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愫來地底已經三天了, 除了第一天他表現良好被允許到地麵上一趟之外, 接下來的時間他想到地麵上都不被允許。

    他被軟禁在了地底。

    眼前一個二十幾歲的研究員正苦口婆心地勸說他：“你說你反抗做什麽呢？第一天你不是配合得很好嗎？你要是好好配合也不用吃這麽多苦頭了。”

    這個研究員在這裏算是年輕的存在了, 原愫聽其他人都喊他“小梁”，他大概是內心裏不安, 才會來勸說自己。

    隻有他配合了，自己所受的傷害會少一點, 小梁內心受到的譴責可能會少一點。

    當然, 這都是原愫自己猜測的，他現在動彈不得又不想主動說話, 隻能胡思亂想了。

    小梁還在說：“你看你朋友顧微航, 他簽訂協議，主動配合, 在地底用不著一個小時就能回到地麵上了。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原愫稍微側過頭，他能看見那隻異獸被蠻力吊在半空中，顧微航就坐在它的正下方，異獸的身體一抖，猩紅的血就滴落到了顧微航身上。

    原愫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恰巧此時, 房間門被打開來，原本被隔絕的聲音頓時湧入他耳朵中，聽著這聲音, 原愫隻覺得這異獸快要不行了。

    這聲音比起三天前的聲音要微弱得多，他甚至能在房門沒有關閉的情況下聽到小梁的小聲嘀咕：“人造人而已，怎麽比人還要難搞？是被賦予了什麽奇怪的程序？”

    進來的人是徐老, 他進來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小原，現在感覺怎麽樣？”

    原愫側過臉，不去看他。

    沒有得到回答，徐老也不在意，語氣沒變，聽起來依舊溫和，像是在對人進行安撫：“你的身體非常好，非常好。”

    徐老連說了兩遍“非常好”，原愫轉了轉眼珠子，還是沒去看他。

    誰知徐老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就變了一副樣子：“你的身體不愧是人造的，非常適合用於研究，無論用了什麽藥都能很快恢複，觀測到的反應也很真實，再沒有什麽比你的身體更好了……”

    小梁大概也是見多了徐老這副醉心於研究的狂熱樣子，一點都不感到詫異，他退出了房間，還細心地關上了房間門。

    異獸發出的聲音頓時被隔絕在門外，徐老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解剖你，去研究你的眼睛、耳朵、五髒、脊柱……一定會有什麽驚奇的發現。可惜。他們製造你的時候我為什麽沒有參與？”頓了頓，他問道，“小原，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把你製造出來的嗎？你還記得嗎？”

    原愫躺在床上不回答他的話，看起來似乎沒被這些話影響，但他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去回想他記得的事情。

    這些事情都是他幾天前才想起來的，屬於“原愫”的記憶。

    “原愫”有記憶的時候，已經四歲了。如果沒有研究所裏的人時不時對“原愫”表示讚美或者惋惜，“原愫”或許會把自己當成人，而不是人造人，那些人從來沒有隱瞞過他，從來都是直白而光明正大的。

    徐老說：“接下來的研究可能就沒這麽輕鬆了，不過我相信小原你一定會挺過來的，是吧？”

    看徐老這麽一副自以為慈祥的樣子，原愫覺得對方惡心透了。現在對他的研究，以徐老為主。

    原愫清楚，自己在徐老的眼中並不屬於人的行列，或許剛見麵的時候他還是人，可之後，他就被徐老歸於研究品的行列中了。

    徐老還在說著什麽，原愫將他的聲音當成催眠曲，閉上了眼睛。

    ……

    “碰——”

    一隻異獸從樹枝上摔下來，砸到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它胸口處插著一杆長|槍，長|槍的尾端在空氣中顫動著，溫熱的血從異獸胸口處滲出來，緩緩流了一地——這異獸已經死了。

    被司元灝擲出去的長|槍一擊斃命。

    司元灝走近異獸，隨著他意念一動，長|槍化為黑霧消散在空氣中。

    這裏已經不是那片潮濕的森林了，那個地方他沒再去過，他換了一個方向。

    倒不是司元灝怕了那一片群居的異獸，雖然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他站在那片森林的地上往裏看，隻覺得裏麵陰暗極了，這裏麵長期被陽光照射不到，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再往裏可能會遇見什麽從來沒有見過的危險生物，而且……從這裏進去，十有八|九是死路。

