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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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從哪裏走露了風聲, 那個曾讓大半晉國百姓聞風喪膽的殺手已經悄潛入了瀘州。原本熱鬧喧囂的瀘州,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夜夜閉戶。男子們還好些, 而那些妙齡的少女們卻再不敢入暮後出門,就算天亮時要出去也必要三五成群的結伴而行。

    即便瀘州駐有北齊精銳的騎兵, 但百姓們還是小心翼翼的過著日子。

    而因著這事,從沒宵禁的瀘州夜市也冷清了許多, 隻不過東來茶社依舊賓客盈門, 並不見人少, 這些茶客為的隻是能聽一曲蘇岫的南詞水調。

    自從為宋之遠將軍母親賀壽後,蘇岫姑娘必然每日夜晚登台獻唱, 且出乎意料的唱滿了晚場,那些為了捧她場的茶客將茶社裏外樓道走廊都填了個滿滿當當。其他酒肆商鋪生意清淡,唯有東來茶社賓客絡繹不絕。

    夜色昏蒙,月光黯淡, 蘇岫唱了兩首南詞後便回到了後堂休息, 東來茶社的李老板見機忙上前殷勤周道的為她親自端茶遞水。

    “多謝李老板。”蘇岫淡淡微笑,接過他遞來已泡好的香茶。

    “哪裏哪裏, 蘇岫姑娘是看得起我們茶社, 才來我們這兒唱曲, 我李某自然要為姑娘安排妥帖。”李老板笑意盎然的說, 這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的, 畢竟蘇岫一來, 他可是賺了個盆滿缽滿,大半年的盈利都比不過這一月。

    蘇岫隻笑不語,揭開茶杯輕拂茶湯,青碧的茶葉在水中沉浮,是上好的武夷大紅袍,茗苑中的奇葩,素有“茶中狀元”的美譽,李老板一直當寶一樣珍視深藏,輕易不拿來沏茶給別人喝。

    蘇岫輕抿了一口,香氣濃鬱,滋味醇厚,茶是絕品的好茶。

    李老板見她眉目鬆弛,神情放鬆,轉頭對屋外招了招手,有個婢女摸樣的姑娘拎著個竹籃子進入屋中,聘婷的朝李老板和蘇岫行了個禮。

    蘇岫抬頭,目露疑惑,望了望那個婢女又看向李老板。

    李老板忙賠笑道:“蘇岫姑娘最近愛簪花,李某便自作主張的讓人采集了一些時令花卉來給姑娘挑選。”他說話時,朝婢女揚了揚手。

    婢女上前幾步,掀開竹籃子上蓋的布巾,朝蘇岫屈身一禮,手中竹籃子朝她遞過去幾分。

    果然偌大的一個籃子裏鋪滿了各色鮮花,開的都十分豔美,花瓣上還有露珠痕跡,想來采摘下才沒過多久。

    蘇岫微笑,謙辭道:“真是勞煩李老板費心了,蘇岫愧不敢當。”

    李老板忙道:“區區小事罷了,這些花開的都好,姑娘不妨選一株?”

    蘇岫口中客套禮貌,但眼中還是露出了一絲歡喜,“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瞧了瞧籃子裏,指下遊遍妍色,最終落在一株粉白的茉莉花上。

    “雖無豔態驚群目,幸有清香壓九秋。”李老板合掌一拍,讚道:“姑娘好眼光。”

    蘇岫將茉莉拈在指尖閑閑一轉,唇畔綻的一朵笑無謂無意,她隨手一抬,就將花朵簪到了鬢邊。

    前堂裏傳過來雷動的掌聲,應是有人一曲落幕,蘇岫擱下茶杯,抱起自己的琵琶自座上起身,正想要返回前堂,李老板也待親自迎送,卻不妨有道亮敞的聲音急切傳來。

    “老板,老板!”門前小侍匆匆忙忙的奔來,跑的一頭汗水。

    李老板從容問道:“怎麽了,什麽事心急火燎的。”

    小侍忙朝李老板作了個揖,口中回道:“宋之遠將軍府上遣人來請蘇岫姑娘過府唱詞。”他說的小心翼翼,間隙裏還偷偷抬眼覷看了一下蘇岫。

    李老板心中暗“嘖”了一聲,臉上聲色不動,轉頭詢問蘇岫的意思,“姑娘怎麽看?”

