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回 月光光來照地堂 疑似地上人兩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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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的額頭貼上她的之前,小猴兒眯眼,伸出了一根兒手指頭直挺挺的戳在僧格岱欽的腦門上,橫在二人之間。

    “喂,和尚,差不多得了,我就當你喝多了。”她沒說狠話,不代表她默認他的行為。

    “也許吧。”僧格岱欽低低笑著,帶著些許澀澀的味道,“也許那年在穗馨閣認識你的時候,我已經醉了。”

    那年的穗馨閣,還是七福晉的她,二話不說當著眾人的麵抱著垂死的毛子,那是僧格岱欽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畫麵。

    “你記錯了,咱倆第一次認識,是在廟會。”小猴兒笑著,岔開這越來越曖昧的話,戳戳自個兒脖子,沒事兒人的逗著哏兒,“諾,這還讓你給叼一口呐,我說你可別想抵賴,我可是記著呢。”

    僧格岱欽伸手去觸她的脖子,小猴兒雖反射的往後一躲,卻是沒有躲過。

    僧格岱欽有一雙長年征戰的手,隻是輕輕摩挲,都會讓人覺得粗礪無比。

    “你喝醉了。”小猴兒倒地是扳起了臉,她再傻也看得出來今兒的僧格岱欽不太對勁兒。

    她一點也不懷疑他會做出什麽更進一步的事來。

    小猴兒側手撐地,翻身要起,然一隻大手敏捷的朝她的腰隻一扣,她又回到了原地。

    就算掙紮,也是徒勞。

    對她如今的破布身子來說,僧格岱欽就是一座巋然不動的巨石山。

    如果換作從前,小猴兒十之八成是要踹他下盤,罵他祖宗,老死不相往來。

    可如今不同了,她不隻是石猴子,更是石家的石猴子。

    太過任性的事,都被三思而後行變成了廢物。

    她隻能試圖喚回他的理智。

    “僧格岱欽,你不是個糊塗人。”

    “不,我是。”

    僧格岱欽收緊了扣著她腰的手,輕而易舉便將瘦削的她錮在身前,兩個人再次近的呼吸交錯,僧格岱欽卻沒有再進一步。

    他隻是認真的盯著她,一瞬不瞬。

    “我若不糊塗,當日怎會欺你,我若不糊塗,怎會一次次的錯過你,我若不糊塗,怎會不曾試著走向你。”

    “我不隻一次想過,如果當日在穗馨閣之後,我與你坦白一切,我們的關係也許不會是今天這般,若即若離,永隔一線。”

    “丫頭,我僧格岱欽這一生磊落,不曾有任何事後悔,可唯獨你——”

    “這些年,盡管我不願承認,我也是知道的,曾經的你對我,未必無情。”

    小猴兒終於開了口,她抬頭,輕笑,“有情又如何?無情又如何?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說出來有勁沒勁。”

    “再說了,你僧格岱欽傻麽?如果說當年也就罷了,可我石猴子如今什麽樣,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且不說我早已嫁做人婦,就說我這破身子,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麽?我能喘幾年的氣兒都尚未可知,這麽半殘的破落戶,你求來何用?”

    “怎麽?你府上缺喪不成?”

    小猴兒被自己逗笑,卻覺腰間一緊。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哈,逗了,你僧格岱欽是華佗轉世,還是閻王的哥們兒?他嘛時候想找我下棋,難道還問過你不成?”

    僧格岱欽眉頭緊蹙,“別拿自己開玩笑,這一點也不好笑。”

    “不,這不是玩笑。”

    小猴兒莫名正經了起來,她迎上僧格岱欽的眼睛,緊緊釘上他的滾燙,絲毫沒有閃躲。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也想長命百歲,可我確實時日無多,運氣好的話再湊合個十年,運氣不好的話三五年沒準兒就下頭玩兒去了。”

    “別——”

    “你聽我說,和尚,我承認這些年我跟你不實在,可我也承認,就算我告訴自己多少遍,你僧格岱欽是個精於算計的人,我還是不曾算過你一分。”

    “細細想想,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一直都信你。”

    “和尚,我當你是朋友,有些話我就不會瞞著你。”

    “我日子不多了,再不為我自己活活,我石猴子這輩子就太沒勁了,小的時候為活命奔波,長大了為報仇折騰,再後來——”

    “嗬嗬,我說的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真他媽的可憐。”

    僧格岱欽低語:“是,你真可憐,直到現在,你還在為了他的江山,折騰自己。”

    小猴兒搖頭,輕笑,晶亮的眼睛裏是漫不經心也藏不住的堅定。

    “不,他的江山是他的,他是我的,他的江山也就是我的。”

    ……

    僧格岱欽不知何時鬆開了手,或者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或者是更早之前。

    不是他不敢繼續錯下去,他心中知道,就算他犯下什麽糊塗事,她也未必會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可他還是放了手。

    不是因為他殘存理智,而是她說起那人時的那雙眼,亮的好像世間最美的星星。

    他看見了她的夢。

    不忍破壞。

    他舍不得。

    僧格岱欽起身走的時候,並沒有告訴她更多那頭酒席剛剛發生的熱鬧。

    也沒有告訴她,石墩兒喝多了,私自作主討要了他的配刀做聘,以石家唯一男丁的身份,把長姐許給了他僧格岱欽。

    那丫頭一定不知道,現在那整片酒席都是一片祝福聲。

    嗬嗬,他今天不該太失落,不是麽?

