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西北易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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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溫和,是對於大晟中部以及柔美的江南而言,然而,西北之地的春日,依舊會時不時刮起幾陣疾風,吹得黃沙漫天,楚睿在雪山遇害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西北,展藺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然而,或許是因為不相信,或許是因為與楚睿這麽多年的交情,或許是因為自小看到楚睿經曆過了太多磨難,可卻是從來沒有在任何一次風沙中,遇難過。?樂?文?小說

    所以,楚大帥葬身雪山的消息,哪怕直到如今,展藺依舊不信。

    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展藺轉頭看向身旁的同樣也是難得一見的安靜了許久的齊勇,“老齊,你相信麽?”

    這話,展藺已經不知問過了多少次,從得到消息的時候,直到現在,齊勇張了張嘴,想說元帥福大命大,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喪生,可是聯係起如今的消息,齊勇最終還是呸了一口,“什麽信不信的,展藺,老子跟你說,不論如何,元帥都在我老齊的心裏,我老齊還有一口氣在,元帥就永生不死!”

    齊勇平日裏並不太會說話,更遑論是這樣的話了,可此時此刻,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反倒讓展藺有些詫異,似乎是笑了一下,展藺沒有再多說,反倒是將手中的酒壇子遞給齊勇,齊勇看了一眼,“我與元帥說過,今後決不再飲酒!”

    展藺嗤笑了一聲,收回酒壇子,不再言他,恰在此時,獅虎營一員小將來報,“將軍,朝中來人了!”

    展藺與齊勇聽此,齊齊站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展藺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終於來了?”

    自打拓跋烈離開西北戰場去往黃土之城雍城營地,與楚睿的大營隔著浩瀚的黃土荒漠對峙的時候,西北這邊就隻能守住西北,等待進一步的軍事部署。西北之間,也出現了將士之間各樣分歧的局麵。

    如今終於等到了進一步指示了。

    齊勇與楚睿回到營的時候,京中來人已經在等待了,此番來到的是飛捷將軍柳鵬,說起這個飛捷將軍,還是被人所知的,大晟中南部一帶,盤踞大片的南嶺營地,這飛捷將軍就是南嶺營地的守將,不過,此番來西北的是他,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前去迎接柳鵬的,是西北軍將中的幾人,見到齊勇與展藺的時候,柳鵬反倒是迎了了上來,做了一個同僚武將之間的抱拳之禮,“獅虎將軍,展少將。”

    展藺對於這個柳鵬並不是特別了解,不過與楚睿十多年的交情,加之他爹就是猛將一員,自當是知道這柳鵬到底有幾斤幾兩的,說起用兵,柳鵬缺少的,恐怕也隻是這大戰場上的曆練罷了。

    唇邊慵懶的笑意不減,展藺道,“飛捷將軍,來得倒是很快。”

    柳鵬放拳一笑,“皇命在身,不敢耽擱。”

    柳鵬也是剛剛到達,就等著齊勇與展藺回來就宣布朝中帶來的安排,這時候見到齊勇與展藺回來,原西北守將史攻也趕忙相問,“飛捷將軍既然已經到來,便請告知陛下的旨意。”

    柳鵬也不多言,見此,正了正顏色,左手從懷中拿出一方金牌,右手舉著明黃的聖旨,高舉給在場麵的人看,“本將,是奉了陛下的軍令,接管如今西北全部兵力!”

    將軍雖是有統兵之權,但是,皇帝卻是有調兵之權,因此,柳鵬此動作一出來,史攻的麵上也更是嚴肅了幾分,一點意外也沒有。

    其中幾名將領見此,相互對視一眼,在其餘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地時候,已經紛紛對著明黃的聖旨行禮,“吾皇萬歲。”

    這聲音一出來,眼前站著地眾人也是紛紛低頭。

    柳鵬卻是將那明黃的聖旨交到史攻手上,“史將軍堅守西北多年,陛下知曉將軍多年辛苦,也體諒將軍傷病在身,依舊奮力守住西北的鐵膽雄心,將軍年邁,陛下已經在京中為將軍置好府邸,隻待將軍回去,替朝廷廣練猛將。”