    蘇岫微笑得體,“既是宋將軍之邀,蘇岫自然是要去的。”她有些為難的看向李老板,“隻是這裏,又要麻煩李老板斡旋了。”

    李老板朗聲笑:“不妨事,還是宋將軍那兒重要些。”他轉頭又問小侍,“宋將軍府上的車駕可在門口。”

    小侍點頭如搗蒜,“在的,在的,正在門口候著蘇岫姑娘。”

    李老板回身朝蘇岫一禮,謙謙道:“李某送姑娘出門。”

    “有勞。”蘇岫淡淡頷首,抱緊了手中的琵琶,跟著李老板走出了後廂,跨出門檻的時候,她突然又回頭望了眼前堂的方向,然後默然掉頭離去。

    這陣子,瀘州的戍防比以往要更嚴密了些,晚上時分常可見倚天騎的騎兵在街上巡守,秋衍也比往常忙碌了許多,不能時不時抽出空暇間隙去聽蘇岫唱詞,可就算他不在,他也派了下屬在暗處保護著她,務必要確保她安全返家。

    今日裏,秋衍正當值,他的下屬佯裝成茶客在前堂喝茶聽曲,眼見著蘇岫已經離開了許久,他覺得有些非同尋常,打聽一番後這才知道蘇岫被請去了宋之遠將軍的府上,他不敢怠慢,當下就讓同伴回營知會秋衍,自己則循著茶社到宋遠之府上的一條道追去。

    街道上十分安靜,隻聽到馬蹄噠噠聲和車軲轆的軋地聲,蘇岫坐在車內手中抱著琵琶,聽到車夫揮鞭駕喝的聲音在寂夜裏響起,讓她心頭忽的一下驚跳,按照紅袂所說,今天是十日裏的最後一天,若那人不動手,她想借此的機會也將就此錯過。

    她抱緊琵琶,手指輕撫琴弦,雙唇也被抿的失了血色。

    猛然間,車馬一頓,馬兒一聲驚喘,這異乎尋常的動靜,讓蘇岫心頭如有擂鼓,她抬手攥住車簾,指尖都有些發顫。

    車簾掀起,她目光四掠,粗粗看明白了此刻馬車正駕過一個胡同,幽邃深長的胡同裏沒有路燈照亮,隻能借著朦朧月光,瞧了幾分明白。

    “怎麽回事?”她輕聲問。

    駕車的人回過頭,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臉,他的眉目都在晦暗裏,他說:“沒事。”

    唱曲的人耳力都不差,蘇岫從他的音色裏聽出了差別,這人已經不是先前來接她的宋府車夫了。

    她竭力按捺下心中驚悸,不動聲色的說:“小心些。”

    那人卻驀然低聲笑了,“蘇小姐還是發現了。”

    蘇岫心頭一驚,抽手就想往後退,那人卻快她一步的伸手朝她揮張,他掌中攥著藥粉,吸入肺腑後會即刻造成昏迷,蘇岫沒有功夫,也壓根逃脫不開,被他一擊得手後,昏闕在了馬車裏。暗夜下,一輛輕車繞過城內重重耳目,往郊外馳去。

    秋衍正在當值,聽到下屬回報後便差人前去宋府打聽,蘇岫姑娘是否安全到了宋府。然而部下帶回的消息卻出乎他的意料。

    “屬下還未到宋將軍府上,在半路就瞧見城內州府軍隊調動有些不同尋常,打聽之下才知道,是宋將軍調派了許多州府軍全城搜查,城門如今四下封閉,似乎是在找人。”

