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原愫見到黎昕的第一麵起, 黎昕看起來就一直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但實際上他的歲數比司元灝還要大上一些。

    司元灝二十九歲, 黎昕比他大五歲，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他外表看起來才十七八歲都是他臉上麵具的功勞。

    這麵具的功能確實強大，不止可以改變人的容貌, 還可以從臉部改變人的年齡, 戴在臉上甚至沒有任何不適。

    “原愫”出生的時候黎昕隻有十八歲，於是原愫喊他哥哥。黎昕當時在研究院裏做的隻是一些打雜的工作, 並不深入參與到研究中, 整日裏空閑不少，在空閑時間中做得最多的就是看著原愫。

    黎昕說過原愫是他看著長大的, 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他看著原愫長到了十三歲，然後看著原愫被送走，那之後就沒有和原愫有過聯絡，直到原愫的天賦被剝落而昏迷。

    和寵物一起生活十幾年都得有感情了，更不用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況且原愫的身體狀況因為天賦被剝落而受到了一些影響, 現在看著雖然差不多好了，但人不在眼前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既不放心原愫本人，也不放心原愫身邊的人。

    原愫的武力值在無法凝結脊器的時候就已經不低了, 如果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麽意外……後果黎昕不敢想象。

    飛船上的信號被屏蔽，黎昕無法聯係上任何人，每天他隻能在飛船上和那群學員一樣無所事事。

    就算他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要求到原愫身邊去，也被對方拒絕了，那群人油鹽不進。

    黎昕隻能等待“放風”時間的到來——在那一天，他可以聯係上外界。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他不由焦躁起來，暗自安慰自己：“就這麽幾天的時間，原愫那邊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基地的人不會亂來，況且，沒有意外的話，他和對方都是樓信鴻的人。”

    黎昕要聯絡的人，正是交付給他任務的樓信鴻，樓信鴻現在把他和原愫隔離起來，打的不會是什麽好主意。

    但好歹……他的通話請求樓信鴻還是接通了。

    黎昕那張少年的臉出現在光腦屏幕上，樓信鴻愣了一會兒才笑道：“是黎昕啊，有什麽事嗎？”

    樓信鴻雖然在笑，但可以看出來他笑意不達眼底。

    黎昕：“原愫現在在哪裏？”

    樓信鴻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忘了和你說了，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不用再……”

    黎昕打斷他：“原愫在哪裏？讓我去找他。”

    房間內一個穿軍裝的正襟危坐，一遍聽著二人的談話內容，一邊偷眼看著黎昕，他實在是有點佩服黎昕的勇氣，軍隊裏哪個人不是令行禁止，但這人竟然敢打斷將軍說話？

    大概很少被人頂撞過，樓信鴻一時間沒有馬上回答。

    將軍一板著臉，黎昕就有些發怵，他其實和這位將軍沒有多少接觸，但將軍的氣場是自帶的，好在這次隔著光腦，隻要自己能維持好麵部表情就足夠了。

    片刻之後，他才聽見樓信鴻說話：“你畢竟是從小在研究院長大的，要去參與研究也沒什麽。原愫在另一個基地，你讓飛船上的人帶你過去就行了。”

    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黎昕才鬆了口氣，按理這時候他應該結束通話，但是他卻說起了另一件事：“飛船上的人要被困在這裏多久？他們基本什麽都不知道。”

    不說這個飛船上的其他人了，就黎昕自己來說，他對另一個基地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有的隻是一些自己的猜測。

    這一次，樓信鴻隻回了他四個字：“我知道了。”

    通話請求隨著樓信鴻的尾音降落而結束。

    黎昕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接著才發現額頭上有一層細汗，一半是被這個封閉的房間熱的，一半是因為緊張。

    他站起來朝房間的另一個人走去，對方偷偷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不用黎昕提醒，對方主動道：“我聯係一下，讓飛行器送你過去。”

    另一邊剛結束通話的樓信鴻則悠閑得多，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視線在戰艦外的星空上停留。

    這艘戰艦這一趟交接完，下一個目的地正是第二學院所屬星球，準確一點，是原愫所在的那個基地。

    戰艦再起飛時，戰艦上的作戰人員將會減少兩層，會多兩成研究人員，除了研究人員之外，還需要一些研究所必需的設備，這些物資都要送到第二學院所屬星球上。

    黎昕並不知道基地裏對原愫的研究隻是附帶，基地真正的研究目標是一種異獸。

    未開發的星球風險巨大，但對有些人來說，這種星球上隱藏著同樣巨大的寶物。

    第二學院所屬星球是一顆半開發的星球，開發的隻有一小部分，但這次偶然發現的這種異獸具有不可預估的價值。

    初步判斷，它被評出的等級至少在s級。

    它的血不經處理就能提高人的天賦，顧微航身上的血，就是這種異獸的血液。

    除了運送物資之外，還有一個任務：觀測異獸的生活環境，在同個星球上類似的環境中找出這種異獸，找到之後會再往星球上進行研究人員的輸送，在多個地方對異獸進行研究，共享資料。

