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180章 好事成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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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裏倒真沒發生什麽事,沈莙卻沒能熟睡,天微微亮時她便輕手輕腳地從姬潯身邊起身,等她搭上外衫再回頭看,卻見姬潯用手撐著頭,躺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沈莙訕訕地笑了笑,抱著銀票一頭紮出了臥室。
秋桐在外頭等著,見沈莙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東西我送過去就行了,姑娘快進去吧。”
沈莙攏了攏外衫,目送她走遠了才轉身回了房。姬潯見這妮子作賊心虛似地縮著肩膀回來了,覺得有些好笑,隻將人推進床榻裏側,轉身看著她道:
“我又沒怎麽數落你,這樣子看著倒可憐巴巴的。還是說,送出去之後就心疼起銀子來了?”
沈莙輕輕地哼了一聲,心道就算沒了一半的銀票我也還是個小富婆,當然後來這種認知在她看到姬潯的小金庫時被徹底推翻了。
“哪能啊,要是拿點銀子就能換你,全給她也不心疼。”
現在她深知怎麽樣去討姬潯開心,嘴倒是越來越甜了,肉麻的話簡直手到拈來。偏姬潯很是受用,聽過之後果然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既滿意又嫌棄的表情,輕輕地在沈莙臉上掐了一把。
北堂瑛那邊方擎自然是謹遵吩咐,大早就將馬車備好,在府門口待命。秋桐去的時候底下人正在運著大大小小的木箱,北堂瑛戴著帷帽站在屋門口,旁邊跟著貼身丫鬟馥蕊。
秋桐辦事麻利,也不糾纏,走上前去直接將手裏的銀票交給了馥蕊,
“這是我家姑娘要給北堂小姐的,大錢莊,北邊南邊都能換。還望北堂小姐一路平安,保重身體。”
說罷便向一邊站著的方擎微微點頭,依舊照來時的路往回走。
北堂瑛從馥蕊手中接過那一把銀票,捏在手中頗有厚度,她一時心中百感交集,想說這是籠絡人心,可同時又確切地知道沈莙這個舉動根本費力不討好,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做了。
北堂瑛不是那種一直耽於過去的人,如今她隻有一條路可走,留戀之心自然應該舍棄。
清晨時分,這一列隊伍便從桑植出發了,後繼走到哪裏雖然都報告給了姬潯,但沈莙便無從得知了,也不曾刻意去問。
仿佛和戰爭的走向一樣,沈莙的心情陰轉晴了,覺得一直籠罩在桑植的陰霾也都散開了。楚鄢要收拾回江夏郡,府裏當然一陣忙碌。沈莙本來想幫著招呼的,但現在姬潯在這裏,她和楚鄢說話都要看臉色,因此隻好做了撒手掌櫃,好在楚鄢表示很理解,另又有沈菱和楚穗幫忙,所以進程倒也不慢。
時隔許久,她和姬潯也難得的有了真正輕鬆自在一起膩歪的時日,秋桐隻在一旁冷眼看著沈莙幾次三番被姬潯調戲得麵紅耳赤,然後沒過多久又好了傷疤忘了疼,被哄了兩句便又自己湊上去。沈菱是最看不得這個的,因此楚穗每每看到沈莙和姬潯兩個在前邊黏在一起便趕緊找借口把他支開。
磕磕絆絆整理了好幾日,總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姬潯一行人和楚鄢一起往江夏郡去了,臨行前將所有公務都移交給了有能力控製武陵郡的楚門青年才俊。沈莙之前沒見過那人,離開時匆匆撇了一眼送行隊伍才知道頂了楚鄢的缺位的也是一個年輕的公子。