    “你的意思是?”秋衍擱下寫了一半的廷報,從桌案後站起,眸光裏驚疑不定。

    “似乎是宋將軍請蘇岫姑娘過府,然而人一直沒來。”

    心中不安如漣漪般擴大,宋之遠行事素來穩重,從不會為了私事貿然動兵,隻怕這次是真的心急如焚,他待她或許真的不一般。秋衍麵色平靜,胸中擴散開來的情緒莫名複雜。

    他取過牆上掛著的佩劍按到腰間,對下屬吩咐,“我今日有要事待辦,你讓範將軍替我值守,其餘各部戍守在位。”他腳下匆匆的往外走,屬下應命後抬起頭,發現他人早走的沒影了。

    蘇岫清醒過來的時候,腦子裏整個是混沌的,眼前一片黑暗,是雙目被人遮了布巾,喉嚨裏幹涸欲裂,每一下的呼吸似乎都如刀鋒裂過肌膚,帶著痛意。

    她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已被人雙手反縛在身後,她掙了一下,卻完全沒有用處。

    周圍靜悄,驀地有腳步聲慢慢走近,蘇岫不敢再亂動,屏住了呼吸,身子卻有些微微發顫,原以為在心裏做好了所有的建設防備,卻未料到身處此境時,仍然讓她懼怕。

    來人在她麵前頓步,輕柔的解下了她眼上遮住的布巾,蘇岫低垂著頭不敢抬起。

    那人卻低笑開口,“蘇岫姑娘倒是比我想象中淡定許多。”

    蘇岫緊咬著唇,默不作聲。

    那人笑的愉悅:“姑娘是聰明人,這樣倒是好,免得受皮肉之苦。”他頓了頓後,將蘇岫從地上拉起,她這才抬頭看清那人麵貌,是個白淨斯文的年輕人,瞧著跟周遭的人也差不多,隻這說話的語調語氣確實有點口音,但她從未去過夷桑,也分辨不出他話中音調。

    “你為何要抓我來此?”蘇岫盡量讓自己平心靜氣,原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直到他將她拉到一尊佛像前,她才了悟過來,這是處廢棄的山廟。

    瀘州城外有幾座山,山上廟宇錯落,有香火旺盛的大寺也有落魄清寒的小廟,此地怕是一處廢棄的舊寺,早就無人問津了。

    那人將捆她雙手的長繩甩過殿上的橫梁,將她整個人淩空吊起,那人也不說話,一切弄妥之後,身影一閃就隱入了黑暗裏,無聲無息的,仿若一縷魅影,讓人分辨不出他的存在。

    暗夜靜窒,唯有窗外山坳裏的風吹得肆烈。

    “姑娘。”孤月昏鴉的寺廟後頭有個小山包,上麵有一片樹林,裏麵草木深長,終年無人踏足,此刻卻有一個女子站在山包林前,目光望著腳下破落的山寺。

    “怎麽樣了?”紅袂沉聲問。

    “一切順遂。”她身邊的妙齡女子垂首回道:“州府軍已經出動尋人,倚天騎沒有動作,不過秋衍也在通過各路人脈,尋找蘇岫姑娘的蹤跡。”

    紅袂眉梢一挑,疑道:“他沒動用倚天騎?”

    女子搖了搖頭,“沒有。”

    紅袂冷笑,眼底霜意漸重,“設法引他來這裏。”紅袂遞給她一支發簪子,形如玉蘭的花簪清新雅致,花飾簡單,卻是朵雲軒獨一無二的精品。

    女子應命接過發簪,悄聲退下。

    紅袂立在原處,夜月悄移,也不知時過多久,她就一直立在那兒,直到天際第一縷曙光乍然亮起,她冷然凝冰似的臉上才有些許神采變化,她看到他單人匹馬隻身趕來,不曾調動一兵一卒,難道是真的焦急萬分,片刻不能等待?

