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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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兄一席話,讓我心情無比壓抑。這晚,我又一次來到碼頭木棉樹下,剛坐下不久,正回味著當年與雪兒在這裏約會的點點滴滴,大牛就跟著出現。
“好啊,你這家夥,老找不到你,原來跑這裏來賞江景,大畫家的情懷就是與人不同,真會享受!又想起誰來的?”
大牛帶點冷嘲熱諷又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然後在我旁邊坐下來,他還淘氣地撿了塊小瓦片往江裏拋去,月光下水麵便泛起一圈圈好看的漣漪。
大牛的突然出現讓我有點掃興,本來我打算讓自己靜一靜。
“瀚哲,是不是千裏重遊故地?有點感慨?人到這年齡,會勾起很多回憶。是不是?看來我們都老啦。”大牛這幾句話也是大實話,我也深有感觸。
“是啊,都老了,身邊的人都不是兒時的發小,也不是豆蔻年華的同學了,所有的人都變老了。我多麽懷念咱們一起讀書的時侯,那種純真的感情!可是一下子二、三十年就過去了。整個社會形態的變遷,也讓我們這些同學的生活,本質上發生太多太多的變化了,也許這就是生活。唯一不變的是這韓江碼頭,這木棉樹,這江邊的小竹林,木棉樹已經長成參天大樹,而當年碼頭邊木棉樹下的人兒呢?不知現在怎麽樣了?唉!人啊!”
我的感慨大牛不一定理解,同學之間,彼此隻知道雪兒當時好像是因為我,而沒有上大學,至於什麽原因,使我與雪兒最後為何沒走在一起?任何同學、包括小燕,沒有一個人知道,更不了解我與雪兒去深圳後,我們所發生的一切,因此我對大牛說的話,也好像是自己對自己說著。
大牛的話也不無道理!我剛剛在我自己的思憶裏,被大牛拉了出來,更有一種歲月無聲,漸漸遠去的無奈那種體會。
我忽然想起大牛至今還獨身,也知道他家與小燕的家庭是世交,他好像與小燕也有一段故事?我便問:
“大牛,真的不結婚了?已經這把年紀了,該舍的都應該放下了吧?”
“對啊,就是已經這把年紀了,我也無欲無求啦。把文化站搞好點,過幾年一退休,就學你,寫寫字,畫點畫,人生基本就走完了。對於什麽情與愛,我已經看的很淡了,隻求簡單地生活就行,我也不像你,有條件成為專業畫家,其實我胸無大誌!當年小燕就嫌我這一點,最終就這樣。”
大牛一邊說一邊猛抽著煙。
“那也太簡單了吧?不是你崔大牛的性格啊!我還記得,讀書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啊,說等讀完大學,回家鄉把家鄉做成個文化藝術的典範,向農村普及一下傳統文化。”
我凝神望著身旁一口一口猛抽著煙的崔大牛,覺得他已經有點洗盡鉛華、笑看人生的脫俗與無奈!但人卻又有其複雜性的一麵,大牛可以隔三岔五,去五兄那裏,修麵刮頭發刮胡子,把自已打扮的似模似樣的。
“因為大學考不上,最後不是就上了個中專。本來與小燕說好一起上同一所大學的,可我不爭氣!唉!人啊!就這樣,命運有時會給你開個玩笑。”
大牛有點自嘲地說。他習慣性地摸了摸油光可鑒的光頭,繼續說:
“瀚哲,我真的很羨慕你現在的生活狀態,可以全國各地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多愜意啊。我就不同,唉!這基層的工作,太不好幹,成績是領導的,責任是我們的。咱們這裏還不錯,其他地方落後的鎮,找個像樣點的辦公地方都沒有,怎麽搞文化?”大牛唉聲歎氣的說。
“咱不說工作,說說小燕,我聽說小燕的媽媽一直是你在照顧?很不簡單啊!崔大牛,能做到二、三十年如一日的堅持,這份心,這份堅持,不亞於五兄堅守剃頭鋪的精神!可敬!兄弟佩服你。”我真帶著感動的語氣對大牛說。
“這也沒什麽,小燕是獨生女,她爸又走的早,她媽身體一直不好。小燕一上大學,就沒人照顧她媽。而我呢,不爭氣隻在市裏陶瓷學校上個中專,幾乎天天可以回家,也不用離開,所以就幫幫小燕,同學嘛!好讓她能安心上大學。能幫小燕做點事,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也不求她一定要報答我什麽的,隻要她過得好就行。你說是嗎?大畫家。”
大牛很平靜地說著,聽得出他對小燕一往情深!大牛這番話深深打動了我,我不覺重新注視著遠眺江心,若有所思的大牛。心裏就想:等去廣州見到小燕,一定要好好與她聊聊。
“她媽一直把我當兒子看,也希望小燕學成回來,我們一起過,但是...唉!人各有誌,外麵的世界更精彩,小燕也有向往,也有追求。我是什麽?醜小鴨一個,成不了大器,隻想安份守己過日子。她也不願意回來,終於就形成這樣的結局。但我自己也從不怪小燕,我相信緣分,隻能說,我與她有緣沒分!如果她過得很好,我從心裏祝賀她,為她高興就行。” 大牛這番話,何嚐不是我心裏對雪兒、阿貞的想法一樣。我看著顧著抽煙的大牛說:
“是啊!我們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隻要大家都過得好就行。不過大牛,小燕好像離了婚?有沒有什麽打算?能有機會再走在一起嗎?如果你有這意思,但又不好開口,等我下一站去廣州,見到小燕時幫你說說。”我對大牛說。
大牛又習慣性摸了摸他的光頭,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我繼續對她說:
“大牛,該爭取的就要爭取,你不是說上個月小燕回來看她媽嗎?你沒提?”