到了現在,局勢逐漸明朗,南北的權貴們大約也知道姬潯和姬桓的勢力範圍顛了個個兒,所以必需重新站隊。識時務的早早就表態了,要麽送來書信禮品,要麽親自拜訪。剩下觀望的畢竟是少數,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自然會後悔莫及。混亂開始前沈莙覺得日子過得異常疲累,如今有了盼頭才緩過氣來,和姬潯一個馬車把想問的話都問了個明白。
到達江夏郡已是半月之後的事了,楚鄢見過家中長輩之後便把沈莙安置在自己的別館,而姬潯則是去見了楚玶。
江夏郡不愧是荊州腹地,楚門又是書香世家,治學的氛圍極重,從靠近江夏開始沈莙便在路上不斷見到各個書舍醫館還有楚門創辦的私學。讀書人最愛那些個風雅之事,四季賞花喝酒,遊山玩水,以至於江夏郡處處都像是在水墨山水畫中才能看到的景象,這和雲南郡的繁榮相比又多了份安靜隨和。沈莙愛死這種氛圍了,和楚穗一起一路興奮到頭。
姬潯和沈菱忙著準備婚事以及和楚玶相商,楚穗也要各種打算。沈莙閑下來便隻好和楚鄢一處在江夏郡遊玩,更是去了私學見過來楚鄢曾經提起過很多次的先生和同窗。照她心中所想,楚門私學簡直和魏晉時期那些名士聚集之處沒什麽兩樣,雖然也有些規矩,但是不見拘束,有意思的人很多。沈莙避開那些青年公子,隻和女君們一起烹茶賞花,天一熱便脫了鞋襪一處踩水玩兒,幾次三番感歎,自己若是生在楚門才是真的好命。
婚事談妥之後幾個和沈莙終日廝混的女君比她還要激動,和楚穗一起,再不許她出門胡鬧,幾個姑娘一起關在屋子裏琢磨著嫁衣釵環。沈莙不怎麽關心這個,反正姬潯會將那些場麵上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的。可是楚穗和那幾個小丫頭不依,她們年紀還小,沒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家中有其他姊妹出嫁時也礙於規矩不得一處熱鬧,如今好容易來了個沈莙,楚鄢也由著她們鬧,她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照沈莙的說法,這些姑娘要是生在現代,做個婚禮策劃師簡直綽綽有餘。
“你在楚君這裏待嫁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們也不能一處玩鬧。之前家裏有喜事,長輩都不許我們插手,這次有楚君護著,我母親也不會再說多話了。”
她們一臉真摯,沈莙也隻能苦笑了,心道楚鄢這時候到不出來約束規矩了,隻自己在一邊看熱鬧。
因沈菱忙著,夜間便由沈莙同楚穗歇在一處。兩個姑娘似有說不完的話,躺在床上每每要等蠟燭燃盡才肯睡覺。選好日子之後瑣事也不少,姬潯的彩禮斷斷續續抬進楚鄢的院子,沈菱幫忙接著,轉背卻問沈莙道:
“如今父親和母親不在江夏,我也不缺身外物,這彩禮你還是自己留著使吧,那些布匹首飾和紅木家具都帶到雲南郡去,旁的金銀仍舊換成銀票貼身帶著。”
沈莙實在發愁,雖是在江夏郡臨時辦場婚事,姬潯的禮儀派頭一樣不曾落下,那些彩禮多得沒地方堆,存下來將來給姬潯用也沒什麽,隻是那邊金山銀山地的送,她這裏的嫁妝可怎麽是好啊!
楚穗白日裏看沈莙對著彩禮愁眉苦臉的,都是女孩兒,她自然知道沈莙的想法。夜裏躺在榻上她湊近沈莙耳邊,輕聲道:
“如今都要出嫁了,整日胡思亂想可不行。嫁妝的事哪是你該擔心的,你哥哥心疼你,自然不會讓你受委屈。”
沈莙怕的就是這個,她總覺得自己給沈菱添了不少麻煩,即將出嫁還要給他造成負擔。姬潯已經就嫁妝的事安了她的心,可是沈菱卻是絕不會叫她兩手空空地出嫁的。
“二哥才剛出仕,正是要使銀子的時候,我斷不能再拖累他了。那些彩禮我都替姬潯留著,並不動它。我娘留下來的那些東西用來置辦嫁妝想必也夠了。”
楚穗搖搖頭,這兩兄妹一個比一個倔,勸說這種事她是做不來了,還是留給楚鄢這個聰明人去解決吧。
第二日那些小姑娘大早便過來廝混了,幾個人在屋裏嘰嘰喳喳說話的時候外頭送來了沈莙出嫁時穿戴的鳳冠霞帔。幾個姑娘好奇地湊近了瞧,貴重繁複卻又不庸俗,心裏也有些羨慕。一個小丫頭眼尖,瞧見霞帔上的花紋,驚呼一聲,拉來身邊的姑娘用手指著它道:
“你瞧,這霞帔上是不是蹙金繡雲霞翟紋?”