    司元灝抬頭看向天空，隻能看見一條縫隙一樣的天空，這裏是一個類似峽穀的地方，他們下來的時候是乘坐著飛行器從一個細小的縫隙中下來的，可這裏有基地和戰艦在，總不可能把戰艦拆了再下來吧？

    這裏一定存在著什麽可以出去的地方。

    司元灝這兩天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既然他已經能凝結出脊器了，他就不想再繼續在這裏耗下去了，離開這個峽穀，到可以使用信號的地方，接下來的辦法就多了。

    司元灝腦中閃過原愫的臉，心裏想著：“我跟著原愫是想知道他在天賦被剝落的情況下會怎麽選擇，從而根據他的行為來判斷自己。可是現在我已經可以凝結脊器了，就不用再跟著他了。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星球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他去第二軍校，我就不去了，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打定主意之後，司元灝往前走，去尋找這個峽穀的出口。

    晚上，司元灝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他洗了澡、吃了飯，想著去找一下原愫說一下離開這個峽穀的事情，隻是他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現在的時間，他看了一下光腦，已經九點多了。

    司元灝有些猶豫，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顧微航，顧微航也看到了他，目光不自覺地移開了一瞬。

    看顧微航來的方向明顯是從原愫那邊過來的，司元灝開口道：“原愫睡了嗎？”

    顧微航從他身邊走過，步伐有點快，等走出了幾步才回答道：“啊？啊。”

    對方的這兩聲算不上什麽回答，可司元灝卻沒再往原愫房間裏去了，九點多已經算晚了，平時在學校的時候也就算了，這裏沒什麽娛樂方式，晚上洗澡睡覺的時間自然就會提前，況且原愫才剛成年，現在血氣方剛的，在浴室裏做點什麽也不奇怪，他的房門沒鎖，總要給他點空間解決自己的私人問題。

    說不準剛才顧微航模棱兩可地回答，就是因為撞見了。

    腦中閃過這些念頭，司元灝往回走。

    接下來的兩天，司元灝走得更遠些了，中午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回到基地吃午飯，午餐直接在外麵解決了——打獵。

    也因為他走遠了，遇見了不同程度的危險，身上也多了幾道傷口，每天回到基地就是倒頭就睡，不是沒有升起過找原愫的念頭，隻是他的身體素質比不上以前，連續幾天都太累了，他想著等找到出口的時候再告訴原愫。

    ……

    幾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按原愫的時間來算，這是他到地底的七天，整一周時間。

    在這一天，司元灝終於踢到了鐵板。

    先前他遇到的異獸雖然掃描器都無法識別出來，但危險程度不高，以司元灝巔峰時期三分之一的體能都能有驚無險地度過。

    可現在眼前這一隻異獸如一座小山般橫在他的眼前，這異獸的攻擊能力或許不強，但它塊頭大，光是體型就足以給人足夠的威懾。

    這異獸體型是長的，目測有十米以上的長度，橫在峽穀中間，堵死了從這裏經過的路，司元灝若要過去，必定要踏過它。

    異獸高度有司元灝的一半身高，一雙豎瞳。

    如果原愫在這裏，一定會驚訝於它與自己記憶中的蟒蛇相差無幾，隻不過蟒蛇的皮冰冷而堅硬，而這異獸的外皮卻給人一種軟趴趴的感覺。

    那對冰冷的眼珠子正看著司元灝，司元灝站在原地，腦中快速地思考著對策，如果和這異獸打起來，他的勝算可能不大，但如果要逃，逃不逃得掉還兩說，萬一引到基地，那該如何收場？

    司元灝目光盯著這隻異獸的眼睛，動了。

    他現在和這異獸尚有一些距離，很有可能在不驚動這異獸的條件下遠離，司元灝的腳往後撤了一步，接著，第二步。

    隻是事情總不會如他所願。

    就在他後撤的時候，從前方傳來了人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司元灝當即就是一頓，有點意外，繼而就是一頓狂喜。

    現在能聽到人聲，那是不是意味著找到峽穀的出口了？

    也就在這時，異獸動了，它體型雖大，但動作絲毫不慢，搖頭晃腦地直衝司元灝而去，一張血盆大口剛好能容得下司元灝一整個人，這嘴裏的腥氣司元灝聞得清清楚楚。

    本來兩者就在對峙著，容不得半點差錯，一有任何一點動靜就會打破這種暫時平衡的局麵，就是剛才司元灝那一頓，才讓異獸抓住了機會。

    “……這種地方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來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司元灝往旁邊一躍，避開了這次攻擊，心裏想著：“這話我才想說呢！”

    這邊一片雞飛狗跳，終於引起了來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