    紅袂一聲冷笑,飛身躍下山頭。

    秋衍單人匹馬的來到這座早已被廢棄的荒廟前,兩扇紅色的朱門沉沉閉合著,庭院裏有棵參天大樹張開了濃蔭。他目光四掠探看了一番,翻身下了馬,手中緊握的一枚發簪子被他收入封腰裏。

    他意外得到消息,說是有可疑的人物藏匿到了這山上,這座山頭除了這破落寺廟並無其他可以容身躲藏的地方,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還是著人通知了宋之遠,讓他派人前來搜山,而他便先一步的來到了此處。

    他取過馬鞍上掛著的佩劍,舉步朝寺廟內走去。

    寺門吱呀呀的推動打開,麵前小院裏有一棵大樹和一口早已枯涸的水井,神祠殿前的石階上布滿枯枝落葉和蔓生的藤草。

    秋衍駐步屏息,似乎聽到大殿裏傳出微弱的呻.吟聲。他心下一動,大步推門而入,月色透窗,朦朧的光影下滿是塵霧繚繞,他看到一個人雙足離地被吊懸掛起。

    她低垂著頭,青絲紛披兩肩,雖然瞧不清楚她的摸樣,但她的身影輪廓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蘇岫姑娘?”他輕聲的喚她,胸腔裏的心跳一下重過一下,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她聽到他的聲音,緩緩抬起頭,身上穴位被人封住,她說不出一句話,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渾渾噩噩的目光終於又亮了起來,她口中嗚嗚的發出聲音,朝他搖頭示警。

    他或許明白她的意思,也或者根本就不管不顧,確定是蘇岫後,他抽出長劍疾步上前,一刀揮斷繩索,雙手一攬就抱住身子僵硬麻木的蘇岫。

    繩子斷裂的一刹那,身後某處有機括的轉動聲,秋衍滿心滿腦的都是救下她後的喜悅並未察覺這細微的變故,然而蘇岫卻時刻警惕著藏身暗處的那人,思索他的用意和目的,在機括觸動的那一刻,她腦中有一念電閃,終於明白,那人所針對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他。

    紅組裏多年的打磨,練就她敏黠的思維和迅捷的反應,在破風聲迫至耳後的那一刻,她抬肩一頂,生生將他撞偏了幾分。

    待秋衍自變故中反應過來時,卻為時已晚,懷中的人替他硬受下了這穿身刺骨的一箭,溫暖的鮮血泅散濡濕了衣衫,秋衍忙點住她周身大穴,為她止住流血。

    眼風驀然掃到月下有個人影倏忽閃過,他放下蘇岫拾起地上寶劍,反手揮擲朝人影閃動的方向投去,這一擲帶著他的恨意,挾著他十成的功力,劍風封住那人的去路,生生將他迫退了幾步,長劍刺入殿上紅杉木的承梁柱上,劍身沒入足有七分有餘,隻留劍尾流蘇猶自顫顫。

    那人頓了幾頓,就這片刻的功夫,秋衍已經迫身上前,兩人的功夫原本不相伯仲,隻是秋衍此刻心中盛滿怒意,拳下生風,招招狠厲,然而黑衣人並無戀戰之心,借機尋隙的就想脫身逃走,處處避讓的結果就是反而落了下風,秋衍旋身回轉,長臂一伸五指收握,一把抽出承梁上的寶劍,反手一記揮刺就斬向黑衣人的脖頸,去勢之快隻是眨眼的功夫,劍若斬到,以秋衍的聲勢,黑衣人必然身首異處,立斃當場。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窗外有淩空之聲傳來,隻聽到一記輕微的“叮”的聲音,有東西擊中秋衍寶劍的劍身,那力道生生震的他手腕發麻,腳下退卻了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子。