幾個小姑娘聽言,都湊在一起,仔細一瞧,果然是蹙金繡雲霞翟紋,於是紛紛睜大了眼睛問沈莙道:
“這霞帔似是一品誥命的穿著。”
沈莙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楚穗卻笑道:
“我倒真忘了,你身上還承著個嘉城縣主的封號呢!”
沈莙接受幾個小姑娘的目光洗禮,一時有些羞赧。她這爵位根本是個虛名,被人拿來打趣便罷了,此時叫人知道反而不好意思。
因是待嫁,除了幾個小姑娘,男子是一個都見不到的。因此楚穗將她的煩惱說給楚鄢聽之後,楚鄢雖是即刻便有了主意也不能當麵說,隻能叫楚穗轉達。
“依我說,你和林擒也不用煩惱了,你這嘉城縣主可是有封地的,雖隻是個縣城,可依舊有封邑可拿,隻叫那縣尹送了今年的來,抵做嫁妝豈不正好,林擒再倔強也不能再反對了。”
沈莙深覺驚喜,她以為自己這什麽勞什子嘉城縣主隻是個名頭而已,沒想到還真的有塊小封地而且這封地還解了燃眉之急。將來的封邑都可用來養民,眼前還是先借一年的份來撐撐場麵吧。
“還有一事,雖然楚君叫我瞞著你不說來著,可是我也擔心你將來惱我。此番你出嫁,楚君隻說叫你拿楚門當娘家,他可不是說說而已,將這些年修書作畫以及經營所得撥出了一部分替你置辦了好些家具,隻當做嫁妝運去雲南郡了。”
欠楚鄢的人情就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沈莙倒真想說無以為報,可她又知道楚鄢決定的每一件事都沒人能左右他的想法,因此琢磨著將來再搜羅的孤本藏書之類的都一並交給他。
她成親那天遇著個好天氣,秋桐從大早外頭熙熙攘攘開始便一直在抹眼淚。沈莙叫楚穗和幾個小丫鬟擺弄來擺弄去,把一張臉畫得像個調色盤,頭上的鳳冠把人都壓矮了幾分,那些和她要好的楚門小姑娘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往這裏來了。沈莙心中五味雜陳,將沈菱替她捎來的梳妝盒打開,取出那支琴君留給她的步搖插在鬢邊,望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拉住了一旁嵐綏的手道:
“早些日子還想著我出嫁的時候你和忍冬都能在我身邊,如今隻剩你一個,過幾年你也要嫁人的,隻怕最後還是隻我一個。”
嵐綏在今天這樣熱鬧的好日子想起忍冬來,向來堅硬的心也忍不住動容,勸沈莙道:
“好容易畫好了臉,可不要哭花了妝。”
秋桐養了沈莙這麽些年,如今她出嫁,心情便和嫁女兒一樣,隻一路陪著,也說不出別的話來。直到沈莙上了花轎,她和嵐綏在兩邊跟著走,這才有了些實感,又忍不住偷偷抹了眼淚,又怕沈莙緊張,一路不停地同她說話。
嫁人是個體力活,特別是這種儀式感甚重的婚禮。沈莙一天下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拜堂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古裝偶像劇裏的那種幸福滿滿的感覺,隻覺得人都要被壓垮了,暈暈乎乎地被人引著進了屋裏,耳邊所有人說話聲都遠了,拿著團扇坐在床上,餓的快要暈過去了。
秋桐心疼她,偷偷塞了幾個白麵點心在她手裏,沈莙急不可待地咬了一口,看到自己的口脂在白麵上糊成一團又瞬間沒了食欲。
新郎要闖婚房是一個傳統,本來沈菱楚穗並那些小姑娘是要站在門口為難他的,可是因為沈莙父母不在,所以楚穗和沈菱要負責招待賓客,而那幾個躍躍欲試的小丫頭一見到身著紅衣頭戴金冠的姬潯就丟了魂魄,反應過來之後眼前連個人影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