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外麵的天氣是肯定不能端到石桌上了, 趙子言想, 隻是這幾天除了在店裏, 他和溫雅就一直在那裏吃飯……難不成全部端去店裏？

    在趙子言這麽想的時候, 店子與小院之間那道簾子也被拉開了。隻見溫雅看他一眼, 就徑直走了過來。

    “好燙。”走過來之後溫雅放下傘了接過盤子，然後就把它放到了不遠的桌子上，“你是沒感覺嗎，這麽燙的碗, 就這麽拿著隻一直杵在這裏……”

    “先生……”趙子言看溫雅現在的態度, 有點摸不準是不是能留下來了, 隻說了這兩個字就聽溫雅說。

    “行了，別‘先生’、‘先生’的了，沒話說就不用強行聊天了。”溫雅聽趙子言這麽一喊, 等了一會沒下文就說, “待會估計是要下雨了——廚房這桌子不適合吃飯, 你跟我來。”

    溫雅拿了布隔開才端起碟子和碗, 然後在趙子言要幫忙的動作下阻止了他：“行了, 你什麽都別拿，跟我過去開門。”然後又補充, “經常踹門容易把門弄壞。”

    溫雅在前麵帶路, 隻一會就走到了他的房間前麵：“開門。”

    趙子言依言推開房門, 然後在溫雅把菜放在圓桌上之後才走進去，在溫雅的吩咐裏坐下。

    在溫雅又走出去的時候趙子言出於好奇掃了一眼四周：好大！

    之前進來院子裏、去房間的時候趙子言就已經知道，溫雅的生活區域比書店表麵所顯示的區域要大很多, 但是這第一次進來，發現溫雅的房間是他所住的那邊的三倍大小，他還是很吃驚。

    這簡直是打通了三個房間的樣子——他不是沒見過這種設計，隻是在小院子裏見到這種布局還真是第一次。

    這個房間和整個院子一樣是坐北朝南的分布，且似乎是按照原本三個房間的樣子，房間用鏤空木雕和少部分牆麵作為隔斷，將其分為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書房，裏麵兩個大大的落地書架靠牆而立，其中一個是在北麵牆那邊占了全部，另一個則是在東麵牆占了一半麵積，書架裏都是很厚很舊的書籍，和外麵書店裏的那些不一樣。然後是書桌，一大一小兩個書桌並列在裏麵，其上的紙筆等一眼看去應該是相同的。在南麵的窗戶下，一張三四尺寬的竹塌擺在那裏，上麵粗略蓋了一層布，隻漏出一點看出其下是什麽。

    第二部分就是趙子言現在所在的地方，一張圓桌擺在正中間，圍著桌子的則是四個板凳，他正坐在西麵的凳子上。房間北麵放著一對椅子和一個小矮桌，矮桌上麵擺著一塊無字靈牌和一鼎香爐，香爐裏正燃著三支香。然後再看一眼，這部分的四角都擺著盆栽，裏麵的竹子不知是什麽品種但看起來挺拔翠綠。

    第三部分應該是溫雅的休息區域，雖然兩邊的隔斷都留出了一半的空白，但是不同於書房的無所遮攔，這邊用竹簾隔開了空間，所以趙子言也沒看到裏麵有什麽。

    無字靈牌……

    在趙子言為那塊靈牌吃驚的時候，外麵又傳來“轟隆”一聲，之後就是一陣隱隱約約地物品掉落聲。然後在外麵落下的豆大雨點裏，溫雅端著湯從四邊的走廊裏繞了過來：“你去廚房看看吧，那邊水開了……”溫雅放下湯之後語氣裏有一絲不好意思。

    趙子言馬上跑過去，隻見煮粥的那個鍋正在向外撲騰著氣泡，鍋蓋放在一旁的蒸籠上。

    趙子言看了一圈沒找到勺子，然後想了下拿來鍋鏟在粥裏一撈——果然掉進去了。

    把勺子用筷子夾上來，然後趙子言先用鍋鏟翻了一下粥，然後才去拿了布來隔開擦幹了勺子和筷子，再把鍋蓋拿起來放到小桌子上。

    拿勺子舀起來看了一下，趙子言確認粥熟了之後拿了幾隻碗，然後從缸裏舀水把它們洗幹淨了，才把粥盛出來又放好。

    之後趙子言揭開蒸籠的蓋子，用筷子插了通氣孔之後又蓋上了蒸籠蓋。

    “先生，粥已經煮好了，你現在要吃嗎？”趙子言用木托盤端了兩碗粥和一副筷子和勺子去房間，放下之後問，“還是再等一會了吃飯？”

    “你不吃嗎？”溫雅看那邊沒有趙子言的餐具就問。

    “這兩碗是為先生準備的，一碗稠些，一碗稀些，我在廚房裏還看到了糖、鹹菜和豆豉，先生需要的話我也去拿來。”趙子言說，“待會還有飯，我看飯店裏總送來米飯，今天就同時做了兩樣，先生看喜歡什麽就吃些——隻是因為原本沒注意，今天做的菜不是很適合和粥一起，不過幸好先生的弟子早有就準備了。”

    溫雅不會做飯，平時吃的飯菜、用的熱水又都是外麵送來的，趙子言隻一想以前這邊會是什麽樣，就能得出結論了。

    “嗯，他總想得很遠……”溫雅過了一會才冷淡接道，然後換了語氣說，“你且坐下吧，我知道糖在哪裏——你打算吃飯還是喝粥？”

