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回 孫悟空托生轉世 天生偏偏好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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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
訥敏一嗓子怒喝,想要製止丫頭胡說,然一切已經完了,那丫頭金扣兒一開了口,便再也收不住了。
“說!”鄂倫激動,“什麽叫沒有她,福茹早就沒命了?”
“當年要不是主子花錢買了人回來做了替罪羊,又把福晉悄悄藏起來,福晉早就做了亡魂了!”
“閉嘴!”訥敏猛地掙脫開來,一嘴巴抽在金扣兒臉上,怒斥,“我知你不忍我挨打,可也不能嘴一張就胡說!”
“我沒胡說!”金扣兒捂著臉,紅眼道:“就算主子打死我我也要說,奴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子被如此冤枉!”
“哪裏來的冤枉!”訥敏又要去抽她,手沒抬起,便被眉目極是陰鬱的鄂倫拉開,他沒有看那金扣兒,而是轉過頭看著那座上的四人,沉聲道:“說。”
如此,有心製止也罷,無心製止也好,恁誰也不能再攔。
佛爾果春卻是忽而開了口:“說吧,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大人不是外人,你也不用藏著。”她頓了頓,看向那金扣兒,目光依舊柔和卻是難掩犀利,“可若是沒有的,你要是添油加醋蒙騙咱們,咱們也定不會放過你。”
茲這一句話,金扣兒竟周身一僵,什麽都說不出,而銀扣兒忽然跪起擋在金扣兒身前,冷笑厲聲道:“姑姑又何必嚇唬我姐姐!反正過了今天,我們說什麽都活不成了,又何必怕呢!”
“你——”佛爾果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想怒卻不敢言,要不是給猴子伸過來的手壓住,她幾要失了淡定。
猴子笑笑:“這丫頭道是伶牙俐齒,想說嘛就說吧,可別憋壞了。”
鄧昌貴側目掃了猴子一眼,蹙了蹙眉,卻聽那銀扣兒道——
“回大人,想必您不知,側福晉當年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把臉活活悶到炭火裏頭悶死的!”
鄂倫怔住,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甩頭看看那座上表情並無過度驚詫的四人,連連點頭:“好,好,好,合著隻老夫一人不知。”
“親家老爺——”婧雅滿麵為難的想要說什麽,卻被鄂倫橫掌打斷:“你不必說。”
而後轉向銀扣兒:“你繼續。”
“便是主子是東太後娘娘當年賜給福晉的陪嫁,可畢竟是主仆一場,便是福晉待她並不好,可主子心軟,還是下不了這個手去害她!若不是實在沒得辦法,又何故非要出了這等下策,尋了個替罪羊回來?要不是把那替罪羊的臉燙的焦爛,又怎麽可能借屍還魂的把福晉藏在地窖,護了起來?!”
“胡說!”那鄂倫夫人忽然哭喊道:“護著?若是有心護著,福茹怎會這般瘋瘋癲癲?若是有心護著,何故不派人去找我們老爺!”
“夫人!福晉神思俱損,又怎能怪的我們主子?!我們主子一心護的福晉母子平安,可誰料她產下一個死胎,情緒崩潰,以致神思慌亂,不綁著四肢,都不自知的自傷,她這副模樣,如何去尋大人?再說了,您叫我們主子如何說?在王府裏,說的好聽,我們主子是個庶福晉,說的難聽,不過就是個沒品沒級的媵妾,一無背景,二無靠山,便是有心,我們主子又能做的了什麽?如果可以的話,誰願意讓自己的手沾滿血腥?”
“你所說之事,可是屬實?”鄂倫的身子不由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自牙根裏鑽出來的。
銀扣兒迎上他因極怒而充血的眼,忽而指著佛爾果春,“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佛姑姑,奴才想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佛爾果春失色,一直不曾作聲的鄧昌貴忽而怒斥道:“夠了!佛姑姑是東太後的人,豈是你這丫頭能編排的!”
東太後的人。
鄧昌貴的話無疑在原本的冰上潑了一層涼水,更是把罪魁的矛頭指向了那東太後。
可不?這又是多難想象的問題呢,訥敏是東太後當年賜的陪嫁丫頭,除了她的話,還有誰能指使的動她呢?
