不經意間想起了那日在慕容府裏,因為發現了她和蕭府通信,季默言一半於公、一半濟私狠狠懲治了這個女子…可是那日,他的心情甚是不好的,她和慕容信羽在屋裏,究竟做了什麽…

    她們兩人之間沒有什麽的話,季默言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可是,越是相信,就越是心煩意亂的。

    他依然在忙著府裏的事情,他的神情看起來好似和自己在他身邊一樣淩然、安靜,他一樣能夠妥善地辦好所有的事宜…她磬兒,還要擔心些什麽呢…

    如此甚好,慕容信羽,即便我不能告訴你,我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妹妹,我會祝福你的,每天每天…

    “磬兒…”季默言的聲音很低沉:“我們走吧,要被發現了…”

    磬兒側頭微微一笑,最後看了一眼慕容信羽隨著那華衣男子進了屋,這才轉身繞進了身側的一條小胡同裏。待兩人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慕容信羽從屋裏悠悠走出來,側頭左右凝望著。

    小廝走過來:“大少爺,您這是怎麽了?”

    慕容信羽一手捂在心頭,稍稍閉目:“沒什麽,隻是覺得胸悶…”方才,他總覺得磬兒就在身邊,看來是自己的幻覺罷了。磬兒,你到底在哪裏?過得可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慕容信羽轉身進了屋子。

    好不容易置辦好了所有要用的東西,兩人左一兜右一兜地提回了家。剛進院子,季默言就賴在石凳子上不肯起來。

    “別坐在那裏了,快把東西拿進來。”磬兒將東西放在桌子上,朝著院中的季默言喊著。

    “我堂堂大少爺,你把我當苦力使啊…”季默言委屈地嘮叨。

    “我說咱季大少爺,是誰說要吃餃子的?你還有理了…”磬兒幾句話,嗆得季默言懶得再去說什麽。隻得默默地忙前忙後,給磬兒搭下手。

    “季大公子,勞煩您打碗清水來和麵…”

    “季大公子,勞您大駕,幫我取一下堿水…不是這個啦,是那邊的!真是的…”

    “喂喂喂,和麵的水太多了,你少倒一些嘛…都成麵湯了…”

    “哎呀,這是什麽呀…得得得,你別包了,我讓你別動了!捏的這麽難看…下鍋後都得露餡的…”

    ……

    忍無可忍,季默言甩甩手,當真坐在了磬兒的身邊,就這麽直直地看著。

    “別這麽盯著我看!”磬兒手下依舊忙活著包餃子,抬頭總是看著季默言望向自己的眼睛。

    “長得美,還不讓人看啊…”

    “少貧!”磬兒回瞪一眼。

    “丫頭,你臉上有麵粉。”季默言認真地看著磬兒的臉,指了指:“這裏!”

    磬兒拿手蹭了蹭,季默言叱鼻一笑:“你是真傻還是怎麽著的,你手上那麽些麵粉,不是越抹越多麽…”

    磬兒瞪著他,起身欲進裏屋照鏡子,季默言一把拉住:“我給你擦吧…”說著,上手就要碰到磬兒的臉。

    磬兒往後一閃,急急地躲開:“你的手也不幹淨…”

    季默言低頭望望自己的手,比磬兒滿是麵粉的手可幹淨太多了。兀自撇撇嘴,從桌角拾起一塊抹布就要往磬兒臉上蹭。

    “幹什麽你,這是抹布!”磬兒嚷嚷著。

    季默言一個旋身,欺身而上。一手按住磬兒的後腦,一手攬住她的胳膊,嘴巴卻是直直地貼在了磬兒的麵頰上。

    待磬兒回過神來,掙紮著揚手就是一巴掌,正正好好扇在了季默言的左臉上。雖然力道並不重,可是赫然的一個白粉的巴掌印就這麽顯示著磬兒的憤怒。

    “下流!”磬兒大喝一聲。

    “還不是因為你,一會兒嫌我手不幹淨,用布擦你也不願意,那我隻好上嘴了…”季默言“委屈”地撫著半邊臉。

    “你…”磬兒氣極,怎麽可以這樣。

    “喂,你在哪兒學的下流這個詞?才多久啊,就學會罵人了…”季默言嘮叨著,磬兒越聽越糊塗,怎的好像是她磬兒做錯了不成?

