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偷得浮生半日閑 不羨鴛鴦不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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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玨輕輕扳過小猴兒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微涼的指尖不疾不徐的順著她垂散下來的碎發。

    風吹草低,星燦蒼穹。

    嘿,最美的夢也不過如此了。

    “怎麽?見了我反到沒了話說?”延玨捏捏小猴兒的鼻尖,狀似懲罰,卻是無限寵溺。

    小猴兒窩在他腿窩上,咯咯樂,“怎麽?你冷麵閻王也會倒醋壇子?”

    她知道,他一定沒有錯過剛剛僧格岱欽抱她那一幕。

    延玨輕笑,鳳眼瞥她,“不守婦道。”

    小猴兒丁點兒不惱,得意的朝他仰臉兒,嬌俏難掩,“哎,你不明白啊,這婦道守的辛苦啊,沒辦法啊,誰讓你媳婦兒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

    “臉皮到是越來越厚。”

    延玨揪起小猴兒一頰,捏上一捏,那薄如紙的單薄觸感,讓他手一僵,複又輕輕拍拍,朝自己攬了攬。

    小猴兒順勢膩向他,把整個臉兒埋在他的肚子上,手也抓來抓去,找他的手。

    延玨抓住她,五指撐開,嵌進她的。

    十指相連的一瞬,那屬於他的冰涼觸感和強有力的抓握,讓小猴兒終於覺得這一幕不是夢。

    悶在他的懷抱裏,小猴兒使勁兒嗅了兩下屬於他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野草沾了露水的味兒發澀,她居然被嗆的酸了鼻子。

    嗯……就是味道太澀。

    一定是的。

    小猴兒清清嗓子,小孩兒哼哼似的,“你怎麽來了?”

    “怎麽,不想我來?”延玨搔著她的耳後,小猴兒癢的咯咯直笑。

    “那是當然,你不也看著了,我一個人的日子多精彩,左手將軍,右手王爺的,一整個軍營的爺們兒都是我的後宮,多瀟灑。”

    延玨低頭看她,沒有任何惱意,雲淡風輕的笑著,卻道——

    “別再讓我看見第三次。”

    “第三次?”

    小猴兒倏的把腦袋從懷裏掀起來,腦筋轉的飛快的反應過來。

    “你早就來了歸化,是不是?前兩天我跟僧格岱欽去酒樓吃飯的時候,你就來了!”

    “嗬。”延玨低笑,像是非常滿意她僅有一次的回憶,修長的指尖挑挑小猴兒的下巴,賞賜似的輕啄了一下。

    “還不錯,還算守婦、嘶——”唇上傳來刺痛。

    烈貨,居然咬他。

    “延玨,你王八蛋……”尖利的小牙嵌著冰涼的唇,小猴兒都感覺的到自己的唇在顫抖。

    很快,鹹鹹的什麽順著臉滑了下來,漫在兩個人連接的唇齒間。

    “王八蛋……”

    “王八蛋……”

    “王八蛋……”

    小猴兒一遍遍的喃喃著,每叫一聲兒,牙就嵌的更狠一些,到最後,鹹味與腥甜混在一起,他們都分不清究竟是什麽味道了。

    延玨攬緊了她,整個鎖在懷裏。

    她又瘦了。

    真的抱在懷裏,遠比看上去更加單薄。

    延玨十指用力,又抱的緊了些。

    小猴兒也回抱著他,很用力、很用力,即便姿勢別扭的不得了,她的牙齒也始終嵌著他的唇。

    因為他是延玨。

    獨一無二的延玨。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無數個晝夜才能見到一次的延玨。

    小猴兒不想這樣酸唧唧,可她管控不住自己的身體,也管控不住自己的心。

    她死貼著他。

    每一個連接處,她都不願放開。

    她甚至不想問他來歸化做什麽,她生怕他說了那些家國啊、江山種種事後,他們很快又要分開。

    就讓她任性一次吧。

    “烈貨……”

    “閉嘴。”

    “你……”

    “我叫你閉嘴!”

    “好。”

    延玨不再說話,隻繞過她的脖頸,給她別扭的姿勢一個有力的支撐,任由她在他懷中顫抖。

    他們就這樣抱著,安靜的抱著,時間仿佛被殺死,天地好像恒久在這一刻。

    直到過了很久之後。

    草原的那一頭喧囂都早已散去,躲在角落的馬車裏抹了好久眼淚的於得水,才使勁兒揉揉眼,帶著兩件氅子過來。

    “二位主子,起風了。”

    於得水的眼睛又沒出息的紅了,他真恨那草原上的夜風,非要吹的這麽狠麽。

    看不見兩位主子多麽難才能見上一麵麽!

    看著越來越瘦的女主子,想著剛剛他和主子爺兒聽見的那番話——

    ‘我日子不多了,再不為我自己活活,我石猴子這輩子就太沒勁了……’

    ‘是,你真可憐,直到現在,你還在為他的江山,折騰自己,’

    ‘不,他的江山是他的,他是我的,他的江山也就是我的。’

    於得水替女主子心疼,更替主子爺兒心疼。

    雖然主子爺兒從頭到尾沒有過一絲一毫的表情,可於得水反是更難受。

    心尖兒像是剜了一把尖刀。

    他怎麽會不知道主子爺兒的心呢,就算那心再硬,再冷,再狠,裏頭也從來住著一個女主子啊。

    主子,你不會哭,於得水替你哭!

