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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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沒有得手,那麽,您‘丟了’的是什麽?”

    於甲鷳問道。

    丟了的,是一匹‘勝的盧’。”

    危紹塘掩麵,歎息不已。

    ‘勝的盧’?”

    嗯,‘震天雷’怎的也得不到手,各種法子都用盡,折損了近一半的人,都拿不下哪怕一匹。”

    晚輩素聞西夏積石州馬場守衛森嚴,果然名不虛傳。”

    於甲鷳略略眯起眼眸,又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道。

    他心道:尚誠行素來有“汴京第一牙”之稱,且是幾代經營的產業。再說了,這做“牙商”的,三教九流都相熟,危紹塘重金聘請到的高手,哪怕比不上皇城司的萬中選一,亦斷不會是孬貨色。竟折損了近一半的人,還弄不來一匹“震天雷”……西夏的防衛,看來頗有可取之處。

    轉念之間,聽得危紹塘繼續道:“老夫的鏢頭——即是方才跪在大殿的那人,他思量著,‘震天雷’既然是由一公一母的‘勝的盧’交配而得,那麽,尋得一對‘勝的盧’回來,也算不辱使命了。”

    哦?”

    於甲鷳挑起眉頭,為危紹塘斟滿一杯茶,問道:“丟了的,是其中一匹‘勝的盧’?”

    唉!”危紹塘重重歎一口氣,故弄玄虛:“是,也不是。”

    什麽叫做‘是,也不是’?”

    丟了的,確實是一匹‘勝的盧’,但原本帶回的並非‘一對’。”

    嗯?”

    隻帶得一匹‘勝的盧’與一匹‘賽胡亥’。”

    於甲鷳微微側首,眼裏略有疑惑:“帶‘賽胡亥’回來作甚?”

    為著一匹‘勝的盧’,又耗了四名鏢師,”危紹塘一邊說,一邊露出痛心的表情:“積石州馬場的線人看到事情不妙,於是悄悄告訴鏢頭,‘勝的盧’與‘賽胡亥’相交配,也有一、二成的機會,生下‘震天雷’。”

    唔,還有這樣的事情呀……”於甲鷳輕歎一聲,頓覺得大開眼界。

    真要是這一對地運回來,老夫也就認了,好歹有個盼頭呀,”危紹塘說著,忽地重重一捶茶幾,白眉豎起,怒道:“偏生積石州馬場的護衛死命追趕,那匹‘勝的盧’也似有靈性的,竟在去到汾州的時候,又被人劫回。”

    於甲鷳是懂馬的人,聽得感同身受。

    他又忍不住想,若是能培育出一匹“震天雷”,然後獻給官家,該是多大的功勞!

    一時間,惋惜不已。

    危紹塘歎氣複歎氣,苦笑道:“三十六人,死剩鏢頭一個,隻帶得回一匹‘賽胡亥’,叫老夫怎麽能不大動肝火?”

    於甲鷳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又輕拍危紹塘的肩膀以示安慰。

    更氣惱的是……”

    危紹塘指了指前院的方向,道:“這匹勞什子的‘賽胡亥’,跑也跑得比別的馬慢,吃卻偏吃得甚多,最可恨的,一天到晚嘶鳴不休,聽得老夫既晦氣也心煩!”

    於甲鷳細細一聽,果然時不時地自前院傳來馬兒的嘶鳴聲。

    他微微一笑,心下有了一個念頭,問道:“這‘賽胡亥’是公的,還是母的?”

    是母的。”

    嗯!”於甲鷳笑得更樂了,又道:“危老爺既是心煩它,莫如您老開個價錢,晚輩欲買下。”

    隻得一匹‘賽胡亥’,對老夫而言半點用處沒有……”危紹塘放下手中茶杯,轉頭看向於甲鷳,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問:“不過,老夫倒是好奇,於大人要它有何用?”

    實不相瞞,”於甲鷳答道:“官家前些日子賞賜了皇城司一匹好馬,是遼國茶紮剌部一種名喚‘赤駝’的品類。”

    哦?”

    正好是公的。”

    唔……”危紹塘佯裝作恍然大悟。

    於甲鷳補充道:“‘赤駝’雖行速不快,但耐力極佳,像大漠裏的駱駝那般,故名‘赤駝’。晚輩尋思,‘賽胡亥’雖則性烈而無能,但其父母終究是‘什颯青’與‘黑的盧’……若是與‘赤駝’交配,指不定……”

    哦……?”

    即便退一步說,培育出來的依舊是廢物,也總勝過讓它在此處混吃等死的。”於甲鷳壓低聲線:“但萬一培育了極其父母和‘赤駝’的優點之新品類,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危紹塘眉梢一抬,朝他拱了拱手,笑道:“承蒙不棄,‘賽胡亥’就當是老夫送給於大人的新年禮吧,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自然,自然。”

    ……

    遼上京。

    孝義商號。

    偌大的胭脂色珊瑚樹,作為屏風,隔開了大廳與偏廳。

    珊瑚樹有一成年男子高,寬約四、五尺,枝幹下粗上細,硬如瑪瑙,潤如美玉。其上麵還鑲嵌了不少寶石,紅的、藍的還有綠色的,都是頂通透的。

    這棵珊瑚樹當然價值不菲,見識過的人都豔羨不已,為孝義商號添了不少顏臉。

    詹孝義從前對其寶貝得不得了,還遣了一個仆役,專門負責擦拭打理這珊瑚樹。

    然而,這次回到上京來,他卻怎麽看,就怎麽覺得這樹不順眼。

    俗氣!

    是了。就是俗氣。

    詹孝義終於想出能貼切形容的詞了。

    如此大的珊瑚,細看其實有點駭人。還要鑲寶石?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富貴的樣子。

    大紅大紫,大金大銀。

    詹孝義原本愛煞這種鋪張,他覺得這是朝氣的體現。

    但……他一想到汴京的那間牡丹館。

    那亭台樓閣。

    那個黑釉瓷熏爐,那一水的黑檀木家私,那條精心修整的通幽小徑,那旁邊種滿鬆柳桃杏的水池……

    那個樸素的陶製魚缸,和裏麵動輒數十貫的錦鯉。

    初看之下隻覺得清幽雅致、淡素怡人,然而細細研味,才發覺其中的不凡之處。

    堇裏可!”

    思及此處,詹孝義對一旁的詹祿吩咐道:“把這些都給我換走!”

    他指了指那珊瑚樹,還有大廳裏鑲寶石貼金邊的桌椅台凳。

    詹祿一臉不解:“換怎樣的?”

    黑檀,全部家私都換成黑檀木。”詹孝義想也不想,說道。

    東家愛怎麽折騰,詹祿是管不得的。況且,他們此次到宋國一趟,賺了不少銀錢,揮霍一下又何妨?他隻管把東家交待的事情做好便是了。於是仔細問道:“珊瑚樹換成什麽?”

    詹孝義聞言,認真地思考起來……在此處放個魚缸可好?半人高的,裏麵養錦鯉——丹頂、赤三色、緋衣、銀鬆葉,總之,哪種難養便養哪種。

    突然之間,他心念一動。

    嘿,我堂堂契丹男兒,幹嘛要學那些宋人的作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