    “啊？我，我跟先生一樣就好了。”趙子言這次被溫雅按在南邊耳朵凳子上，正對著那個矮桌，隻是此時上麵的靈牌和香爐都已經不再了。

    一回頭，趙子言正好從門框裏看到溫雅走近廚房，然後又端著托盤過來了。

    溫雅端來的也是兩碗粥和一副餐具，按照趙子言那兩碗一樣，一稠一稀，此外還帶了一個瓦罐過來。

    溫雅把托盤放在趙子言麵前，然後開了瓦罐放在桌子中間，最後才坐到先前的位置。

    “吃吧。”溫雅說一聲之後就端起了碗，然後用瓦罐裏的勺子舀了點糖出來。

    “先生……”溫雅抬頭看趙子言，以為他還有什麽事，卻隻聽趙子言接著說，“我剛才是不是應該把土豆炒了下粥……”

    “哦——”溫雅被趙子言的話弄得懵了，然後才說，“你也說了，好在還有白糖這些可以用，就是沒有，這三道菜也不是不能吃啊。”

    “吃吧。”溫雅說完就拿起勺子喝起粥來。

    “對了，蒸籠那邊是可以不用管的對嗎？”溫雅突然問。

    “嗯，是的。”趙子言說，“應該是這樣。”

    “那就好，我們都吃飯了，灶裏還開著火蒸著……”

    “先生我過去一下！”趙子言放下碗，跑到廚房把灶周圍清出來，然後又控製了火的大小才又跑回去。

    溫雅疑惑地看著他。

    “沒人在那裏看著，萬一有火星蹦出來就危險了。”趙子言解釋。

    雖然之前說了不適合，但是溫雅喝了半碗粥之後，夾了茄子一嚐，臉上瞬間就是寫滿了“這是什麽”。

    “沒刺……”溫雅本以為這是昨天那條魚，但是吃了之後發現口感有些不對，然後排除選項了，從今天的菜裏數了趙子言買了什麽之後不可思議，“這是……茄子？”

    “嗯，先生，這是茄子魚。”趙子言被溫雅這反應也整懵了下，茄子魚這道菜他還是在菜譜上看的，怎麽溫雅這麽吃驚的樣子……

    世界差異！趙子言突然想到這個詞，雖然都是由基礎小說發展而來的任務世界，但是每本小說的側重點不同，每個任務世界的發展因此也很可能不同。

    通常武俠小說裏關於吃食，最常見的話語就是“切x斤熟牛肉來，打x斤酒”，這種情況下，如果作者不特意點出的話，任務世界是不是就默認了本世的吃食水平基本就是這樣的風格？

    帶著這樣的疑惑，趙子言一副懵逼樣看著溫雅，而左邊的溫雅也這麽對視著他。

    “我以前還沒吃過這種做法……挺稀奇的。”溫雅眨眨眼了說，“就跟前幾天那個蛋餅一樣，看起來應該不繁瑣，但是我以前都沒見過有人這麽做菜。”

    “嗯……我是跟母親學著做的，不清楚其他人怎樣。”趙子言見此就低頭輕聲說。

    溫雅想想趙子言來的時候，自然知道他的母親十有□□已經不在人世，就輕輕歎了口氣，揉揉他的頭了說：“過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吃飯吧，雖然是夏天，但是放久了菜依舊會冷。”

    “嗯。”趙子言夾了扁豆之後吃了幾口之後，問，“先生，之前我一直聽好奇的，但是不好意思問，現在就要走了，就不懂規矩地問一句了……”

    溫雅抬頭看他。

    “我聽說，大家都是不準仆役同桌的，雖然我沒入奴籍，但是從書童這一身份上來看卻還是仆役，”趙子言咬唇了繼續，“既然這樣，先生為什麽準我同桌，還對我那麽好？”

    溫雅對他來說是個好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臨走了，趙子言回顧這幾天，知道溫雅對他的好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好心腸——就像是對待自家後輩一樣，這樣的善意他有些受寵若驚也不知怎麽回報。

    方才看了那塊無字靈牌，他的腦洞就一下子開了起來：是不是溫雅的身份問題？

    溫雅不是普通人，但是如果溫雅也是謝家人呢？謝家能出一個謝思純，在此之前出一個溫雅也有可能……而且這樣的話，結合渣爹這一點，溫雅對他的態度和對武林中人的敵視也就都可以解釋了。

    “我說過啦，我喜歡小孩子。”溫雅笑了，“越是聰明懂事的小孩我越喜歡。雖然因為這世道的原因，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孩子都不會是普通人家出來的，但是我就是想養個懂禮又可愛的小孩長大……不過也是這樣啦，我不愛武林中人，也不想和朝廷有什麽牽扯，很多時候就隻能去私塾帶下孩子了。”

    “前段世界私塾關了門，我就隻能自己待在書店了。”溫雅看著趙子言，笑得溫柔燦爛，“雖然你說了隻待一個月，但是從時機上看，你來得正好……如果沒有後麵那些事的話，我真的很想留下你。”然後溫雅收了笑容，看看外麵了說，“現在雨下得挺大的——你就再住在這裏幾天，等雨停了你找到地方了，就走吧。”

    趙子言看溫雅神色變換，雖然覺得溫雅不是真的這麽死按著那一點不放的人，但是也找不出其他理由溫雅一定要他走。

    隻是，溫雅不是有個弟子嗎，為什麽他還說去私塾帶孩子？從這裏的生活痕跡來看，那人應該不小了，這樣溫雅不是已經把一個符合他心意的人養大了嗎？

    趙子言想起這兩天過來送禮的雙胞胎，想到了那枚被毀掉的鈴鐺。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