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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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四郎很好奇,一個柔柔弱弱的女郎和一個瘦削的侍奴是怎麽殺掉那四個高大強壯的士兵?他們慌亂之餘竟然還知道放火毀掉行跡,但僅僅放火是不夠的。他又交代暗衛徹底清除所有的痕跡,讓靖安候府找不到任何證據。
當孟縈穿好衣服出來時,沈微正在桌前寫孟縈唱的那首《當你老了》,歌詞絲毫不差,並且譜上了樂譜。
沈微抬頭看見孟縈穿著荊釵布裙,但不掩絕色姿容。
孟縈施了一禮說道“今日多謝郎君搭救,請受孟縈一禮。”
沈微淡淡地說道“不足掛齒,舉手之勞罷了,女郎不必放在心上。”
隨後他又說道“你那侍奴我是讓人買口棺木埋了?還是燒了,將骨灰交給你?”
孟縈想了想,古人講究保留全屍,入土為安。於是便說道“還是找個地方埋了吧,做好記號,等將來我方便時,再過來遷走。”
沈微點了點頭,說道“女郎先用些飯食,休息一會。你的家人最快也得日暮時分才能趕到,如果晚了出不了城,估計明天才能到了。”
孟縈接著又說道“不急,我先送白芨一程。”
沈微帶她到白芨停放的屋子,已經有人為他換了衣服。
孟縈看他麵色灰白地躺在那裏,早晨的時候他還笑嘻嘻地給自己趕車,現在卻躺在這裏一動不動。
回想他捉了二郎君讓人放的毒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二郎君被毒蛇咬傷,然後又給馬兒下巴豆……,往事似乎發生在昨天,今日卻隻能送他最後一程。
孟縈一邊哭一邊幫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又幫他整了整衣袍。哭著說“白芨,下次你投胎去個自由自在的富裕之地,願你遠離痛苦,遇到相親相愛之人,一生一世快樂無憂,達成所願。”
沈微見她哭得不能自已,不知道她哪來那麽多淚水。卻也知道她今日受傷不輕,如此自苦,必定傷身,遂親自送她回了客房。
下人很快送來了熱騰騰的飯食,孟縈隨便用了些湯水,就上床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好,夢中不停地出現她被人追殺的場景,接著就是白芨被殺,他們殺人放火。
醒來後,天色完全黑透,孟縈坐在床上,一身冷汗激得傷口刺痛。她知道自己是應激反應,畢竟這是她兩輩子以來,第一次直麵生死。也真正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她迫切地想要擁有保護自己的實力。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她能走的除了科舉,好像並無他途。另外還需大量的錢財支撐,她才能建立起一支保護自己的力量。
今日的刺殺,除了靖安候世女,她想不到其他人。她大抵是遷怒於人,可自己又不曾對不起她,為何她要趕盡殺絕?