    而這種異獸的研究成果遲早是要公諸於眾的，現在飛船上的人知道的也隻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信息。

    想到這裏，樓信鴻打開光腦，發布了幾條命令。

    對方接到命令之後，飛船就會直接起飛，把人送到最近的開發星球上，飛船上的“禁足令”也會因此解除。

    樓信鴻翹了翹腳，剛要起身，左手上的光腦再一次振動起來，這是這一小時內第二次振動了。

    發送通話請求的人是司溫茂。

    “司溫茂這老家夥不會知道什麽了吧？”這麽想著，樓信鴻並沒有接通的打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任光腦就這麽振動著。

    過了片刻，振動停止了，樓信鴻知道這是對方掛斷了，他還沒鬆口氣，兩秒後光腦重新振動起來。

    直到光腦第三次振動，樓信鴻才接通通話：“司先生？”

    司溫茂和司元灝是祖孫關係，他是司家的最有權威的人，年紀比樓信鴻大了一輪，就算他自己身居將軍這個職位，也不能對司溫茂太過不客氣，有時候反而要巴結他，因為很多時候都需要對方的幫助。

    司溫茂說：“樓將軍這是在忙什麽國家大事啊？”

    樓信鴻：“剛才在洗澡，沒看到司先生發送的通話請求。”

    司溫茂：“這時候洗什麽澡——咦，樓將軍的光腦不防水？副將是誰？該換了吧？”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鍾，確實不是大部分人洗澡的時間，況且光腦基本上都有防水功能。

    樓信鴻笑了笑，沒再接受他的調侃，直接道：“司先生這時候聯係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司溫茂一頓，才道：“我孫子在你手上吧？”

    “你孫子？”

    “司元灝。”

    樓信鴻深沉地歎了口氣：“元灝他和原愫接了軍校每月一次的任務，到第二學院去了，在途中遭遇了暴雨，被一種不具名的異獸圍困，我們軍部正好……”

    “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司溫茂打斷他，“即使我孫子的天賦被剝落了，我孫子還是我孫子。”

    司溫茂的話雖然有點拗口，但樓信鴻明白他的意思：即使司元灝現在什麽也不是，什麽也做不了，但他是我罩著的人，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欺負的。欺負了小的，老的會打回去。

    “這個我自然知道。”就因為司元灝的背景，所以樓信鴻不敢也不會輕易動他，樓信鴻說，“他隻是來基地旅遊的，我們不會動他。元灝他的天賦不是被剝落了嗎？這次在那邊的研究就和這個有關，如果能成功的話，他的天賦就有可能恢複。”

    樓信鴻的這個大餅一畫出來，司溫茂毫無疑問地心動了，隻是他的聲音裏一點都沒有泄露他的情緒，聽起來反而像在恐嚇：“你們拿他當實驗品？”

    “不敢。”樓信鴻說，“前段時間原愫的天賦不是被剝落了嗎？”

    “原愫是實驗品？不行。”司溫茂一口否決，“樣本太少了。”

    司溫茂的反應讓樓信鴻笑了起來：“總會有人願意當實驗品的。”

    帝國人口基數龐大，就算萬人之中隻有一個天賦者天賦被剝落，那也是龐大的數量，況且“恢複天賦”是多麽大的一個誘惑，隨便在星網上發布消息，就會有無數的誌願者一擁而上。

    對樓信鴻後麵說的這件事，司溫茂沒再提，就像是默認了，他轉移了話題，說了這次通話的次要目的：“你此次出行就是往第二學院去吧？這次研究的是如何恢複天賦吧？怎麽樣？有沒有可能……”

    “哈哈哈，你說笑的吧？”等司溫茂說出了他的目的，樓信鴻才暗自懊惱自己失了警惕，竟然讓這老狐狸知道了此次研究的目標是什麽，一定會被他趁機敲詐一番。

    ……

    在黎昕乘坐著飛行器往基地而去的時候，原愫已經被人半強迫地推著走了。

    研究員走在前麵，而兩個穿軍裝的人則落後他身後半步，一左一右圍繞著他，那件白大褂和他之間隻有兩米左右的距離，原愫磨了磨牙齒，他覺得自己對穿白大褂的人開始有些嫌惡了。

    因為以前他也是穿白大褂的，所以對穿白大褂的人都挺有好感，但現在，好感度直接跌到負數了，沒有半點預兆，就連以前的自己，他也……

    原愫搖了搖頭，及時把念頭打住了，沒再胡思亂想，他看著研究員的背影，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