    “於得水,可別嚎了,你眼角都出老褶子了。”

    小猴兒任由延玨給她裹著氅子,自個兒重新掛上了笑麵兒來逗殼子。

    於得水抹抹眼淚,沒出息的傻樂,“嘿,奴才怎麽跟玉人兒一樣的女主子比啊,不行了,老嘍。”

    “別跟這廢話了,去備車吧。”

    延玨把兩個氅子都裹在了小猴兒的身上,可即便如此,也絲毫看不出臃腫來。

    “誒,等會兒。”小猴兒忽的喚住於得水。

    她問延玨:“咱們去哪兒?”

    “隻有我們的地方。”

    “不回來了?”

    “如果你想。”

    “嘿嘿……”

    小猴兒美滋兒的一笑,盡管她知道這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即便想想,也覺得高興。

    說來奇怪,看不見延玨,她也不覺得累。

    可如今貼在他身邊,她卻覺得胳膊腿兒都是廢才。

    “等等。”延玨起身之前,小猴兒喚住他。

    延玨看她,好像懂了什麽。

    他搖頭笑笑,彎身下來,一隻手伸過去抓住她的,一提,一拽。

    小猴兒靈巧的竄上他的背,抱著他的脖子,腦袋廢人似的窩在他的頸窩。

    “嘿嘿……”她傻嘻嘻的笑著,仿佛奸計得逞。

    延玨扭頭哼了一聲。

    小猴兒立馬上了貢,‘啵兒’的一聲,親的倍兒響。

    “延玨,你最好了。”

    蜜糖隨後奉上。

    延玨皺皺眉轉了頭,半晌,薄唇牽動一角。

    ……

    府門闊朗,庭院幽深。

    小猴兒懶懶的把腦袋別在延玨的頸窩間,頗有閑情逸致的欣賞著這陌生的庭院。

    “你買的?”

    “嗯。”延玨應著聲兒,顛了顛背,給她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趴在他寬厚的背上。

    小猴兒摟緊了他脖子,問:“給我買的?”

    “不嫌臊。”延玨低笑。

    “切,不是拉倒,小爺兒現在這麽牛逼,一個宅子算嘛?”小猴兒不怕牛皮破的海吹著,朝延玨的耳朵調皮的吹吹氣,說道:“真的,我現在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是你這個王爺做累了,就換身兒布衣隨了我,小爺兒養你。”

    “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說話算話?”延玨破天荒的應聲她的扯皮。

    小猴兒爽到了,呲牙,“當然。”

    “那璉玨在此謝謝小猴爺了。”

    “延玨。”小猴兒更正。

    “嗬……那是過去了。”

    “我不管,在我這,你就叫延玨,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到陰間裏都是。”小猴兒執著。

    延玨笑歎,“不過一個名字。”

    小猴兒抱緊他,喃喃,“誰說的,誰說隻是一個名字,延玨是我石猴子的爺們兒,我兒子的爹,狗屁璉玨又是哪隻鬼!”

    “嗬,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延玨辯不過她,也不想與她辯,隻又顛了顛背,讓她覆的舒坦。

    實在趴的舒坦,小猴兒是真的一百個不願意下來,可院子總有盡頭,屋子總有門。

    繞過梅林,延玨背著小猴兒進了一間屋子。

    從他背上跳下來之後,小猴兒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草廬。

    不,草廬是雅名兒。

    直白點兒說,就是一間茅草屋。

    外牆的黃泥巴縫兒裏,支翹的茅草胡亂紮著,屋頂的舉架隻有幾根粗細不一的歪木頭做的房梁,甚至極其矮的棚頂,茅草稀疏,一抬頭,有些縫隙甚至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月光。

    進了屋內,小猴兒撓著人中好奇的瞧著。

    木桌兒一個,板凳仨,掉碴兒的米缸和水缸,床……

    嗯,唯一像樣兒的,應該就是這張床了。

    那管外觀也是土兮兮的,可那上頭鋪著的墊子和被子,卻也是上好的錦緞。

    “喜歡麽?”

    延玨不知什麽時候從後麵抱住了小猴兒。

    小猴兒樂了,“喂,你丫逗我呢?堂堂大清朝最有錢的王爺,大老遠來見自個兒的媳婦兒,就住這樣寒酸的地兒?”

    “如果我有一天不是王爺了,怕是隻能讓你住這樣的地兒了。”延玨煞有介事的歎息。

    小猴兒瞥眼兒,借著話茬兒逗哏兒:“那可不成,小爺兒我這兒金貴身子,沒個舒坦的銷金窩怎麽成?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得換棵樹上吊——誒、誒、誒,勒死了!”

    腰上一緊,小猴兒隻覺自個兒雙腳離地,纖細如她,被延玨的兩隻大手後背一勒,竟像是拎隻小雞兒一樣簡單。

    延玨手勁兒不大,嘴上卻極為霸道,“說你錯了。”

    “我喘不過氣了!”

    “快說。”延玨磨牙。

    “我要憋死了!”

    “……”

    雙腳一沾地兒,小猴兒得逞的朝延玨呲牙,哪有半點兒難受的樣兒。

    “延玨,你也有今天。”

    小猴兒得意死了,尤記得曾經他欺負她時,百般缺德招數一股腦的上,哈哈,瞧瞧如今——

    反正,她石猴子贏了。

    “縱壞了你。”

    延玨捏捏她的鼻尖兒,滿眼寵溺。(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