    “再有幾天,你就在這裏住滿一個月了,這幾天你最好安分一些…今天,你好好吃你的餃子,這也許是你在我家的最後一餐飯了…”磬兒轉身進了裏屋,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季默言的心裏“咯噔”一下,一個月了?這麽快…

    磬兒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一下一下擦拭著臉頰上的麵粉。一想起來方才季默言的嘴巴就這麽著觸碰了自己的臉,磬兒就厭惡地使勁兒蹭了又蹭。

    “登徒子!”正所謂一眼定終身,還真是說著了!

    待磬兒出了裏屋,卻看見季默言學著磬兒的樣子,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包著餃子。看著那笨拙的樣子,卻堅持硬要做好的神情,磬兒的心中又該死地柔軟了。

    一把拍掉季默言笨拙的、滿是麵粉的手背:“起來!如果你不想吃麵湯混沌的話…”

    季默言一見磬兒心軟了,連連起身讓座:“不生氣了?嗬嗬…別生氣了,方才是我的錯…”

    磬兒懶得搭理他,兀自包著餃子。足足忙活到接近申時,餃子才總算是得以下鍋。待鍋裏的熱水沸騰了,磬兒慢慢將餃子下鍋。一個個小船一樣,在熱水中翻滾著。季默言像個孩子一般立在廚房門口,遠遠地看著。腦海裏,是在慕容府第一次看磬兒做那桂花糖粥時的情形。

    時光流轉,真是應了那句話:世間萬物都在無聲無息的變化中,隻是你沒有留意,待你發現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人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身邊會發生什麽,我們能夠把握住的,是盡力去留住想要去用心保護的。

    磬兒,便是我想要用心去保護的麽…季默言捫心自問,卻是空空沒有答案。因為他沒有能力,他也不過是一顆棋子,哪裏有能力保護她的周全。

    季默言安坐在院子裏的石凳子上,等著磬兒端來熱氣騰騰的餃子。季默言啞巴巴地望著磬兒擺在桌前的餃子,卻又看見磬兒端來兩碗餃子水,甚是疑惑:“這是幹什麽?”

    “這叫原湯化原食!吃吧…”磬兒回的淡然。

    “那我買的女兒紅可怎麽辦?”季默言皺眉拾起地上放著的一壇酒舉給磬兒看。磬兒並沒去理會,隻是靜靜地端起了自己麵前的碗。

    看著磬兒大口大口喝著餃子水,季默言緩緩端起麵前的碗,輕輕泯了一口。果然,是餃子的味道,隻是多了些麵粉的香,很是清淡。季默言將女兒紅扔在了一邊,吃了三大碗餃子,又喝了一碗餃子水才罷手,腰向後微微挺著,兀自揉著肚子,一副總算吃著了一般的樣子,悠哉地說著:“這頓餃子來之不易啊…”

    磬兒收拾著碗筷,淡淡地答:“您吃得也很不容易啊…一個人就吃了足足三大碗,您的肚子是麻袋麽?”

    季默言一聽,不願意了:“喂,磬丫頭,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今兒一天就依仗這麽一頓飯了,當然一口氣要吃足了啊…”

    “怨我啊?您笨手笨腳又幫不上什麽忙,這忙裏忙外的不都是我一個人在做麽?能在天黑之前讓你吃上餃子,您就該謝天謝地了…”磬兒在廚房裏洗著碗筷,悠悠地說。

    “得得得,再說就都是我的不是了…我不跟你爭…”季默言兀自捂著肚子,一副神仙一般逍遙的樣兒。

    磬兒走到院子,看著季默言那樣的自在神情,微笑著轉身欲進屋子。

    “磬兒,陪我坐會兒吧…今天是我和你兩個人第一次共進午餐,可你也說過,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在你家裏吃飯了…”季默言看著磬兒的背影,在寒風中飄著的長發,讓季默言有些眩暈。沒有喝酒,卻更似在醉夢中見到的疏影。想必是漸漸漆黑的天色,昏暗的環境總是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想去靠近的感覺。

    磬兒轉身,不是因為這環境造就的自然反應,而是衝著他那句“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是啊,兩人的約定是一個月,再有幾天他就會離開了。當時約法三章的時候,磬兒是滿心的怒火。可是這半個多月來的相處,平心而論,磬兒當是要感激他季默言的。不為別的,隻是因為他陪伴著自己度過了離開慕容府後最艱難的一個月。

    磬兒緩步踱到季默言對麵的石凳子上坐下,哪知季默言像個孩子般起身搬著沉重的石凳子,放在了磬兒的身側,而後轉身取來酒壇子,一屁股坐在了磬兒的旁邊。

    磬兒淺笑,隨他去吧。季默言豪邁地一舉酒壇子,開了封口,瞬間一股酒香飄在兩人周圍,光是聞著就讓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