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昭他們進楊村調查破酒壺的同時, 另一邊的拆房小分隊也到達了楊公燭坊的門外。
    雖然占地不小，但總的來說也就是一座屋頂加幾根立柱，結構並不複雜。
    再加上裏頭應該還有很多蠟, 不管是什麽蠟吧, 反正都助燃。
    白鬼王瞄了一眼，覺得沒難度, 抬手就準備摧毀了。
    “唉唉唉！”
    幾乎是同時，太學小才子們和趙普公孫都阻止老爺子。
    “等會兒，先進去檢查下。”王爺還是比較穩妥, “別裏頭躲著什麽流浪漢啊, 或者貓貓狗狗，燒死就不好了。
    包延也點頭, 就說要進去瞧瞧。
    龐煜一個勁拽包延的袖子，那意思——這裏那麽多高手呢，你逞什麽能嘞！咱們在外邊等麽！
    可事實上, 眾人對這個著名的凶案現場都好奇不已，連陸天寒都想進去瞧瞧, 尤其是公孫啊！先生躍躍欲試中。
    白鬼王一背手, 那就進去瞧瞧。
    公孫立刻拉著趙普往裏跑。
    林霄和謝炎也挺感興趣, 林霄剛喝過酒，這會兒膽也壯，害怕什麽的，不存在的！
    謝炎見他冒冒失失也往裏跑，就拽了他一把, 跟在陸天寒身後進去。
    這會兒天都黑了, 四周圍還挺荒涼, 龐煜有心不進去吧, 但所有人都進去了，留他一個人在外麵也很可怕。
    歎了口氣，小侯爺隻好跟著進去，一手抓著白鬼王的袖子，覺得跟著老爺子應該不會有事！
    穿過破損的籬笆牆，眾人先進入了楊公燭坊的前院。
    院子裏荒草雜生，地麵上有幾塊方形的石碑。
    眾人都皺眉——這前院看著怎麽跟個墳場似的。
    趙普分析了一下石碑之間相隔的距離，應該是用來栓馬和固定馬車用的……但這個造型的確有點惡趣味，完全可以做成圓形的石墩，非要做成墓碑一樣的形狀。
    穿過這些石碑，前方是工坊的第一個房間。
    這廠房總共就兩間，一小一大，前方一間是儲物的。走進去，兩邊堆滿了已經裝箱打包好的，還沒來得及運走的貨物，就剩下正當中一條通道供人進出。
    眾人穿過那條通道，進入了當中的那間大工坊。
    這個工坊是個“田”字型，當中一個十字通道，分割出四個區域。
    其中隻有右手邊第一間房間是有牆壁的，還有一扇門，門上有鎖環，一個環上還掛著條鏽跡斑斑的粗鐵鏈。
    另外三間房，都隻用掛著的竹席簾子隔開，這會兒席子都爛得差不多了，所以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其中一間房地上有大大小小好幾個融蠟的尺子，另一間房堆了蠟芯、模子等各種原材料，而最詭異的是左手邊第二間房的區域。
    這地方應該是晾蠟燭了，房頂上各種大大小小的鐵鉤子，掛著十幾根碩大的紅蠟。
    這種紅蠟應該是大型祭祀或者法會上用的，有差不多一人高一人寬，還一頭寬一頭窄，掛著晾曬的時候是寬頭在上窄頭在下。再加上這破工棚四周圍還漏風，那些蠟燭掛在半空中微微地晃動，就跟掛了幾排無頭的紅衣屍體似的，看著瘮得慌。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就會被那些紅蠟給吸引，總忍不住去看一眼，再看一眼……越看越奇怪！
    公孫則是對那間獨立的房間最感興趣，這應該就是楊公殺人配蠟的地方！跑到虛掩的門口往裏望了一眼，果然，是一個類似太尉府地下密室那樣的布局。
    正當中一個小型的池子，四周圍擺了桌子，桌上還有大量的骨灰壇。地麵刻滿了看不懂但是看起來很詭異的咒文圖案，房頂上貼滿了黃紙符咒，地上還有不少鐵鏈，以及池子底部殘存的一些蠟。
    公孫盯著池子看了一眼，又回頭，跑去其他幾個蠟池看了看。
    蠟池裏，或多或少都存有不同量的蠟，這會兒都是凝固的蠟膏狀態。
    “有點奇怪啊……”公孫一圈看下來，就問楊允，“鬧鬼的時候，是哪個池子裏頭的蠟油沸騰了？”
    楊允說那他也沒瞧見，都是聽大人們說的，可能就是開頭那個大點兒的，獵戶們也沒敢太往裏走。
    趙普看公孫。
    公孫摸著下巴，似乎有些想不通，小聲跟趙普嘀咕，“為什麽蠟油的池子裏沒有灰塵呢？”
    趙普皺了皺眉頭——灰塵？
    眾人低頭看腳下。
    工坊廢棄多年，四周破損嚴重，地麵上積了不少灰塵落葉，但蠟池裏卻並沒有積灰。
    “是有點奇怪。”謝炎也說，“這些池子裏的蠟，跟新的似的。”
    白鬼王掃視了一圈，覺得還挺空曠，應該沒有活物，見陸天寒似乎挺感興趣地正觀察一根掛著的紅蠟，就也走了過去。
    龐煜正拽著老爺子袖子呢，隻好也跟著過去。
