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春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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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縈在簡然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傷勢恢複很快。那些結痂的傷口掉了痂之後,便露出了裏麵長的粉色肉芽。一時瘙癢難耐,簡然怕孟縈抓破留疤。每日寸步不離地看著她,晚上休息又將她禁錮在懷裏。

    白芨的三七過後,孟縈的傷基本上就好全了,也到了王季陵嫁入侯府的時間了。

    歐陽冉雖知道孟縈已經康複,但他還得裝出化悲傷為動力的樣子,在人前演戲,努力經營商行。

    王季陵出嫁的前一天,他將孟縈給王季陵的添妝禮送了過去。

    王季陵一看孟縈將季縈辣醬作坊全部給了自己當做添妝禮,他堅決不肯要,隻留下了孟縈送他的那副玉石發冠和腰封。

    在一派喜慶祥和的氛圍中,王季陵嫁入了靖安候府。

    直到三天回門時,季陵才知道孟縈失蹤的消息。一得到消息,他立馬就想到了鍾瑤光,除了她沒有別人會對孟縈下手。為此他大鬧一番,逼得鍾瑤光詛咒發誓以後絕不動那孟家女郎,否則就不得好死。

    世女鍾瑤光雖然氣王季陵讓她詛咒發誓,但她的確喜歡季陵,每日下朝必定先去看他,連續一個月每日都歇在他那裏。弄得其他夫郎都怨聲載道,抱怨世女獨寵季陵。好在世女的正夫懷化大將軍正在邊疆戍守,不在侯府。別的夫郎頂多也就是抱怨,並不能拿王季陵如何。

    孟縈養好了傷,發現隻有淺淺的疤痕,這祛疤膏再用一段時間就完全沒事了。她讓簡然多製些祛疤膏出來,放在月容齋裏售賣,又讓月容火了一波,簡然為此也多了項穩定的收入。

    想著爹爹說要在二月份出發返回武陵,現在都快三月了,卻還沒有回到藥穀,孟縈就有些著急要走了。

    可四郎卻說,讓她再呆一段時間,以防路途有變。

    自孟縈和簡然住到莊子裏,莊子裏的那些下仆極為喜歡。他們多是退伍老兵,一身傷痛。這些天經簡然和孟縈救治調理,大都感覺好了很多。他們也念著孟縈和簡然的好,對他們照顧得愈發盡心。

    四郎幾乎每隔兩三天都會回莊子一趟,詢問孟縈傷情,並帶去長安城裏的消息。

    時日一長,莊子裏的那些老兵看出些門道來,發現自家四郎好像對那孟家女郎有些特別。

    白芨滿五七的時候,孟縈去他墳上送紙錢。看見他墳上長出了野草,開著細碎如米粒的小花,一時心裏悲苦交集。

    簡然勸慰她說,白芨已經入地府投胎,去了溫柔富足之地。

    回到院子,就著庭中的琴彈了起來。一邊彈琴,一邊唱道“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剛剛唱罷,就聽有人說道“好個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孟縈抬起頭,卻見四郎站在廊下,一身白袍,淺色雲紋滾邊。行走時,那雲紋隨風而動,寬衣博帶,風姿俊逸,端的是眉目風流,奪人心神。

    四郎見孟縈坐在庭中,身著淺色衣衫,臻首娥眉,玉質風流。隻靜靜地坐在那裏,就讓人覺得歲月靜美,現世安寧。也難怪歐陽冉那廝花費頗多心思算計這門親事。

    孟縈起身行禮問安,四郎笑著見禮,說道“孟家女郎有一副好嗓音,唱得好,曲調也美。想來女郎精通音律,我倒要多向女郎討教。”

    孟縈“討教不敢當,共同切磋學習倒可以。聽聞四郎琴藝一絕,隻是無緣一賞。”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碰上女郎有雅趣,不如切磋一番?”

    孟縈淺笑點頭應下。

    “初遇女郎那日,你唱的那首歌甚是感人,隻是樂譜我記得不全,不如女郎再幫我訂正一番。”

    於是四郎彈琴,孟縈輕唱,兩人將樂譜完整地抄錄了下來。

    四郎聽著孟縈的歌聲,看她朱唇輕啟,唱著這首歌頌愛情的讚歌。想著如果能陪伴她,一起從青絲到白發是何等的幸福!隻是她不可能入贅,自己也不可能舍棄三位兄長,獨自出嫁。

    兩人將這兩首歌樂譜寫好,孟縈提出近日想要離開山莊,前往藥穀,然後返回武陵。

    四郎卻舍不得她走了,笑著問道“是住著不舒服嗎?還是下仆伺候的不夠周到?”

    “都不是,承蒙郎君照顧,一切順遂。隻是我與爹爹原本約好二月初離開藥穀,返回武陵。沒成想在長安耽誤了這許久,爹爹恐怕憂心不已。再說我四月份該行及笄禮,然後還要準備鄉試。出來近一年,雖然沒有落下課業,但仍需夫子指點梳理。”

    “噢,原來如此。你爹爹那裏歐陽已派人去通知了。靖安候府那邊對你的搜尋尚未停止,而且他們還派人去了武陵和藥穀。你若這時出現,恐怕是自投落網。且再停留一段時間,待到靖安候府搜尋不著,徹底放棄時,女郎再離開不遲。女郎若是課業上有疑惑,我給女郎找位夫子,他或可為你指導一二。”

    孟縈不想再麻煩四郎,本來她為了躲避搜尋,在莊子裏基本不露麵。如果再找位夫子,恐怕麻煩不少。便推拒道“不用麻煩郎君,我自行溫習便可。”

    四郎隨後召來田莊管事,打探孟縈平日行蹤。

    那管事回道“那孟家女郎極少出門,每日早起活動一番之後,便開始溫書,平日裏多在看書。偶爾有空便和黃家郎君一起研究膏方或藥方,製作膏脂或藥品。偶爾歐陽郎君來時,三人笑談一番,倒是守禮。那女郎從不招惹莊子裏的年輕郎君,偶爾碰上也是自行避開。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郎君有什麽疑惑嗎?”