長安城暫時肯定是回不去了,她必須盡快離開這裏,回去準備科考。
酉時末,歐陽冉和黃簡然急匆匆地趕到了莊子。
一見到四郎,歐陽冉一愣,但看四郎裝作素不相識的樣子,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四郎讓人先帶他們去孟縈居住的客院。
歐陽冉和黃簡然見孟縈蓬頭布衣,一臉憔悴。
兩人心頭大慟,特別是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二十來處,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簡然使出渾身解數來處理孟縈的傷口,力爭不留下任何傷疤。不過好在孟縈雖受了外傷,但並未受到侵犯。外傷養上半個月一個月就好了,但心理的創傷恐怕不那麽容易好。
孟縈簡單地告訴他們今日之事,她和白芨是如何被牙人引去看房,又如何出城去看莊子,路上遭遇車禍,又怎麽對付那四個壯漢,事後又如何放火滅跡,直到後來遇見沈微才得以逃脫。
歐陽冉和簡然聽孟縈說得平靜無波,但他們內心早已是驚駭不已,想著她和白芨兩人,對付四個實力遠強於他們的人,其中艱險可想而知。
不過還好縈兒安然無恙,否則他們兩個此生都落不著好,恐怕整個孟家上下百餘口都將跌落深淵。
其實來看孟縈之前,他們已經大抵猜出是誰出手殺害孟縈。隻是這件事並不算完,恐怕還要四郎出手才能將這件事抹平。
了解情況之後,歐陽冉直接去了書房找四郎。
一見麵,歐陽冉就對四郎說道“今日多謝衛四郎君出手相救。”
“我救她,要謝也得由她來謝,不需要你越俎代庖。”四郎笑著說道。
“她是我未婚妻,我們夫妻一體,我自然可以代她致謝。”歐陽冉笑著說道。
“克妻惡名在外的歐陽大郎什麽時候定的親?你還能找到如此絕色的未婚妻,當真是難得!說說你是怎麽算計人家女郎的?”四郎調笑道。
歐陽冉“不勞四郎費心。今日之事,還請四郎指點相救。”
四郎“先說說那女郎的來曆。”
歐陽冉當下也不隱瞞,他知道憑四郎手上的人,想要查孟縈的來曆不過是手到擒來,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於是便直說道“那孟家女郎,名縈,是山南東道武陵郡人,隨父孟家大郎和離歸家。三年前考過院試,為當年案首。去年三月份,捐獻玉米有功,獲女皇親封清源鄉君。計劃今年八月參加鄉試,來年參加會試。現下這種情形,還請四郎指點。”
四郎“看來那孟家女郎還頗有文才,那先說說他們是如何幹掉那四個壯漢的?”
歐陽冉看著四郎一臉八卦的樣子,心想,他到底還是個不大的孩子,便對他說道“那孟家女郎精通岐黃之術,平日袖袋裏一直帶著藥。今日她帶了分量不低的迷藥,要不然她也不會隻帶一個侍奴就出城而來。她趁著那四個壯漢行凶之際,迷暈了他們,才得以逃脫。”
四郎“你們是怎麽惹上那位難纏之人的?”
歐陽冉“說來話長,我們並未招惹那位,隻是她遷怒罷了!那位即將迎娶的伯府王家郎君與孟家女郎本有白頭之約,她橫刀奪愛也就罷了。誰知她家大郎又戀慕孟家女郎美色,幾番糾纏,孟家女郎一直避而不見。如此就惹怒了那位,遷怒於孟家女郎。”
四郎“如此說來,那孟家女郎倒是遭了無妄之災。不過世女行事張揚,此事恐怕她不會善罷甘休。再說她派四個得力幹將都未能殺掉一個柔弱的女郎和一個瘦削的侍奴,說出去也很沒麵子不是?恐怕她會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你護不住她。”
歐陽冉“還請四郎出手相救,此恩我歐陽冉沒齒不忘,以後任你衛家驅馳。”
四郎“要我出手沒問題,但我要那孟家女郎一個承諾。”
歐陽冉“什麽承諾?你不會要她入贅衛家吧?她隨父和離歸家,是孟家獨女,絕無可能入贅。”
四郎“承諾內容我還沒想好,我答應護她三年,如果三年之內她考中進士,我會一直護著她,不讓靖安候府取她性命。如果她考不中,三年,靖安候府恐怕早就忘了此事了吧!你考慮一下,這個條件怎麽樣?夠有誠意吧!”
歐陽冉“我回去與她商量一下,多謝四郎相救。善後之事,還請四郎盡早出手。”
四郎“另外,她隻知我乃沈家郎君沈微,並不知其他,暫時不要告訴她……。”
歐陽冉一臉驚訝道“若是她問起,我該作何回答?”
