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春心萌動

字數:4241   加入書籤

A+A-


    大牛的話再次使我的思緒回到當年:
    自從雪兒來到班裏,她就成了焦點。周二我正常去上課,到班裏,我第一眼就往小燕旁邊的座位看,大牛說過玉芳老師安排雪兒與小燕同坐,雪兒也早已到了。或許雪兒的身份有點特殊,因她是外來的插班生,或者是其近乎冷酷氣質的原因,反而引得班裏男同學們特別愛關注她。她每天穿什麽衣服上課,眼晴往哪位男同學方向看,都成為男同學們課餘的另一課題,那年代男女同學基本上不會公開接觸。特別是在農村,同桌男女同學有時共用的一張課桌椅,還在中間用粉筆畫了條線,做為界線,有藝術細胞的,還用宋體字格著寫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相互間不越雷池半步,誰要是手稍微過了點線,便用格尺給打一下,更不要說相互的肢體動作接觸了。記得當時有一男教師,結婚幾個月後妻子就產女,被同學們暗地裏起了個“早熟”的外號。當然,同學裏幾個有些想法的男生,總是心照不宣,暗地裏相互打聽雪兒在校裏校外的一舉一動,也了解到雪兒的舅舅在香港。阿狗兒最是消息靈通,經常在同學麵前,炫耀他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他打探到雪兒的爸爸會畫畫,寫書法,去搞過社教。雪兒的舅舅是澄城人,在鵬城辦服裝廠,還說難怪雪兒穿著打扮就不一樣。事實也是這樣:從香港進口時髦的衣服,穿在雪兒身上,顯得在同學裏鶴立雞群!加上她爸還在公社當幹部,條件那是全班第一好,引起注意也十分正常。有些男生總是在上課時,把眼光裝做不經意地,投向雪兒的課桌。但雪兒並沒理會這些,很少與人說話,偶爾與同桌的小燕班長,略有交流而已。
    雪兒對男同學確實有點不屑一顧。
    雪兒對男生們冷得讓人不敢直視,久而久之,大家也對雪兒失去興趣,覺得雪兒是個沒趣的人。於是,雪兒也可以不受幹擾,安心地讀書了。她的成績,總是班裏的一、二名。聽說雪兒的爸爸,原來是教書的,而且畫畫也畫得很棒,是海陽金山中學的高材生,書香門第嘛,雪兒的學習成績,那是必須名列前茅的。男生們更不敢想入非非了,但二流子阿狗兒,仗著他爸是鄉裏的書記,居然有時在雪兒上學的路上,總想騷擾雪兒。不過,雪兒自身冷酷的性格,不卑不亢,自然不理會吊兒郎當的阿狗兒。有一次放學,阿狗兒又在半路等著雪兒,似乎要攔住雪兒說什麽話?但剛好碰到我,阿狗兒便沒有正麵硬攔住雪兒。我等雪兒走過之後,就說了阿狗兒幾句,阿狗兒做賊心虛,也灰溜溜地走開了,並發誓說今後不再騷擾雪兒,恨恨地看著我。因為阿狗兒經常借我作業去抄,有時甚至是讓我幫他代做,他更怕我在學校裏,向老師和同學們揭露他,有一次偷看比我們年長幾歲,貌美如花的班主任玉芳老師洗澡的事。
    事實,我也一直在暗暗跟著雪兒!甚至雪兒早上來學校上課的路上,我也是一樣,我願意這麽做。或許,從雪兒第一天來我們學校那天見到我在做黑板報開始,我心裏已經對雪兒一見鍾情。當然,雪兒也許不知道我這樣做的目的?她或許也發現我總暗暗跟著她?但她從不表露,隻是心安理得地走她的路。這種情形從雪兒來班裏的第三天起,我就一直這樣做,雪兒也從不挑破,或發出反感的信號,她心裏也似乎認可我的這種行為,這也許是另一種默契。大牛曾經對我聊起,說雪兒找小燕聊過我們幾位男生。大牛說雪兒表麵冷酷,但似乎性格有兩麵性,也對班裏的同學都有留意,有點好奇。她問小燕說你鍾瀚哲怎麽三天打魚,四天曬網?學校也給你特殊照顧,經常不來上課。剛開始,她也不敢問小燕,隻是心裏一直納悶著。但與同學熟了之後,就大膽與小燕聊,說班裏有幾個男同學還是頗有識別感,甚至獨個聊了看法,女人的心,海底的針!就是難猜透!你看到的一麵,不一定內心又是另一麵。
