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是否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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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兩國而言都是好的。”

    詹孝義不敢苟同:“對兩國都好?哪有這種好事!”

    “怎麽不會有?相互都有利可圖的買賣,你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不說別的,就我們著手準備的這樁生意,便是對你我都有利可圖。”

    這次,“樂琅”竟是好耐性地與他理論起來。

    “這種買賣本就少見,”詹孝義沒有被“他”輕易說服:“更何況,大遼與宋國並非生意,你們宋國也有這樣的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他說著,眉頭緊皺,認真道:“遼宋必有一戰,這是毫無疑問的!”

    “樂琅”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靜默不語。

    詹孝義被“他”看得發毛,不自然地反問:“怎麽了?”

    “樂琅”抬眼,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定定看向他:“詹大哥,你有沒有想過……”

    “他”話到此處,卻又停下。

    “想過什麽?”詹孝義最受不了別人說話吞吞吐吐的:“你要問什麽,問便是了!”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大宋和大遼之間,可以不打仗一直共存?”“樂琅”一口氣說出心中的問句。

    詹孝義想也不曾想,立即答“他”道:“不可能!”

    “樂琅”忽視他的答話,徑自繼續道:“甚至,會不會有可能……不打仗,兩國合並成一國?”

    “異想天開!”

    詹孝義重力一擱茶杯,瓷器觸著桌麵,咯地一響,他揮動著手指,這是他激動時的習慣:“兩國合並為一國,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大遼戰敗,我們都變成宋人;要麽宋國戰敗,你們都變成遼人!”

    “你如此希望打仗,萬一真的打起仗來,你要站什麽立場呢?你的父親是遼人,你的母親是宋人……兩國不打仗才是對你最有利的呀。”“樂琅”也放下茶杯,托腮望著他,不解地問道。

    “並非我希望打仗,而是這場仗終究會有,不會因你我的希冀與否而改變!”

    詹孝義始終堅定這一點。

    “樂琅”不與他急躁,慢條斯理道:“我覺得有一種情況,能致使兩國打不起仗來。”

    “哼,”詹孝義冷哼一聲:“那你便說說罷。”

    “假如兩國一直勢均力敵,而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不就打不起來咯。”“樂琅”盈盈笑道。

    詹孝義一愣:“勢均力敵我懂,可什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兩國的經濟相互依存。”

    “經濟?”

    “唔,”“樂琅”沉吟一下,耐心舉例道:“你想想看,我們將要生產、販售的毛衣,需要來自大遼的羊毛,對吧?”

    “嗯……”詹孝義半懂不懂。

    “毛線要紡製、毛衣要編織,這需要大宋的巧手工匠,對嗎?”“樂琅”一步一步地引導詹孝義思考。

    詹孝義想了想,輕輕點頭。

    確實,論能工巧匠,宋國比大遼的要厲害。

    “再比如,這些毛衣製好之後,光是在大遼販售,是販售不完的,光是在大宋販售,也是有剩餘。因此,其必然是在宋、遼兩國都有銷售的。”

    “沒錯。”詹孝義再次點頭。

    “樂琅”終於說到重點:“假如……以種植羊毛、編織毛衣為生的人足夠多,兩國要是打仗的話,必然會影響他們的生計——兩國交戰,大遼的羊毛定然不允許運往大宋,大宋的毛衣也無法銷往大遼。”

    “嗯,確實。”

    “如此一來,這些人定然是不想打仗的。不想打仗的人越多,你所說的必有一戰,就越不可能發生了。”

    詹孝義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然而,轉念一想,他的眉頭皺得比之前更甚了。

    “要是這般一直相互提防,又憋著不出手,那我還情願痛痛快快打一仗呢!”

    他猛一轉頭看向“樂琅”,發自內心地說道。

    “樂琅”這天大約是心情不錯,居然還沒有放棄,繼續勸說道:“詹大哥,你如今用哪裏的語言與我交談?”

    “宋語呀,你這什麽問題……”詹孝義正想奚落“他”一番,怔了怔,又以為是對方在擠兌自己,撇了撇嘴,生氣道:“我也想與你說遼語,可你聽得懂麽?”

    “我是聽不懂,”“樂琅”拍了拍詹孝義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我再問你,遼國懂宋語的人多嘛?”

    詹孝義雖然不忿氣,終於還是坦然道:“不少。”

    “懂得宋文的人,也不少吧?”

    “嗯。”詹孝義答得不情不願:“也不少。”

    豈止不少?

    非但大遼的官家、貴族子弟、文武百官都通熟宋文。更有甚者,大遼的對外正式公文、朝廷詔令奏議、還有對大宋和西夏的所有文件,全都用漢文。

    還有,佛經的解釋、著述,士人的科場考試,契丹文學家的詩文集等,也都用漢文。

    “樂琅”又再問:“你們丈量的時候,用的是‘厘’、‘分’、‘寸’、‘尺’、‘丈’、‘引’?”

    詹孝義答他:“和你們一樣,十厘為一分,十分為一寸,十寸為一尺……”

    “樂琅”打斷他,追問道:“那稱重呢?‘石’、‘鬥’、‘升’?”

    “正是。”

    “‘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我實在不懂,究竟宋人和遼人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

    詹孝義立馬反駁他,但張著口,怎的也說不下去。

    是呀。

    區別在哪裏?

    “我們穿的和你們不一樣。”

    詹孝義勉強想到一點。

    “樂琅”看了看自己衣衫,也看看詹孝義的衣衫:“有什麽不同?”

    “我在宋國當然和你們穿一樣的,但在遼國並不這樣打扮。”

    “那你這幅打扮在遼國會很怪異嗎?”“樂琅”問他道。

    詹孝義一窒,不自覺地放小聲量,說道:“其實,也是十分平常的,上京甚至有不少王孫公子也會著宋國的衣衫。”

    “樂琅”不再追問他。

    詹孝義又想到了另一點:“我們遼人是髡發的。”

    “那你現在髡發了?”

    “我在宋國,當然不髡發,但是……”

    他說到這裏,就再說不下去了。

    ……

    ——“鐵赤剌舅舅?”

    耶律驪的叫喚,讓詹孝義回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