    林霄也跟陸天寒一起研究那些掛著的蠟燭，他還問謝炎，“你用過這種蠟燭麽？”
    謝炎還真點頭，表示用過。
    眾人都好奇跟他打聽，真的好用麽？
    楊公燭比一般蠟燭要貴出不少，一般隻有大戶人家用。
    謝炎說的確是好用，煙也少，不過真不覺得是因為摻了人蠟的緣故。
    公孫也在一旁點頭，“所謂人蠟跟動物蠟根本沒區別，隻要是吃奶長大的，熬出來的油就都是一樣的，扔個人進去和扔隻豬進去完全一樣！”
    眾人都默默的看公孫。
    “而且一個人才能熬出多少油？”公孫指著碩大的幾個池子，“這工坊每天的出貨量看起來很大，十幾個人都不夠塞牙縫的，估計每根蠟燭隻能分配到幾滴。”
    白鬼王幽幽地看著徒弟家相好的，別看不會武功，最彪悍就是他……
    “手感好像也不一樣。”林霄也是百無禁忌，伸手去摸了摸一根掛著的蠟燭，聞了聞指頭，發現有一股說不清是香還是臭的味道。
    公孫摸出小刀，準備刮點蠟回去研究研究，這蠟燭的配方全部燒掉可惜了……
    趙普看著大模大樣刮蠟燭的公孫，“那要是真要加人蠟怎麽辦？”
    公孫一挑眉，“摻點兒豬油試試唄！”
    眾人望天，不是很想用……
    正說話間，突然一陣風過……幾根蠟燭就晃了起來，其中有一根撞到了小侯爺。
    龐煜一閃身，躲開了一根，卻沒留意後頭還有一根撞過來。
    這蠟燭還挺大的，一晃起來看著有點危險。
    趙普一拽公孫，陸天寒也躲開了點。
    龐煜直往後退，沒留神後頭還有根大的正朝他撞過來。
    等回頭發現的時候，蠟燭都到龐煜眼麽前了，白鬼王一甩手……就將那根蠟燭給推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寸勁，或者說那蠟燭本身比較脆，就斷了……
    啪嗒一聲，蠟燭有半截落到了地上，而剩下掛著的那半截，正從小侯爺眼前晃過……龐煜就看到那半截蠟燭下邊，掛著個睜著眼的人頭……
    “鬼啊！”
    龐煜這一嗓子，喊得旁邊白鬼都讓他嚇了一跳。
    這黑燈瞎火陰森恐怖的荒宅裏，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震，一起望向龐煜。
    就見小侯爺嚇得後退一步，正好被地上滾著的半截蠟燭給絆到了，腿一軟一屁股坐地上，手一按地麵，按住了涼絲絲一截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截人手……
    “哇啊！”
    龐煜一甩手，回頭一把抱住了夭長天的腿。
    白鬼王歎了口氣，低頭看抱著自己腿瑟瑟發抖的龐煜，現在的小孩子，非但不怕他，怕了還找他……
    不過此時，所有人的注意點都不在嚇得差點魂兒都飛出來的龐煜身上，而是那根被拍斷的蠟燭。
    這蠟燭裏竟然封著一個死人，而且顯然還是被切碎了的。
    蠟燭的上半截，掛著個人頭，看上去是個年紀不小的男人，雙眼圓睜還張著嘴，麵部扭曲猙獰，難怪把龐煜嚇成這樣。
    而落到地上的那半截蠟燭也摔裂了，散落的蠟塊裏，混雜著殘肢。
    就在眾人震驚的時候，忽然，後方傳來了聲響，似乎有腳步聲。
    夭長天提溜起地上的龐煜，趙普也拉上公孫，陸天寒招呼太學一眾書生就躲到一旁的材料堆後邊去了。
    躲了起來，也沁還問嚇得小臉刷白的楊允，“那屍體是誰的呀？”
    楊允一個勁搖頭——不知道啊！不像我們村的……
    公孫探著頭往後邊望，邊問趙普，“來的什麽人啊？會不會是凶手？”
    趙普搖搖頭頭，臉上表情有點困惑……因為九王爺覺得，那個掛在蠟燭下邊的人頭，長得有點眼熟。
    要說趙普見過的人也多，軍營下屬，朝中文武……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
    而此時，從工坊後門進來的，正是剛才聽到了龐煜慘叫的展昭他們。
    展昭第一個跑進工坊，進門正好看到黑暗中，一顆晃動的人頭。
    “哇！”展昭沒什麽防備，冷不丁看到人頭也嚇了一跳，同時又來了一句，“這誰啊……眼熟！”
    躲在材料堆後頭的眾人一聽聲音——不是展昭麽。
    公孫和包延就想出去，不過被陸天寒和夭長天伸手給拉住了。
    太學小才子們看兩位老爺子。
    倆老頭正搖頭呢——這人頭這樣還是算展昭撿到的！
    公孫無奈歎氣——你們就不能換隻貓薅一薅麽，就賴上展昭了啊。
    趙普的關注點則是在展昭那句話上——展昭也覺得眼熟？
    白玉堂跟在展昭後邊進來的，一眼看到掛在半空中的人頭就無語，邊朝著材料堆那邊看，邊拉著展昭往後退。