    實際我們班裏有幾位男生也確實很有些特別:崔大牛,同學們都叫他老吹,敦厚老實,人也信得過,讀書也比較規矩。雖然成績並不突出,但也不是很差,有時卻喜歡忘乎所以地吹個一兩句,有一次說見過三江塔下關帝廟的龍眼樹,結出來的龍眼果子有桔子那麽大。大牛終日跟著我鍾瀚哲轉,雖說與小燕家是鄰居,世交,但在班裏,卻從沒與小燕說過話,見了小燕就躲開,臉蛋也泛著紅。玉之:像是一個書癡,讀書認真,終日手裏都拿著書,不過是死讀書那種,見了同學還有點羞答答的女人樣,象棋下得很不錯,戴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看人就把自己的眼睛眯成一條小縫,行動舉止有點女性的味道,蛇腰般走路,說話總用蘭花手掩著嘴,還喜舞文弄墨般說話,滿口之乎者也,時不時嘴裏嘣出個成語什麽的出來,好似人走到了十字路口——頭頭是道,有時說話後自個兒搖著頭笑,似顛非顛的。阿狗兒:他是三元村的書記仔,在學校總是搞惡作劇,愛欺負同學,老師也拿他沒辦法,曠課那是家常便飯,頭發用毛臘做得光滑,蒼蠅一停,就會甩得腳斷手折的。阿狗兒經常讓我幫他做作業,考試靠偷抄,口頭禪是咱有錢。吊燈弟:他則十足是阿狗兒的狗腿跟幫,也最讓女同學討厭的一個人,人醜嘴又臭,滿臉雀斑,而且嘴翹牙暴,說話帶著口吃,好食好賭,遊手好閑。同學們還說他喜歡偷雞摸狗,專愛欺負女同學,曾跟阿狗兒打賭,偷翻過女同學利花的裙子,看利花內褲的顏色。當然,還有我鍾瀚哲:比別的同學更有點個性,不是很樂意與其他同學溝通,惰得理人,有點冷冷的那種,也不主動與人說話,甚至臉上常帶點自悲感。從來不參加體育課和課間操,經常請假。自從雪兒到班裏後,上課時,我眼睛有時賊賊地老往雪兒那邊看,雪兒也發現我有這種銜看的習慣,她被看得有點尷尬了。也許?雪兒心裏有時難免多了些問號:我在看誰呢?以前也這樣嗎?雪兒也不知我有什麽魔法,雖然經常缺課,但每次考試,卻總是名列前茅。初中一年級第一學期,我半學期完全綴學,沒來上課,但也沒落下功課,期末全縣統考,也是與小燕並列全鎮第一名,作文是全縣所有學校同年級最高分。雪兒好像問過小燕說是不是有這回事?總之,自從雪兒到了班裏,班裏多了很多故事。
    我也清楚記得,一個月後,我偶爾有一次聽到雪兒在放學後,當時她兩人留在教室未回,而我去玉芳老師辦公室請完假,剛回到教室門口,就聽見雪兒與小燕聊起了我。雪兒問小燕:“小燕,他怎麽總是請假?他是幹什麽去了?”我這時忍不住繞到教室後窗,站在一石墩上往裏偷看,剛好舉高臨下,她倆也半背對著我,居然沒有發現隔牆有耳,我也心安裏得偷聽偷窺她倆。小燕故作驚訝地看著雪兒:“哪個他?”“明知故問,就...就他...他嘛。”“總往我們這邊看的那個?是他嗎?”雪兒作勢扭了一下小燕的臉說:“就你狡猾,我看呀,他一定是習慣成自然,以前看慣了。”“你沒來插班之前,我卻沒這般榮幸!但自從你來,他聽課就不集中精神,眼睛不老實了,老往我們這邊看,我都有點忌妒了。”小燕說後,往雪兒臉上望了望。雪兒臉紅了,過了半響說:“他一直就盯著你吧?”