    再怎麽說,她也做了他僧格岱欽一晚的待嫁新娘不是麽?

    就一晚。

    就一晚,也好。

    僧格岱欽苦笑,明天再與石墩兒去交待吧。

    這是他的夢。

    他也不願醒來。

    他舍不得。

    ……

    小猴兒依舊躺在草原上看天。

    好像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她仰望星空,數著滿天的麻子點兒,尚算吊著精神。

    她累了,也有點犯困,可回去的路隻有一條,那頭實在鬧哄的厲害,她懶得經過,再去堆著臉譜寒暄。

    小猴兒從袋兒裏掏出塊兒**糖來,丟到嘴裏,茲覺奶香四溢,好吃極了。

    這種**糖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

    還真別說,這祁晉還真是個會拍馬屁的人,就衝這糖,也哄的她這主子十分高興。

    硬硬的奶糖塊兒在小猴兒嘴裏來回的被折騰著,這鬧人的吃法兒,也是她小時候的最愛。

    每次都吃**糖,都撞的牙齒噠噠響,額娘見了,總要追屁股後頭說上那句每天都要對她說上幾十遍的——

    “女孩子家沒個女孩子家的樣子!”

    “嗬嗬……”

    小猴兒低低笑出了聲兒。

    有人過來。

    她聽見了草地摩挲的沙沙聲。

    “我說和尚,有多少掏心窩子的話,不能一次說完,來來回回的你也不嫌折騰。”小猴兒不著調的損著,她所在的地方偏僻,草又肥美,她這紙片子身板子一躺,誰也看不見這還躺個人,除了僧格岱欽她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能找到這兒來。

    “過來坐吧,別再惡心我的話,我請你吃糖。”

    “相當好吃的糖。”小猴兒又掏出一塊糖,頭也沒回的往後揚手。

    他沒接她的糖。

    頭頂一陣微風,他蹲在她的身前,居高臨下的角度,剛好正對著她的臉。

    許是天色太黑,又許是小猴兒不想再對上他的眼。

    她瞇著眼,接著看天,揣好手裏的糖,咕噥著,“切,不吃拉倒。”

    “吃,怎麽不吃?”

    似笑非笑的聲音自上飄下,伴隨著那自帶的冰涼之氣,撲到小猴兒的臉上,轟的一聲——

    小猴兒竟像被點了穴,一動也動彈不得。

    她倏的閉上了眼,像做賊一般。

    不敢張開,也不想張開,她怕張開以後什麽都看不見。

    那她寧願做夢。

    可夢是這樣真實的麽?

    冰涼的指尖輕觸著她的額頭,劃過她的眼,她的鼻子,逗留在她的嘴唇來回摩挲,她甚至感覺的到那冰涼的呼吸絲絲噴在她的臉上。

    他在低笑。

    小猴兒鼻尖沒來由的一酸,再睜開眼時,已經不由控製的漫出了晶瑩。

    “怎麽,看到是我,糖就不給吃了?”

    小猴兒眨著大眼,竟像傻了似的當真去掏糖,像小孩子似的,認認真真的遞給他。

    “誰吃那個,我要吃這塊。”

    小猴兒還沒搞清怎麽回事,他整個人已經壓了下來,帶著排山倒海的勢頭,鋪天蓋地的襲來,冰涼的唇使勁兒碾壓上她的,像是兩片刀片一樣,剮蹭著她的唇,刀刀入了她的心。

    他的舌頭像是一條狂龍般,帶著怒意在她的領地裏作祟,鉤纏著她的糖,鉤纏著她的心。

    小猴兒被他居高臨下的重重碾壓,卻還嫌不夠緊密的伸手去拚命抓他。

    她尖利的指甲甚至撓壞了他。

    腥甜的味道被風一吹,漫到二人的鼻端,那樣的血腥之氣,隻能徒增他和她的瘋狂。

    他想她,亦如她。

    她好想好想他,亦如他。

    喘息紛亂間,小猴兒叼住那冰涼的唇,狠狠一咬,血腥沿著牙尖溢出來,她貪婪的舔噬著,吸吮著。

    他任由她的瘋狂,亦如她。

    漫天的繁星不解,為什麽人間要用這樣瘋狂的方式來道情。

    可她明白,亦如他。

    許久許久許久之後,小猴兒終於全身顫抖的躺在草地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彼時她雙手緊緊攥著他的月白錦袍,不肯放手。

    延玨就地坐下,俊逸至極側臉的被月光剪影,漫著一層銀光。

    他側頭笑笑,仿若顛倒眾生。

    “這糖不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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