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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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起,草木黃,雁南歸,從門下省歸來的唐國公李淵,回到私第後,和夫人竇氏交談起來,說著說著,透露一個小道消息:
“陛下麵上看不出來,但真是高興,以至於一腳就把門檻給踢壞了,然後一瘸一拐的離開,全場肅靜,與會人員大概憋著笑。”
竇氏聽了,腦海裏浮現出天子一瘸一拐走路的場麵,還真想笑,卻不忘問:“三郎沒笑吧?”
“大家都裝作沒聽見、沒看見,誰敢笑?”李淵喝完一杯茶,長舒一口氣,感歎著:“吵了差不多半年,好歹是通過了,這一下,怕不是有許多人已經喜極而泣、奔走呼號。”
竇氏方才聽李淵說,政事堂會議通過了平章、杞王宇文理所提議案,立法保證商賈的正當權益,取消各項律法中對商賈的歧視性內容,讓工、商業者獲得與平民相等的地位。
與此同時,加強對工、商的管理,一部名為《欽定大周商律》(簡稱商律)的律法即將頒布實施。
這部《商律》,就是近半年來各方激烈辯論、妥協所得產物,其中包括杞王組織人員擬定的《公司條例》、《商人條例》。
可以說,《商律》為周國工商業接下來的發展奠定了律令基礎,而朝廷大興工商業的決心,也由《商律》體現出來。
李淵作為四平章之一,府裏有上一版《商律》的修改稿,竇氏讓人拿來,一邊翻看,一邊和李淵確定其中內容。
兩年前竇氏大病一場,差點就撒手人寰,從那過後,身體不如從前,多虧慢慢調理保住元氣,不至於成日裏病懨懨、一副苟延殘喘的模樣。
她打理唐國公府名下產業多年,又和皇後及一眾外命婦走得近,緊跟“時代潮流”,所以讓李家在這二十多年的工商業發展浪潮中收益匪淺。
也正是因為自家有產業,所以李淵是杞王提案的支持者,經過半年的努力,不斷的辯論、妥協,才讓幾經修改的《商律》最終定型。
竇氏對這套律法頗為熟悉,其中的《公司條例》,將各種公司按章分類,規定了公司的組織機構,確定了一些定義和概念。
首先是公司的定義,明確規定“凡湊齊資本共營、以營利為目的之貿易者均為公司”。
其次,確定“法人”的概念。
所謂法人,公司律確定“凡公司均為法人”,以律令的形式,確定公司、商社的法人地位。
第三,定義責任製:公司責任製,以債務為前提,分無限責任和有限責任。
《公司條例》規定,無限責任公司如遇虧損,若變賣公司資產依舊無法抵債,債務人可向該公司合資人、股東追債,並將其名下財產抵債。
也就是說,合資人、股東有責任用自己所有的財產來償還公司欠下的債務,此即為無限責任。
有限責任公司如遇虧損,若變賣公司資產依舊無法抵債,債務人可向合資人、股東追債,但合資人、股東隻需將自己所持公司股份、合資錢財用來抵債。
如果份額用完,依舊無法償還債務,合資人、股東無需將其個人名下財產拿來抵債,此即有限責任。
此外,又對股份製有限公司的成立、公司股份、公司債(記名不記名)等進行了規定。
《商人條例》,對商人的涵義、商業經營範圍、商號、商業帳簿等作了規定。
規定凡經營商務、貿易、買賣、販運貨物者,均為商人。
又規定,年滿十五歲以上之男子方可營商業,而女子可以於法定場所內經營商業。
還規定了商人類型(貿易商、生產商等)、商業學徒、代理商、商業中間人、經理權和代辦權等一係列內容。
除此之外,還有《期貨管理條例》、《股票管理條例》、《銀行管理條例》、《海商管理條例》等等。
林林種種匯在一起,就是《欽定大周商律》。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部《商律》,從此,重農抑商的政策不複存在,重農促商、兩條腿走路,將會是國策。
朝廷要大興以實業為主的工商業,帶動各行業發展,吸納更多的勞動力,讓無地可種的人們可以通過務工掙錢,養活自己和家人。
李淵明白這一國策的重要性,但他也知道這意味著新一輪的工商業發展浪潮即將到來。
實業興國,是這段時間以來大辯論裏經常提起的一個詞,朝廷要靠實業強國,吸收閑散勞動力,生產大量物美價量的產品,造福百姓。
與此同時,還要繼續大興海貿,向海外諸國大規模傾銷中原的手工業、工業製品,以此帶動國內實業的發展。
一個工場,同樣的產品,可以高價向海外市場銷售,同時以低價向國內市場銷售,如此一來,工場(生產商)確保了利潤,貿易商得了賺頭、百姓得了實惠,朝廷也得了大量稅收,可謂一舉多得。
實業興旺、經濟活躍,意味著交通運輸繁忙,無數冒著黑煙的火輪船,還有即將“橫行”東西南北的火車,以及各類蒸汽機械,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煤炭。
那麽權貴們名下的煤礦,可真是要忙得無法休息了。
竇氏見李淵眉飛色舞的描述美好未來,自己也跟著高興,天子雖然起家荊襄之地,起家於黃州,但登基以來對於關隴“舊人”們還是很照顧的。
各家相應朝廷號召開煤礦,就如同有了一顆顆搖錢樹,而看情況,這搖錢樹的規模越來越大,大家不需要放高利貸或費心經營產業,就能獲得穩定且豐厚的收入。
如今,天子又改革中書省、門下省,設諫議院,選平章、參政,審核詔令、參與政事堂會議,讓許多官員、權貴找到了利益代言人,可以通過合法的製度下博弈,爭取、維護自己的權益。
天子確實是一個英明之主,最好長壽些。
竇氏如是想,看著李淵,滿是好奇:“三郎,天子...政事堂給商賈立法,這待遇會不會太優厚了?”
李淵聽出竇氏的言外之意,笑道:“那不能,大周律也要進行修訂,畢竟形勢不一樣了。”
“那..有沒有什麽風聲?”竇氏直接發問。
“我等不可妄議朝政....”李淵裝模作樣的說著,竇氏捂著嘴笑起來:“李平章好大的官威,民婦知錯了...”
“嗬嗬...”李淵也輕聲笑起來,他雖然不是三高官官,卻是在政事堂會議上有投票權的平章政事,可以單獨提出議案,使其在政事堂會議上討論,所以和宰執也差不多了。
諫議院的平章和參政,實際上可以作為許多利益團體的發言人,為其爭取利益,所以,平章和參政們可是炙手可熱,他也不例外。
朝廷設諫議院,允許平章、參政為各階層“發言”,向朝廷傳達百姓呼聲,而李淵,不但為親朋故舊“代言”,也為自己的抱負而努力著。
他已到知天命的年紀,卻意外在諫議院這個平台上獲得“登台表演”的機會,所以雄心不已的李淵立誌要有一番大作為。
作為棋手,下好名為“時代劇變”的這盤大棋。
“商,自古為四民之末。”李淵麵色嚴肅起來,竇氏也收起笑容,認真傾聽。
“商有商律,那麽朝廷不可能厚此薄彼,商律的製定耗時半年,隻不過是熱身。”
說著說著,李淵有些激動:“大周律要修訂,你可知道,這不是簡單的修訂,要增加一些新內容!”
“新內容?”竇氏聞言一愣,想了想,疑惑:“不就是刑律麽,還能有什麽....”
聯想到剛“出爐”的商律,竇氏有些驚疑,問:“是不是加入什麽新律法?”
李淵笑著擺擺手:“不可說,不可說,此事大概要折騰個大半年才能出結果,且待日後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