“我能怎麽提?都這麽長時間了,大家的生活環境,生活狀態都不一樣了,她從一個見習記者,到成為一個高級記者,每天忙得暈頭轉向的,就因為照顧不了家庭,到了將近不惑之年才結的婚,也一直沒要孩子,最終導致離婚的結局。她事業心太強了!都把自己給毀在事業上!這值得嗎?我說女人啊,事業心太強也不一定是好事。可惜!”
大牛這一席話也出自內心,但人各有所追求,小燕的做法也沒錯。但這兩人真要走在一起,還真有點不好說。我很同情大牛,他真的很不容易!一個人可以把自己一生的愛給了另一個人,但卻得不到任何結果。這種人在當今的社會,早己絕跡了!我真在心裏對大牛肅然起敬!愛一個女人能做到這樣,這個女人夫複何求!我對大牛說:
“等我這次寫生完了,我去廣州與小燕見見麵,我與她聊聊。行不?”
“再說吧,這不太可能?但她媽的身體越來越需要照顧,她也可能會回來也不一定?順其自然吧,隨緣。”大牛話說完了,嘴角邊有個小動作似笑非笑的,顯然有點自嘲的味道。或許,他親自向小燕說了,小燕沒立即答應也不一定?這大牛有時也會有點小吹。
“小燕有潔癖,而我這五短三粗的,在她麵前一站,我總自慚形穢。平時也喜歡喝點小酒,我吃肉,她吃素,兩個人的生活方式有很大很大差別,難啊!我都這年齡了,怎麽改?但她也說得對,我如果不改變點生活方式,自己的身體將會越來越差的。不像你,瀚哲,到現在你還像三四十歲左右的人,還那麽帥氣,是不是還有小女孩追著?現在的小女孩就喜歡大叔範的。”
大牛說後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還開心地哈哈大笑。他的大嗓音在寧靜的江邊飄得很遠很遠,驚得江邊小竹林裏飛起幾隻小鳥。碼頭邊小船家一對小夫妻也從船倉裏鑽出來向我們這裏望著。我看著這情景,也開心地笑了。便對大牛說:
“有機會的,她也很關心你啊!你們兩個人,就差看誰先捅破這層窗戶紙了,大牛,你應該主動一點才行。放心吧,我去廣州,見到她會與她提這件事的。”
“那我先謝謝你!我心裏還真希望她回來的,因為照顧她媽,男人不大方便,所以小燕也真有責任,不然三天兩頭往回跑,也會影響工作。”
大牛還是說出心裏話,實際上他一直就在等小燕。他願意等!這份心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等,也是一種功力!
等,也是一種執著!
等,也是一種道!
“是啊,她也真不容易,事業心強,你多理解她,可能她心裏早就想回來也不一定?有情人終成眷屬,大牛。”我說後也摸了摸大牛的光頭。然後接著說:“大牛,你明天先定兩張後天從我們這邊機場直接飛回BJ的機票,我要先安排好老趙與阿光回BJ,然後我才能去廣州。”
“好的,我會安排的。”
大牛十分爽快地說。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晚飯後碰到吊燈弟,聽吊燈弟說上兩天去雪兒鄉裏買牛蛙苗,好像見到雪兒,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這吊燈弟說話有時不可信。雪兒怎麽忽然跑回鄉裏幹嘛?她從去深圳後就一直沒回過來,我覺得這中間還是有故事;是不是因為你?瀚哲,我可知道你與雪兒可不是一般感情嗬!是你始亂終棄?我問過小燕,她也說不大清楚,她與雪兒也很少聯係,而且最近才聯係上的。你到了廣州了解小燕吧。”大牛帶著疑問的口氣與我說。
“大牛,你這老吹,死笨牛,你怎不早說?你!”我一聽到雪兒,整個人就立即緊張起來,說話也急了。
“你看你看,聽到雪兒就這樣,看來雪兒的人生,都與你有很大的關係?”大牛點了支煙接下去說:“聽說雪兒有個女兒,是不是你的?”大牛說後斜視著我,好像要在我的臉上尋找答案。
“不要瞎說,我也有二十年沒見到她了,我也不知道她有個女兒,你怎麽知道的?”我裝做若無其事地說。實際我心裏緊張得很!我帶著疑惑又問大牛:
“雪兒真的有女兒?誰說的。”
“看你緊張的,小燕說的,小燕說雪兒主動聯係她,說女兒到廣州讀大學,叫小燕這做姨姨的,今後要多關心關心小侄女。噢,好像還是讀畫畫的,廣州美術學院呢。這就千真萬確啦,雪兒親口對小燕說的,難道還假?”大牛看著我,得意地說。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我們要祝福雪兒,為她開心。”我控製下自己的心情繼續對大牛說:“這樣吧,大牛,明天你陪我去雪兒鄉裏走走,看看雪兒是不是真的回來?你看如何?”
“好的,我帶你去。”大牛說完便站起身,我也站起身,我們便回大牛的大本營文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