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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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不可以殺我,不可以!”

    驚叫一聲便猛然坐起身的冷世歡,因著體力不支又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床上。瞧著自己的纖纖玉手,在瞧瞧早已換過的被褥,一口咬在自己手上。

    這一口咬的十分用力,血絲從齒縫滲入口中,滿口皆是血的味道,冷世歡方確信自己還活著。

    “阿歡,你在做什麽!”

    問聲進來的秦嶽一眼便瞅見了冷世歡手上的傷口,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床前,擱下手中的藥碗,一把抓起她的手,忙吩咐跛著腳的玉兒來替她敷藥。

    “她要殺你,你怎麽不與我說。倘若不是玉兒冒死早早地逃出來找我,你要怎麽辦?就由著她要了你的命,扔下我和孩子相依為命?”

    秦嶽的聲音十分沙啞,聽得冷世歡心頭一陣陣泛酸,當即便想要質問他,不是不論自己怎麽求,都堅持要出征麽。既然如此,又何苦巴巴的跑了回來。

    抬頭瞧見那胡子拉渣,頭發亂糟糟的連帶著衣裳也是皺巴巴的模樣,冷世歡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看了又看的確認了好幾遍,終是認命的信了眼前這瞧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人,是秦嶽。

    “我這不是沒事麽,況且,告訴你了又如何,你能替我殺了她不成?左右說不說都一樣,又何必在你出征前說那些,不提了,秦嶽,你幫我把孩子抱回來,我不要我的孩子留在旁人身邊,我要自己養著他。”

    夫妻碰麵,全然不似許久不見那般互訴衷腸,一個專心的同玉兒給那隻受了傷的手擦藥,一個摸了摸沒了的肚子想起那沒見過的孩子,嚷著要孩子。

    那句你還能殺了她不成,猶如一把利刃直直□□了秦嶽心口。想起歸來之時見得冷世歡那出氣多入氣少的模樣,便是驚恐不已。當時忙著救冷世歡,待救回來之後,提著刀去算賬之時,卻叫秦時征說的啞口無言。

    嶽兒,這事的確是你娘錯了。你要替你妻討公道是對的,我卻不能看著你親手殺了她。先不說她是當朝有權有勢的長公主,也不說她是百姓心目中的有功之臣,可她是你親生母親,你這命始終是她給的,我不能看著你殺了她。隻要留著她的命,其餘的要怎樣都隨你。

    秦嶽明白,秦時征是在暗示他殺了長華的後果,也明白秦時征的私心。那畢竟是他愛過的女人,他又怎能容忍自己愛過的女人死在自己兒子手裏。

    包紮好手之後,秦嶽方端起一旁的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冷世歡嘴邊:“你先吃藥,吃完藥睡上一覺,醒來,便能看見我們的兒子了。”

    待冷世歡睡下後,秦嶽連衣裳也顧不上換,也不顧自己渾身究竟有多邋遢,攜了把匕首領著昭厲便出了門,風風火火趕到了長華住的院子,連下人通報都等不及便衝了進去:

    “把兒子還給我。”

    一句話一出,熱熱鬧鬧的屋子裏頓時便安靜下來,隻剩丫鬟們因害怕而慌亂下跪時膝蓋碰地的聲音。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見了這樣的秦嶽,定會覺著他這樣子是在與敵人對壘而不是在跟自己親生母親要回孩子。

    長華正舉著小撥浪鼓逗著那連人都還認不得的孫兒,見秦嶽殺氣騰騰的衝了進來心下略微不悅,卻又覺著自己著實理虧了些,便壓抑著想要砸東西的衝動:

    “騖兒,為了你,娘做了多少禽獸不如的事,你如今是怎麽待娘的?難不成,娘給了你這條命便是生了你下來氣娘的麽?”

    對此,秦嶽麵上的表情更冷了些,握著匕首的手緊了又緊:

    “你也知道你自己做的事情,禽獸都不如麽?打著為了我的幌子,往死裏作踐寧安,趁著阿歡生產之時使計燒了我的糧草,趁爹不得不出府重新籌備糧草之際殺阿歡,這些事的確是連禽獸都做不出來的,你卻做出來了。

    寧安是你十月懷胎的女兒,阿歡是為你兒子傳宗接代的女子,你燒掉那些糧草更是要絕幾十萬將士的命!就因為在你肚子裏呆了十個月,我便要為你這些禽獸不如的事背上罵名。公主殿下,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長華心裏慌了起來,麵上卻是依舊鎮定,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答應將孩子抱回去的,故而小心翼翼抱起搖籃中的嬰兒,道:“騖兒,咱們母子許久不見,別提那些破事兒了。來,快來看看你兒子,你還沒見過他,長得同你像得緊。”

    秦嶽雖想看自己孩子,卻也沒有被她打斷接下來的話,仍舊道:

    “本相的兒子,抱回去了本相自是可以看個夠。如今還請殿下放下本相兒子,那是本相的孩子,與殿下您,沒有半點兒關係!”

    長華壓抑著的火氣眼瞅著便壓抑不住了,摟著懷中的小人兒想使點勁兒都不敢,隻好依舊輕輕抱著拿撥浪鼓逗他,咬牙切齒道:

    “你如今翅膀倒是硬了,一口一個本相,全然記不得先前想娶個女人都不敢的落魄樣了!秦騖你別忘了,非但你這條命是本宮給的,就連你如今的仕途,若沒有本宮幫扶,哪有那麽容易就走到今日!你娘我可不是嚇大的,倘若我不給,你能把我怎麽著!”