鄂倫夫人瘋了似的緊緊扯著訥敏的衣裳哭嚎:“為什麽?為什麽?我兒當年不過十四,還懷了七爺的骨肉,為什麽要對我兒下此等毒手!為什麽啊!”
“夫人——”
“閉嘴!”佛爾果春終於說話了,她看著訥敏搖搖頭,隻道:“已經過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說罷她起身朝鄂倫走去,微微拂身行著宮禮,不卑不亢:“大人,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便是翻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若是大人心中實在有氣,佛爾果春一條命,願聽憑大人處置,絕無怨言。”
一番話罷了,眾人皆聽的出來,佛爾果春根本不打算說那理由。
其實說不說都不重要了,隻瞧那鄂倫氣的直哆嗦的極怒模樣,解釋與不解釋恐怕結局都是一樣的。
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這案子是先帝親口定案的,他能做什麽?
便是那罪魁再可惡,那也是堂堂東太後,他又能怎麽樣?
難不成真一怒之下殺了這佛爾果春?他鄂倫殺的起麽?
鄂倫攥著一雙拳頭,許久之後咬牙說了一句:“煩請姑姑轉告,我鄂倫謝太後娘娘抬愛,今日之事就當不曾發生過!”說罷又與婧雅道:“既如此,這世上也無小女福茹,老夫將她帶回家照顧,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婧雅一聽,便知其欲與睿親王府一刀兩斷的意思,她趕忙起身道:
意思,她趕忙起身道:“親家老爺,我知現在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可姐姐這身子如今這般虛,哪裏受的住車馬顛簸,不如就先在府上住下,我這就去安排——”
“不必麻煩!”鄂倫語氣冷且硬,“便是折騰的斷了氣,那也是她的命!她是生是死,老夫怨不上府上一句!”
“親家老爺——”
“告辭了!”根本不再理會婧雅,鄂倫徑直把藤椅上的福茹輕的紙片死的身子攔腰抱起,妻小隨在身後,皆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恨模樣,甚至連石猴子等三位宮中貴人都不曾拜別,便極怒不已的一腳踢開了門,氣衝衝的離去。
婧雅帶著丫頭忙追了出去,訥敏、佛爾果春也都跟了出去,一時間亂做一團。
當門‘乓’的一聲闔上,風一撲扇,屋裏的幾盞燈火都順著風向又飄又跳。
而後的安靜,顯得‘刺溜’‘刺溜’的動靜兒格外明顯。
小猴兒把一盞茶刺溜的隻剩茶葉末後,撂下茶杯,抬眼兒瞧著那三角眼一耷拉,難掩得意的鄧昌貴。
“你滿意了?”
“咱家不懂姑姑在說什麽。”鄧昌貴不疾不徐,嗬著熱氣,吃著茶。
“嘖嘖。”小猴兒咂咂嘴,“水仙不開花兒,你鄧公公這大瓣兒蒜裝的相當不錯。”
鄧昌貴也不惱,隻道:“姑姑現在似乎不該把閑工夫浪費在我鄧昌貴身上。”
“哦?”猴子挑眉笑笑,“公公這是提醒我,這睿親王府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該去幫幫忙?”
“舊情總是要念的。”
小猴兒‘嗤’的一聲,輕飄飄的道:“然後公公回宮的時候,好在太後娘娘跟前兒嚼嚼舌根子,說我石猴子不念皇恩,一門心思的難忘舊情?”
鄧昌貴笑著吃了口茶,挑眉回道:“怎麽?難道姑姑當真絲毫不念舊情?”
“這屋內隻你我二人,又何必扯這樣的謊。”
“誰說我要扯謊了?”小猴兒忽的直直看著鄧昌貴,眼珠子亮的精光:“誒,龜兒子,你不是愛告狀麽,小爺兒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這心裏頭裝著的由始至終都是他七爺。”
“去吧,你就原話說給太後,再添點油加點醋也成,隨你逼叨,滿嘴冒沫子都成,你看太後信是不信。”
“你!”鄧昌貴惱了,“你叫誰龜兒子!”