雪兒雖是故意反問著說,但讓我從她的語氣及微笑的臉上可以看出,她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美美地暗自驕傲著,一臉帶羞靦腆的表情。“看不出來嗬,冷冷的冰美人,也會暗戀人?”小燕看著雪兒說。“你說什麽呢?哪有?問句話就叫暗戀?羞死人!我可不是主動的人,我隻是心裏好奇,你這臭姿娘仔,我打死你。”雪兒早已經羞得臉蛋通紅通紅。“他呀,去年病了一大場,差點命都沒,現在還要經常去看醫生,是另外公社的一個很有名的老中醫,老中醫每星期在家隻停留一天,其餘時間雲遊給有緣人看病,從不收錢。所以他要搭渡過韓江呀,三江到現在還沒通橋,這鬼地方,落後得可怕。他還很幽默,曾將求醫之事寫過一篇作文叫《渡江尋醫記》,我偷看過,真情實感,蠻感人的。“他私下給你看的?真的嗎?你跟他...好?”雪兒語氣有點緊張地問小燕。小燕好奇地問雪兒:“看你緊張的,我是在玉芳老師那裏,偶爾看到的,。”雪兒舒了一口氣,偷偷地望了一下小燕,稍微心安理得了。說:“我見他從不參加體育運動,課間操也是獨自坐在那角落裏,其他同學基本都在操場,隻有他,一直享受著孤獨的寧靜?“哦。”小燕若有所思。又說雪兒:“看來春心萌動?”雪兒羞得兩手掩麵,頭卻往不自覺地瀚哲座位方向看。問小燕:“他看病就要請一天假?這樣會很影響功課啊?”“是的,來回就要一天,所以隻得請假,回來後,晚上去老師那裏補當天的課。這人特有意誌力,比別的同學更會聰明的讀書,也更用心。上年生病停下來一學期的課,硬是用一個月把它補回來,而且一點都不耽誤。這一點,全體同學都服他!”“這麽厲害啊,真了不起!還真寫過什麽《渡江尋醫記》?”雪兒略有所思接著說:“不簡單的一個人!”“是啊,還是用文言文寫的,這人也真會賣弄。還有更神奇的,到後來,那老中醫不僅給他治病不收他的錢(實際是他家窮得沒錢給),而且還教他書法,篆刻,畫畫。聽說老中醫青年時是海陽名家耆老佃老先生門人,他說瀚哲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如果學畫,日後必有所成的,但又說不能收他為徒,可以教,不入室。聽說那老中醫也是個畫畫的高手。”“真的?有這種緣遇?哦,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天憐英才啊。”雪兒睜大眼睛說,一臉神氣。站了起來踱了一兩步,又說:“我忽然想起,我爸爸好像也講過佃老先生,說是海陽著名書畫家。我爸爸機緣巧合,小年時也曾得佃老先生指點,算是佃老半個門生。”雪兒說完又對小燕笑,臉現驕傲之色。“看你高興的,對他有興趣?看你臉都成紅旗色了。”小燕也看著漲紅了臉的雪兒。“啐啐啐,說哪話呢?你這死丫頭,隻是好奇,他去看病,卻又因禍得福。”雪兒又一次看了我那位子,仿佛瀚哲就坐在他位子上偷聽。
    這兩個傻姑娘,卻不知我正在聽著呢,現場直播。“人家可不是隨便的人,我聽利花說過,留意他很久了,有一次在他去利花家附近的水井挑水時(他每天都要去利花家屋前的水井挑水),利花故意找機會接近他,把在書店買來的新鋼筆,說是放學在他桌上撿到的,問是不是他漏拿了,要還給他。你估他怎麽說?”小燕說。“怎麽說?”雪兒問。“他反過來問利花,‘這是你買的吧?我壓根就沒用過鋼筆,拿去給阿狗兒吧,他才是你應該要找的失主,我不是’。利花碰了一鼻子灰,又氣又羞的,抓了把沙子往他水桶裏撒,罵了聲“臭人”。便回家哭鼻子,然後在我麵前,足足哭罵了他有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