    史攻本就是年紀有些大了,但是也還不到需要安養天年的時候,隻是,守護西北這麽多年,當年在戰場上留下來傷病,也在西北的氣候之中,無法見好,說起他身體的原因而回京,這個理由倒是很充足……

    隻是……當真要把西北幾十萬地兵權交出去,說起來,還真的不是滋味啊。

    可是,不是滋味又能如何?他不是當年的程雲,做不到程雲當年的成績,而在西北呆了這麽多年,誰是誰的人,史攻心中多少還是有一些計算的,皇帝,從來就沒有放心過讓他獨掌西北的大權。

    因此,柳鵬這句話出來之後,史攻最後隻沉頓了一瞬,便已經伸手接過柳鵬遞過來的聖旨,“臣,多謝陛下體恤。”

    柳鵬麵上一笑,“史將軍如今也到了含孫弄兒的時候,西北交與我,我必定不會讓西涼鐵蹄踏出古離關。”

    史攻語氣鄭重,“西北,接下來,就交給劉將軍了。”

    展藺一直在旁聽著,唇邊隻升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史攻這樣輕而易舉地將兵權交出去,並不在他的意料之外,而無論他還是齊勇,都隻能算是西北的援軍,並不能參與進這件事裏麵。

    隻是……

    鬧騰了這麽多年,西涼終於也在楚睿重重打擊之下,眼看已經無力攻破古離關的時候,也終於將史攻撤換了下來,換成了一個哪怕不是很熟悉西北卻也仍舊可以有餘力守住西北的人。

    隻是換走了史攻這個主將,其餘的人都沒有什麽變化,隻有其餘將領與柳鵬之間沒有發生別的衝突,西北的守軍,對於這位並不被詬病的飛捷將軍,就不會有什麽抵觸。

    唇角帶著懶散地笑意,雖是在思考著東西,展藺的眼中卻是多了一層漫不經心。

    齊勇見著西北事了,也開口,“不知,陛下給獅虎營帶了何等旨意?”

    柳鵬看向齊勇,“獅虎營,本不屬於西北守軍,乃是因為當初西北形勢危急,獅虎營前來援助,按理說,此時此刻,獅虎將軍當回京與夫人和公子團聚,隻是……”

    柳鵬似乎是故意頓了一下,展藺一雙略有漫不經心的眼神已經移過來,“隻是,如今,咱們獅虎將軍,是回不了京城了?”

    柳鵬輕咳了一聲,“西北已經交到我等的手中,柳鵬自當是奮力相護,然則,興寧山一帶,卻是防守甚弱,陛下的意思是,獅虎營乃是剽勇悍將,防守興寧山,獅虎營與西北守軍兩相合作之下,定然會將大晟西北之地守得固若金湯。”

    說著,柳鵬已經將一張令符交到齊勇麵前,將那代表皇帝旨意的令符交到了齊勇的手中,可這個獅虎將軍接過令符之後的第一個反應,不是他的兵馬要離開西北,前往興寧山那個不毛之地。

    展藺的眼中隻是劃過一抹淺淡的愕然,齊勇卻是粗聲道,“飛捷將軍這是告訴我,陛下決定,西北不再進攻西涼?”

    “是。”柳鵬微微頷首,而後歎了一口氣,“獅虎將軍長時間在外,有所不知,頻繁戰事,已經讓百姓吃不消,更讓容易讓軍中將士出現反戰的情緒,加之……”柳鵬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無奈的眼神,已經讓眾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隻是,柳鵬這話剛剛出來,原本的副將之一周將軍周昌便急急出聲,“這怎麽可能,且不說西北軍已經在西北駐守了多少年,眾位兒郎如今期盼的就是將西涼打回去,如今也正是好時候,西北並無大事發生,怎麽可以就此停軍不進!”