    也就是在這片刻的間隙裏,那個黑衣人身影已經閃沒在了窗簷下,破落的紙窗在昏蒙的月光下搖搖欲墜的懸掛著。

    身後輕嚀的呻.吟聲阻住了他的腳步,在這破落的山廟裏還有比這殺手更重要的人在。

    他放下手中的劍,將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抱入懷中,哪怕他已經點了她周身的大穴,但鮮血仍然從傷口處湧出,寒玉似的臉頰也越來越蒼白,彷佛生命也正隨著鮮血從那猙獰的傷口處流走。

    “蘇岫,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帶你回去。”他亟亟切切的說著,單臂環緊懷中的人,低啞的語聲裏有掩藏不住的焦切。

    她目光靜靜的望著他,清瀲的眼底有水霧漫起,逐漸凝成一道道淚光,秋衍從來沒見過蘇岫動過什麽情緒,哪怕那日夜裏,她對他直剖心意的時候,她也是一副冰冷冷的表情,完全不著喜怒,然而卻在此刻,潸然淚下。

    她張口想說什麽,嘴唇開闔間,吐出的卻是一口口的鮮血。

    一瞬間裏,他竟覺心如刀絞,彷佛那一箭亦洞穿了他的胸腔肺腑,刺透了那刻意回避的朦朧情愫。

    “不要說話,你想說什麽我都明白。”他輕撫上她的臉頰,觸手彷佛如握寒冰。

    曙光初燦,天地間一輪紅日緩緩升起,萬道霞色透雲穿過,千裏熔金。

    紅袂巧笑倩兮的朝麵前來人翩然施禮,“這般小事還勞煩主人親自動手,屬下慚愧之極。”

    洳是負手而立,平靜的望著紅袂,那目光卻讓她都要冒出汗來。

    “就我所知,那個悄潛入晉國恣意妄為的夷桑人,早已被你處置掉了,而今鬧得瀘州人心惶惶的,又是誰?”洳是問話的語聲平常,音調起伏裏也辨不出喜怒。

    紅袂笑的無辜,“主人不都已經知曉了麽,紅袂此次擅作主張,餘容是不知道的,她隻是借了人給我。主人若要責罰,屬下一人承擔。”

    洳是冷笑,眸光流轉不再看向她,“你倒是英勇,若蘇岫死於你的箭下,你該當如何?”

    “屬下的劍不會偏差半分,屬下的箭亦不會有毫厘之差。”紅袂看著洳是,目光不瞬,“兵強者,攻其將;兵智者,伐其情。這瀘州卻不單單有秋衍,還有個宋之遠。主人計謀已是萬全,屬下此次不過是為了錦上添花罷了。”

    “因地製宜,因勢而定,你何止錦上添花,簡直算無遺策。”洳是語聲緩緩,卻冷如冰霜。

    秋衍是個將帥之才,即便將來不能為皇上所用,她也有心留他一命,然而此次一來,隻怕他是不能善終,可憐蘇岫……

    “主人有所不忍?”紅袂突然如此問,空泠泠的聲音在晨風中響起。

    洳是回眸望向她,卻見她臉上有微弱笑意,眉目神采飛揚,豔光淩厲,“為了主人的複國之願,一個蘇岫算得了什麽,即便是要屬下粉身碎骨,以全主人大業,屬下也不會皺下眉頭。”

    日光亮起,一束束光芒穿過枝杈樹葉,碎金般散落下來。

    洳是望著麵前紅衣勝火的女子,眼中神光變幻,如今的他們早已深陷在這生死相扣的局中,成王敗寇,隻有勝利者才能施予別人同情,然而失敗者隻有血可以流。

    “若論心狠,我當真不如你。”洳是抿了一抿唇,雙目微閉,再睜開眼時,目光平靜也無波瀾,“瀘州接下來的事情會另有人接手,你去替我盯著一個人。”

    “請主人吩咐。”紅袂斂正神色,端端垂首。

    “你即刻回返晉國,盯住寧郡王,簫澄。”

    紅袂聽到這個名字,長如蝶翼的濃睫顫了一下,抬眸時,目光尋常,“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