    對著長華那雙犀利的眼,秦嶽仍舊是淡淡的瞧不見旁的情緒,隻抽出手中匕首,半點不眨眼的捅入自己腹中,鮮血洶湧而出,落在地上暈染開來:

    “你口口聲聲道我這條命你給的,如今我這一刀算是還你,若是你覺著不夠,可以再來補上一刀。至於你說的仕途,本相可以替你辦一件事,在本相能接受的範圍內,想好了告訴本相。

    從此,本相便再不欠你什麽了,是你欠了本相,你殺本相妻,糟蹋本相妹妹,這筆債,總是要還的。現在,本相要帶走本相的兒子。”

    雖是痛得鑽心,秦嶽卻也強忍著疼痛捂著傷口說了那番決裂的話,溫熱的血從他指縫流出,越流越凶落在地上好大一灘,猶如盛開在死亡路邊的彼岸花一般瘮人,嚇得長華與一旁伺候的婢女花容失色,他卻是半點不懼,目光一直追隨著長華懷中的嬰兒吩咐昭厲道:“昭厲,把少爺抱過來。”

    長華呆呆仍有昭厲從她懷中抱走了孩子,那好不容易得了孫子的喜悅早在秦嶽自殘的那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傻傻的看著昭厲一手扶著秦嶽,一手抱著孩子離去,長華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待秦嶽與昭厲消失不見之時,長華手中撥浪鼓從她手中滑落,淚也在無聲無息間布滿她的臉:

    “一個當年為了與我斷了夫妻情分,摔了給我的玉鐲讓我死心。一個如今為了和我斷了母子情分,竟是拿自己的命來賭我。當真,就那麽想要擺脫我麽,可我偏偏不叫你們如意。”

    說了那麽一番話,長華便直挺挺往後倒了下去,驚得一屋的婢女尖叫起來:“殿下!”

    冷世歡第一次醒來並不曾見著秦嶽,再次醒來之時,果真便見著床邊擺了一個搖籃,瞧不真切搖籃裏小人兒,隻瞧得見裹著他的紅色小被褥。秦嶽但是熟悉幹淨了,臉色蒼白的近乎白紙坐在一旁一動不動,身上熏了濃濃的檀香,嗆得冷世歡連連捂住口鼻:

    “熏那麽濃的香做什麽,著實太嗆人了了些。快,把孩子抱過來給我,讓我看看,秦嶽你也過來看看。我們的兒子,定是比別的孩子都好看的,秦止他們鐵定比不過。說來也是,你是齊周出了名的無雙公子,大抵是沒什麽孩子比得過我們兒子了。”

    滿臉的躍躍欲試,全然記不得之前半條腿都邁進鬼門關的慘樣,秦嶽不說話也不動,仍舊坐在那裏示意靈兒把孩子抱床上去。

    因著不會抱,靈兒還用手幫襯她,以免傷著孩子。可從靈兒手中接過孩子的冷世歡卻是滿臉的呆愣,伸手揉了揉眼睛好幾次,再睜大眼睛瞧了瞧懷中的小嬰兒,仍舊是一點兒都不好看,皺巴巴的,還有些醜:

    “這真的是我生的兒子?”

    因著不確信,冷世歡再秦嶽沒有一點兒血色的臉上流連許久,見秦嶽點頭了,又收回目光盯著懷中孩子。

    在秦嶽拿捏不準她究竟在作什麽之時,卻見冷世歡傷心的哭了起來,一麵哭,一麵還斷斷續續道:

    “這麽醜,怎麽...怎麽會是我兒子,秦嶽,你...你是不是弄錯了。縱使、縱使我長得不好看,你卻是無雙公子,我們的孩子,怎麽能、怎麽能這麽醜。”

    越想,便哭的越是傷心,聲音哭的也越大,將之前麵臨死亡的恐懼一並都發泄了出來,仁靈兒和秦嶽怎麽解釋過幾日便不會是這個樣子都沒用,仍舊是抱著孩子哭的天昏地暗。

    秦嶽掙紮著坐到床邊,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撫:“不怕了,不怕了,待我再次出征之時便將你和孩子帶去,再不叫你和孩子在家裏擔驚受怕了。”

    冷世歡隻顧哭,壓根兒便不聽秦嶽究竟說的什麽,待懷中嬰兒也哇哇哭了出來之時,又忙手忙腳亂的抱著孩子,無措的小聲哀求:

    “娘錯了,娘不嫌棄你醜了,你別哭。再醜,娘都要你,真的,別哭。”

    瞧著冷世歡小心翼翼哄孩子的模樣,秦嶽覺著腹部的刀傷好似都沒那麽疼了,難得扯了抹笑,伸手戳了戳小人兒的臉:“崽別哭了,你娘說她不好看,爹也沒嫌棄,自然不會嫌你了。”

    冷世歡聽了,由著靈兒笑著抱孩子下去找奶娘喂奶,一圈錘在秦嶽胸口:“你終於說出你心裏話了,你也覺著我醜?是不是在哪兒找到了年輕漂亮的野女人,便開始覺著我長得不好看了。”

    因著她這一錘十分用力,秦嶽本就虛弱,險些便摔下去了,好在抓住了一旁蚊帳才沒跌倒,腹部的傷口卻是又裂開了,血很快又染紅了白色的裏衣。

    “秦嶽,你、你這是怎麽了?”

    說話間,便不顧秦嶽阻攔扒了秦嶽的衣裳,而後對著那被血染的通紅的紗布哭了起來:“你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