    周昌情緒顯得有些激動,這一段話才剛剛說完,不管柳鵬更加黑了幾分的麵龐,周昌繼續道,“況且,這是西北百姓的意願,多少西北百姓的祖輩,都是亡於西涼的刀下,怎麽可以……”

    “周副將,這是要違抗軍令?”周將軍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被柳鵬厲聲打斷。

    可這位副將,並且是常駐西北的副將,也是有脾氣的人,對於這個初來乍到的柳鵬柳將軍,卻是沒有多少惶惑與害怕,“這等指令,我周昌第一個不服!”

    說著還揚聲看向後邊的幾位將領,“難道你們就服氣麽,西北這麽多年,自大鎮西大將軍之後,窩囊了多少年,還要忍住麽?”

    “周副將擅自煽動軍心,這條罪名,本將便可治你大罪!”柳鵬沉聲道。

    可周昌不管這一點,一句話出來之後,卻是見著身後的幾人,皆是對自己毫無回應,柳鵬的唇角幾不可察劃過一抹冷笑,“周副將,下不為例。”

    周昌有些意外地看著眾人,“你們……”

    齊勇與展藺對視一眼,展藺的麵上,依舊是那樣慵懶的笑意,齊勇卻是沉了沉眉頭,柳鵬卻是已經不管這位周副將了,反倒是轉過臉來,看著齊勇,“獅虎將軍,這兩日,便拔營前往興寧山罷,興寧山有獅虎營,我相信,西涼絕對不敢南下。”

    展藺聽此,冷笑了一聲,“是,的確不敢南下,興寧山啊,那不毛之地,小爺看,西涼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從興寧山進入西北。”

    柳鵬眼中劃過一抹暗沉,卻依舊是笑道,“展少將出來曆練多時,據說,此時此刻,也當回京了。”

    “回不回京是小爺的事,曆練夠不夠是小爺說了算,飛捷將軍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一些,還是,飛捷將軍,打算親自送小爺回京呐?”

    “展少將說笑了。”柳鵬笑道。

    “那就,少管一些小爺的事情,我一無官職,二無爵位,飛捷將軍,可別想用你這一套來壓我。”展藺依舊維持這先前的笑意道。

    柳鵬眼中的不快已經漸漸升起,但對於展藺的這副神色,卻是不知當時如何。

    另一邊,得不到回應的周昌,看向史攻,可史攻的眼底除了一片疲累之外,更是帶了一層無奈之感。

    齊勇無話可說,展藺見著周昌如此,隻一把拉過了周昌,“走走走,飛捷將軍到來,接下來,還有一眾軍務要處理,小爺過兩日可就要去興寧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展藺一邊絮叨著,卻是一邊將周昌帶走了,柳鵬卻是一把叫住,“慢著!”

    而後幽幽上前兩步,“周副將乃是副將,接下倆,軍中事務,還需周副將從旁協助。”

    周昌雖是對於眼前之景感到失望,隻是……還是知道自己的職責的,因此,雖是被展藺拉上了,卻是不會真的離開,接下來的軍帳會議,他還有很多話要說……

    鎮西大將軍的話,難道大家都忘了麽,西北百姓百年被襲擾的不安,大家難道都看不見了麽……

    看著與柳鵬一起往軍營大帳之中而去的一眾人,展藺的麵上,那慵懶的笑意方才落下,看著柳鵬帶來的幾千兵馬,神色之中也升起了一抹嚴肅。

    與齊勇對視了一眼,兩人紛紛離開此地。

    柳鵬到來之後的大帳大帳,足足商議了兩個時辰,期間,對於西北守軍原地駐守,不再主動進攻西涼,更是將原本已經迫近就要打下的城池放歸西涼的這種決定,與幾個後來的將領進行了竭力地反抗,可最後都在對立方的反對之下,無法達成一致的意見。

    西北軍這麽而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等分裂的情況……

    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自然就無法立刻做出決定,但是,此時此刻的的周將軍也是知道的,最終的結果一定不是他願意看見的。

    可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他不能因為將領之間的問題讓西北軍之間出現任何分裂。

    當周昌再次出現在展藺麵前,將今日會議的事情,與展藺怒氣騰騰地說了一遍之後,慵懶倚靠在桌子上的展少將,卻是嗤之以鼻,“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麽,柳鵬在沒有到來之前,這西北便已經有了聽命於他的人,若是此時此刻西北還繼續打下去,最後,你這個戰功卓絕的周副將,就可以直接代替主將了。”

    周昌聽了,有一瞬間愣住,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取代誰,坐了誰的位置。

    展藺知曉周昌的性子,對此也不說什麽了,周昌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可……接下來,西北當如何?”