    四郎聞言,搖了搖頭,揮手讓他退下。他隻是疑惑這般潔身自好的女郎,怎會讓人有可乘之機,恰巧落了算計?

    他忽地生出一種惡作劇的心情,想要戲弄那孟家女郎一番,看她是不是如她所表現的那樣潔身自好,再給歐陽冉那廝添添堵。

    於是四郎便開始了和春風樓頭牌的學習把妹的日子,那春風樓的頭牌自幼長在青樓,耳濡目染習得一身本領,待到掛牌,便一舉成名,成為了樓子裏的最紅的頭牌。既然少東家暗地裏有安排,那必定要傾囊相授。

    孟縈每日仍是有規律的生活,堅持練習劍術,安排好課業。她讓簡然回藥穀去通知大郎君,恐怕及笄禮隻能在外舉行了。再說簡然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四郎見黃簡然回了藥穀,又讓人找事兒調開了歐陽冉。

    現在孟縈身邊就隻有兩個貼身照顧的侍奴——竹清和梅蘇,正好方便他檢驗自己從頭牌那裏學來的成果。

    可好像頭牌教的那套並不管用,不管他如何撩撥那孟家女郎,隻可惜都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做了無用功。

    孟縈發覺四郎最近有些不同尋常,經常有意無意地撩撥自己,但她並未放到心上。要麽輕描淡寫地揭過,要麽就裝傻充愣不解風情。畢竟鄉試在即,哪有心情去管風花雪月?但凡有點理智的都不會在高考前夕去早戀不是?

    四郎猶不死心,孟縈卻驚了心。她每日謹言慎行,絕不做任何有失禮數之事。隨後她又交待竹清和梅蘇守好院子,事事小心,不要落了算計。

    孟縈知道京城水深,四郎敢和靖安候府對上,還能全身而退,絕非一般出身。這種出生世家貴族的郎君,婚事多由家中長輩決定。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付出,有過一次就足以終身難忘,更何況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她雖待人以誠,卻也不會任性而為,這樣的感情是能避之則避之。

    孟縈的不配合,讓四郎感到氣餒。難道是自己不夠好看?還是自己魅力不夠?他每日都在總結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哪裏還可以再改進。不知不覺中違背了初心,淪陷了一顆少年的春心。

    見孟家女郎如此這般潔身自好,讓四郎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不過孟家女郎雖言行有禮有節,但並不是清高自傲,拒人以千裏之外。而是以對待朋友的平常心與他相處,倒也賓主盡歡而不逾矩。

    孟縈在莊子裏見到不少糯高粱,請四郎找來酒曲,又正值桃花盛開,兩人遂釀了幾壇桃花釀。孟縈讓竹清將製好的桃花釀埋到莊子裏的桃樹下,說三年之後再取出來品嚐。

    四郎想著三年之後,他家和孟家女郎的親事估計都塵埃落定了吧!她娶夫生子,自己和兄長們也要招贅妻子,各自組成家庭。不過到時如果有機會一起品嚐美酒,倒也算是一樁風雅之事。

    時間轉瞬即逝,轉眼就到了四月份,馬上就到孟縈十五歲的生日,行及笄之禮是一個女子一生之中非常重要的事情,它意味著女子的成年,可以娶夫生子。

    大郎君在藥穀等得心焦,便和簡然一同去了四郎的莊子,來接孟縈回藥穀行及笄禮,然後返回武陵。

    孟縈自來到大曌,還是第一次和大郎君分離數月。

    再次見到爹爹,孟縈想著這幾個月的遭遇,猶如生離死別一般。她不顧外人在場,直接撲到大郎君懷裏,哭得一塌糊塗。

    直到這時,她才將這幾個月裏內心的憂懼發泄出來。她哭得悲傷難抑,弄得大郎君也紅了眼眶。

    雖然簡然語焉不詳地說了孟縈的經曆,但畢竟父女連心,大郎君也的確心疼孟縈了。

    大哭一場之後,孟縈才想起不好意思來。大郎君這回沒有取笑她,而是安慰她道“縈兒,不管發生何事,爹爹都陪著你。”

    大郎君讓孟縈感動不已,想著自己還有親人在側,總要努力讓他們過好,勿要為自己憂懼擔心。

    四郎看孟縈在父親懷裏哭泣,想著這才是真正的孟家女郎吧!在親人麵前卸下心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顧忌。

    四郎客氣地招待了大郎君,大郎君也備了厚厚的謝禮,感謝四郎的搭救之恩。

    四郎派人送孟縈一行到神藥穀,並提前給孟縈準備了及笄禮。

    等到孟縈離開之後,四郎才發現自己丟了最重要的東西——他將一顆心落在孟家女郎身上。他沒想到當初的臨時起意,最後弄丟的卻是自己的一顆心。

    他極力克製自己去藥穀尋找孟縈的衝動,打消了靖安候府世女繼續尋找孟縈的懷疑。隨後他找人挑動世女家後院的夫侍們,造成爭端,讓她無瑕顧及此事,這事總算是告一段落。

    他知道孟家女郎如果能考過鄉試,來長安會試,必定還有一場硬帳要打。提前布局,總好過手臨時忙腳亂。

    孟縈隨著大郎君去了藥穀,她的及笄禮將在藥穀舉行,穀主夫人將擔當她的簪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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