“誰應叫誰唄。”小猴兒賤呲呲的正說著,忽而想起什麽似的拍拍腦門,“誒,不對,龜也有那玩意兒,你這種應該叫沒根兒的王八,閹龜。”
“閹龜、閹龜、鄧閹龜,哈哈,這名不錯。”小猴兒自個兒說的樂嗬,卻是句句戳著鄧昌貴的痛處,便是鄧昌貴極力忍著不想跟她生口角,也是一萬個忍不住。
啪!
鄧昌貴一揮手,把那茶盞揮摔在地,他噌的竄了起身,難得站的直溜,耷拉的眼皮因憤怒瞪的格外精神。
“石猴子,你別以為我鄧昌貴還是昔日那個人你欺負的人!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小猴兒倆胳膊一張,相當大方,“來吧,你動我試試,我不還手,隨你。”
那舊恨加新怨,激的鄧昌貴當真揚起了手,然手沒落下,就聽那輕飄飄的動靜兒再度飄出來。
“閹龜兒子,你打歸打,可別刮破了我衣裳,我這出來的時候皇上非得給我穿上一件兒皇馬褂,我這沒來得及脫,你可別給我刮壞了。”
“你!”鄧昌貴那空中懸掛的老抽吧手,攥成拳頭,哆嗦了幾下,氣急的甩下,砸在桌子上,砸的小猴兒的茶盞鐺鐺直響。
“石猴子,花無百日紅,你且囂張著,總有一天會落在我鄧昌貴的手裏!”鄧昌貴掐著陰陽怪氣的嗓子,居高臨下看著小猴兒的眼珠子恨的竄火,然,這把火,還沒燒起來,就給一股子茶水給滅了。
小猴兒撂下茶杯,掃了一眼那滿臉茶葉沫子的老褶子臉,‘乓!’的一聲,遠比他剛才更大力的猛拍了下桌子,倏的竄了起來,棱起眼神,盯著他。
那樣的眼神,一如多年前,那仙人館初見,漫不經心卻滿目森寒。
鄧昌貴竟忘了擦去臉上的茶葉,怔怔的僵在那裏,仿佛他還是昔日那跪地求饒的老坦兒,生殺大權都定在眼前的女混混兒手裏。
“嗬。”小猴兒冷笑一聲,“鄧昌貴,我是不是慣著你太多年,你當我石猴子怕你了?”
鄧昌貴絕不承認,他心下漏跳了一拍。
“我告訴你,上次毛伊罕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不是我惹不起你,是我懶得惹你,你丫道是給臉不要臉。”小猴兒一把揪住鄧昌貴的衣領子,拽過來,居高臨下的釘著他,輕飄飄的道:“你要是活膩歪了,你直說,別他媽整日跟我後頭捅捅咕咕,陰溝裏的耗子似的,他媽招人膈應!”
鄧昌貴破布條子似的給猴子扯著,忽而陰陽怪氣的笑了出聲:“怎麽?姑姑這口氣,可是替七爺出的?如果是這樣,隨便你。”
“咱家隻告訴你,再怎麽都沒用了,那鄂倫同這睿親王府的關係,已成定局。”
“是嗎?”小猴兒也笑笑,“怎麽?公公還有後招?”
鄧昌貴譏笑,“你茲等著看好戲吧。”
“好戲?”石猴子笑笑,“卻是場好戲。”
“不過這場戲,怕是要我請你看了。”
鄧昌貴還沒反應過來,卻被石猴子猛的一推,忽的摔栽倒地,再瞧石猴子全然一副無驚無懼的模樣,心下隻覺不對勁兒,然未等他多琢磨,卻聽那猴子一嗓子厲喝——
“來人,把這龜孫子給我綁起來!”
卻聽這一嗓子,忽而門外竄進來七八府兵,像是一早便準備好似的,二話不說便利落的反剪了鄧昌貴。
這下鄧昌貴明白了,這猴子嘮叨了老半天,根本就是拖著他的時間!
鄧昌貴心知不好,扯脖子怒喊:“石猴子,你要幹什麽!”
“你別忘了!你如今是什麽身分!”
“你敢——”
“把他嘴給我堵上!”小猴兒一嗓子令下,片刻,鄧昌貴就隻能瞪眼睛支吾。
小猴兒揚著下巴,伸手指頭指著他:“鄧昌貴,我告訴你,小爺兒我就是孫悟空轉世,天生好鬧事!”
“你不是愛瞧戲麽,那爺爺我就請你看場好戲!”(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