    展昭還回頭問白玉堂，“玉堂你覺得這人眼熟麽？”
    五爺皺著眉又看了那人頭一眼，覺得辣眼睛，不過不覺得眼熟。
    “這什麽呀？”
    霖夜火和鄒良也跑進來了，後邊跟著天尊和抱著小四子的殷候。
    小四子發現是屍體之後顯然沒那麽怕了，還探著頭看了一眼，“喔……眼熟！”
    眾人都看小四子。
    趙普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團子也覺得眼熟？”
    他轉過頭問公孫，“那你覺得眼熟麽？”
    公孫看看趙普——我們不是躲起來麽？這麽大聲說話不要緊麽？
    一旁，包延默默舉手，“我也覺得有點眼熟誒！”
    龐煜這會兒緩過勁來了，“我也……”
    剛才還膽子大了幾分的小四子立刻又縮回殷候懷裏去了——有說話聲！鬼鬼！
    殷候和天尊都轉臉望向材料堆，“別躲了，這屍體不算在貓貓崽頭上，分明是你們撿的！”
    展昭“哼”了一聲，都想陷害貓爺！
    材料堆後頭躲著的幾人都出來了，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碰了麵，將情況一說，天尊可算鬧明白了，難怪人人對他道辛苦，原來都以為他來拆房的……
    “那好在沒拆啊。”展昭指著一地碎屍，“這什麽呀！”
    公孫正檢查那顆人頭，因為是被蠟封起來的，所以看不出究竟死了多久。
    公孫看了一會兒，伸手戳了戳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他身邊，靠著他腿一起看的小四子，“你也覺得眼熟？”
    小四子點點頭，摸著下巴尋思，“在哪兒見過呢……”
    “你們多少人覺得他眼熟？”公孫問。
    展昭、趙普、龐煜和包延都舉手。
    天尊和殷候一人一邊挨著白玉堂，就問，“你沒見過麽？”
    五爺搖搖頭。
    天尊和殷候也端詳了一會兒，也覺得沒見過。
    公孫看了看小四子又看了看趙普，納悶——為什麽自己也不覺得眼熟呢？
    眾人都分析，什麽場合是展昭、趙普、龐煜、包延和小四子一起出現，而其他人都不在的？
    這邊還沒想出結果，那邊白玉堂則是提出了疑問，“是隻有這根蠟燭裏有屍體，還是所有的蠟燭裏都有？”
    眾人彼此瞧了瞧，第一反應去數有幾根蠟燭——好家夥！大豐收啊！
    “這個簡單。”霖夜火抬手打了個響指，手上出現了一團火苗。
    火鳳舉著火苗，用火光照蠟燭。
    蠟燭透光，楊公燭的透光性還比別的蠟燭都好，晶瑩剔透跟玉似的……被火光一照，立刻透出來裏頭有沒有東西了。
    霖夜火舉著火苗走了一圈，眾人跟在後邊看，越看越覺得變態，這些蠟燭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眾人數了一下，總共三顆人頭，也就是說，至少三具屍體。
    “難怪這幾天鬧鬼。”展昭前後一聯係，“那幾個獵戶說看到池子裏蠟油在翻滾還有人手啊什麽的，是不是正好瞧見了融蠟藏屍的過程？”
    眾人都覺得有可能，楊允也傻了——本來還以為鬧鬼，沒想到竟然是凶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展昭想著得保護一下現場。
    還沒等他想好讓人誰幫回去傳個信兒，屋外就有人來了，是赭影。
    赭影進屋之後，遞了個紙卷給趙普，說是歐陽讓人送來的。
    趙普有些疑惑，這紙卷竟然還是蠟封的，什麽事情那麽神秘……讓赭影說一聲不就行了麽。
    打開紙條，趙普看了一眼，就不動了。
    合上紙條，趙普還閉了閉眼，似乎是覺得自己可能看的姿勢不對，或者是光現太暗？
    九王爺對火鳳招了招手，霖夜火舉著火苗給他照亮。
    趙普湊到火苗邊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紙條上寫的內容。
    看完，趙普又合上了，一歪頭，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其他人都被他搞得有點好奇了，公孫疑惑地看著趙普——這個表情從來沒見過誒！
    不止公孫沒見過，連鄒良赭影都沒見過——什麽情況？
    呆滯了好一會兒，趙普再一次打開紙條，似乎是為了確定一下最後看了一眼。
    看完之後，九王爺合上紙條，忽然一扭臉望著那顆還掛在半空中的人頭，“我知道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