    “以不變,應萬變!”這話一出來,門口便傳來了一聲清冷的聲音,展藺聽見這個聲音,幾乎是一下子便驚跳了起來,“雙雙,你回來了!”

    話才剛剛落下,人卻是已經閃身到花聽雙地身邊,就差將人抱了一個滿懷。

    花聽雙神色之中還見一些疲累之色,見到展藺狂喜的模樣,眼底也多了幾分柔意,卻還是推了推展藺,對於有外人在場,她仍舊是不適應展藺的這些親熱。

    展藺也知曉她的性子,隻摸了摸鼻子,隻是,立刻又正色道,“雪山那邊?”

    花聽雙眼底閃過一抹黯然,看到展藺眼底的情緒,知曉展藺與楚睿之間的情分,也是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握了握他的手,“我此番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她語氣不尋常,也讓展藺立刻從情緒之中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花聽雙頓了頓,“我們進去說。”

    待到聽了花聽雙將此時此刻蕭力所在的鼓山大營中的事情,以及楚睿的事情與眾人說了一通之後,齊勇經過了第一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的悲憤,今日,終於也再次錘首頓胸,大感悲傷,在場的人,也是默默無語。

    在武將的心中,楚睿,從來都是不敗戰神,大晟丟失了一個楚睿,就如同劍客,沒有了佩劍一般。

    良久之後,周昌方才出口,“大小姐如今如何?”

    花聽雙並不打算將程錦此時此刻的身體狀況說出來,這種事,外邊知道的人多了,未必是好事,這也是程錦的意思,因此,花聽雙隻道,“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什麽?”周昌見花聽雙說話的時候語氣清冷了不少,也覺得事情可能更加重大了,花聽雙唇角勾起一抹嘲諷之意,“京中已經來人了吧?”

    “你知道?”展藺開口問她,花聽雙分明是剛到,她的樣子也是行路匆匆,怎麽可能會立刻知道。

    花聽雙卻是道,“我不僅知道,並且還知道,如今的西北軍中,到底有多少人,真心為了西北的百姓,知道到底什麽時候開始,西北已經漸漸失控。”

    幾人聞言,皆是震驚。

    花聽雙卻是鳳眸微眯,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那一日,趙秋詞前往鼓山大營,並非是隻是為了探望程錦,而是將已經過世了幾年的趙弘一直掩藏的秘密和或者說,還沒來得及上報的真相,告知了程錦。

    多年前,鎮西大將軍還在的時候,趙弘前來西北為差,而當時,他是唯一一個知曉尚未封王的成王就在那一段時間跟隨在鎮西大將軍的軍中進行曆練的,然而,讓趙弘覺得恐怖的是,他懷疑當時的成王並非用心學兵法,而是借機做一些別的事情,或者說,借機危瓦解程雲在西北的權利,那時候的趙弘與鎮西大將軍程雲本想將計就計,卻不想,趙弘的秘密還沒有被帶回京城,就已經在半途之中意外“因公而亡”,然而,密報並不隨著他本人回到了京城,原本要呈交給皇帝的密信,就這麽被遺孀保留了下來,直到多年之後的如今,它被意外發現。

    隻是,不論是已經過世了的趙弘還是此時此刻的他們都不知道,那秘密就算呈上,也不會如何,反倒是更多了一層危險,因為……成王乃是那時之後,在西北之殤發生之後封王,而承順帝本身早已忌憚程雲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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