“春風樓。”四郎一臉調笑道。
歐陽冉搖了搖頭,世人皆愛往臉上貼金,有人卻喜歡自汙。明明出身名門世家,卻流連秦樓楚館,放浪不羈。但他清楚衛四郎絕非如他表現那般玩世不恭,而是深藏不露。
四郎擺了擺手讓他出去,又安排人下去運作一番,書房的燈一直到天亮時分才將將熄滅。
歐陽冉回去和孟縈分析了目前的狀況,讓她先在莊子裏養病,不要出頭,他會將竹清和梅蘇送過來伺候她。
孟縈知悉狀況之後,聽從了歐陽冉的建議。至於沈家郎君的來曆孟縈並沒有過多打聽。
歐陽冉雖得了四郎的交待,但也不願意欺騙孟縈。還好孟縈識趣,沒有胡亂打聽。
至於四郎出手相救需要她一個承諾時,孟縈雖不知四郎會提出什麽要求,但救命之恩,必當厚報,更何況一個承諾?
孟縈知道歐陽冉說服四郎出手相救,肯定付出了不菲的代價。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亦看出了歐陽冉和黃簡然對她的真心實意。她雖不能一心一意地回報他們,但還是漸漸敞開心扉接納他們,將他們當做親人一般。此時,她也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和他們息息相關,孟家上下的榮辱安危皆係於她一身,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第二天一早,歐陽冉留下黃簡然照顧孟縈的傷勢,和四郎各自回了長安城。
歐陽冉一到長安城,就去順天府報案,說自己未婚妻隨牙人外出看房,失蹤了,請求官府幫忙搜尋。
可一大早長安城就出了件命案,一牙人昨夜醉酒,墜河淹死了。而那牙人正是頭天引歐陽冉未婚妻看房之人,現在死無對證,歐陽冉未婚妻失蹤案成了無頭公案。
不出三天,流言就散布開來。歐陽冉再次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更加坐實了他克妻的名頭。
大家都說歐陽冉是天生孤寡之命,命中克妻,要不為何每個未婚妻都落不了好,之前的幾位都香消玉殞。在長安和洛陽他已經找不到願意娶他的貴女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個外地的讀書人,卻又無故失蹤。誰知道是死是活呢?說不定早死了,隻是沒找到屍首罷了。也可能是歐陽家為了麵子說是失蹤了,且看他們如何給人女方家裏交待。
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在歐陽冉的經營下,月容順利地在長安城打開了局麵。歐陽冉沒有賭場得意,倒是商場得意了。
長安的月容齋每日購買膏脂的人排成長隊,限量發售,先到先得。弄得很多人天還沒亮就讓侍奴過來排隊購買。
世女鍾瑤光發現自己派出去的四個人也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關鍵是無處可尋,沒有了任何蹤跡。這事就有些超出她的掌控了,她還沒來得及下大力氣追尋時。她又因家裏二郎、三郎和陳國公府的少郎君們打架鬥毆被言官彈劾,說她治家不嚴,縱子行凶。
早朝的大殿上,世女鍾瑤光被女皇申飭,讓她閉門思過半月。
鍾瑤光不敢輕舉妄動,隻得按下疑惑。等到半個月之後,她差不多又該準備娶親了。
等她忙完這一切,更是找不到自己的那四個得力幹將了。
那鍾家大郎鍾維朗聽說孟縈失蹤,覺得萬念俱灰。長這麽大,他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對什麽牽腸掛肚過。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心心念念之人,卻又無故失蹤。他如何肯善罷甘休?
都說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那鍾維朗在長安城稱霸多年,自然能查到她母親派人殺害孟縈,一時心裏多少都有些怨恨母親無情。但人死不能複生,唯有遺憾永留心間。人世間最苦莫過於得不到和已失去,他尚未得到就已失去,真是剖心挖肝般難過,隻好每日借酒澆愁,直至深夜方歸。
孟縈失蹤的消息,王家並沒有讓王季陵知道。因著婚期定在二月中旬,時間緊張。雖然世女不是第一次娶夫,但王季陵卻是第一次嫁人,總要準備隆重些。
王家這邊忙碌地準備嫁妝備嫁,鍾家那邊卻還在閉門思過,百思不得其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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