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由於昨夜的晚歸，哈利這個周六的早上起晚了, 連帶著斯內普也睡了一回懶覺。

    電子鍾的屏幕從7:59跳到8:00的時候, 斯內普躺不下去了, 輕輕推了一把枕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個腦袋：“波特, 起床。”

    斯內普動作不算大，但被窩裏還是灌進來一股幹冷的空氣，讓哈利打了個冷戰，然後抓緊被子邊緣, 喃喃道：“別鬧西弗勒斯……”

    誰跟你西弗勒斯！除了老蜜蜂和霍格沃茨的同事，很少有人直呼斯內普的名字了，冷不丁聽見小波特迷迷糊糊地來這麽一句, 愣是把身經百戰的魔藥教授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扭頭看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正臉朝下捂在被子裏，熱乎乎的氣息吹在自己肩頭。

    哈利的睡相不算差，但也不太好, 與斯內普同床的時候, 喜歡背對著年長者, 將單薄的背脊靠在較為寬厚的胸膛上, 但又總是在半夜不自覺地翻身, 腦袋紮進斯內普臂彎裏，胳膊搭在斯內普胸前，腿一伸, 搭在斯內普大腿上。假如斯內普的睡相也不規矩的話, 兩人很容易在睡夢中打起來。幸而斯內普素來睡姿安穩, 最多是在半夜喘不上氣的時候伸手把少年壓到肚子上來的腿扒拉下去。

    哈利還沒有要醒的跡象，斯內普想想他這些日子每天都要早起，下巴上養出來的肉似乎又瘦下去了，便沒有刻意把他弄醒。但這樣斯內普就也起不了床，隻能躺在床上清醒著發呆，無聊地打量著臥室裏的擺設。

    這個客臥麵積並不大，為了方便斯內普進出，房間裏除了一張雙人床外，隻塞進了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另外就是哈利喊來小韋斯萊，從樓上搬下來的一個書櫃了，但現在那張書桌基本上是哈利在用，因為懶，小孩一般洗完澡後就換上睡衣，坐在床上看書寫作業了，於是床頭櫃上，書桌上，書櫃裏，四處堆放著哈利的課本和草稿。擱以前斯內普是能把哈利和他的破爛一起扔出去的，但現在……魔藥教授心平氣和地想著：靠在床頭看書其實還是蠻舒服的。

    除此之外，本來很合斯內普心意的銀灰色床鋪也在一次換洗中變成了米黃色，一種更貼近格蘭芬多而非斯萊特林的顏色；窗簾倒是沒換，哈利說現在的窗簾遮光效果很好。

    轉過頭，床邊的輪椅上，斯內普的衣褲疊放得整整齊齊，哈利的牛仔褲和衛衣外套則皺巴巴地掛在椅背上，一條褲腿甚至垂到了地上。

    波特分子可怕的入侵力。

    八點半，斯內普已經聽見了外麵盧平的撓門聲，以及暗含威脅的咆哮聲，不得不拍了拍哈利的後背：“波特，起床。”

    過了一會兒，哈利才微微挪了一下腦袋，“唔”了一聲，但還沒有醒。

    斯內普卻聽出小孩的聲音有些異常，側身把小孩從自己身上拉下去，隻見哈利臉色還算正常，隻是嘴唇有些幹裂，便拍了拍他的臉頰：“波特？”

    哈利這才遲鈍地睜開眼，含糊著道：“教授……”

    這下斯內普聽出來了，哈利的嗓子啞了。

    哈利也發現自己說話的時候喉嚨疼得厲害，而不說話的時候又癢得難受：“教授，我……咳咳……嗓子疼……”

    斯內普示意哈利坐起來，然後伸手捏住小孩下巴，吩咐道：“啊。”

    哈利下意識地“啊”了長長一聲，斯內普趁機用食指壓住他的舌頭，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小孩喉間紅腫，扁桃體已經腫大到快要把喉嚨堵住了，頓時皺眉道：“你昨天吃了什麽？”

    斯內普收回了食指，哈利一下被自己分泌的口水嗆到，半天才汪著眼淚，啞聲道：“烤肉……”而且是分量不少的烤肉。

    很明顯，哈利這是上火了，而現在並沒有一劑就見效的魔藥來解決這個小問題，所以他隻能老老實實地吃藥，等著康複。為了照顧病人，斯內普沒讓哈利做飯，於是兩人一狼早飯都吃的牛奶衝麥片圈，簡單又營養，就是甜得反胃。

    哈利坐在沙發上咽藥似的用勺子挖麥片圈時，忽然接了個電話，是赫敏打過來的。

    “歪，哈利嗎？沒什麽大事，就跟你說一聲，珀西就要出發回倫敦了。”聽動靜似乎小女巫正和珀西在一起，背景裏不少人聲和車聲。

    “咳咳……好啊，讓他……咳咳……帶點蛋糕回來唄。”英國菜雖然不值一提，但甜點還是相當可以的。

    “你怎麽了？感冒了嗎？”聽出哈利聲音異常，赫敏關切道。

    “沒，有點上火……咳咳，喉嚨痛。”

    “哦，注意飲食清淡些。”沒有魔藥的日子裏，赫敏也隻能這樣表示了，“我拜托珀西去破釜酒吧，國王十字車站，格裏莫廣場和我家看看，你還有什麽要提醒的嗎？”

    除了格裏莫廣場，哈利也沒有什麽特別要關注的地方，總不能讓珀西去一趟戈德裏克山穀吧？至於佩妮姨媽家……哈利猶豫間忽然靈光一閃：“敏……咳咳……那個，你還記得溫蒂沃爾特嗎？”

    赫敏似乎回憶了一下，才道：“你是說奇洛教授的女朋友，沃爾特學姐嗎？”

    “對……我記得她家也在倫敦，能不能……咳咳……讓珀西去打聽一下她的情況？”溫蒂已經畢業了，假如哈利沒記錯的話，她畢業後並沒有留在魔法界，而是正在全力備考麻瓜大學。他讓珀西去打聽溫蒂的情況，也是為了判斷一下他們現在正處於一種什麽情況：究竟魔法界是怎樣一種“消失”？

    赫敏低聲同珀西交談了一句，然後應下了這件事，大概一來沒有時間多問，二來也聽見哈利已經咳得喘不上氣了，便掛斷了電話。

    哈利接著把已經糊成鼻涕的牛奶麥片圈吃完，然後坐在沙發上翻了兩頁小說，發現自己什麽也看不進去，便打開電視想看一會兒電視劇，卻發現這劇的特效和台詞都相當扯淡，於是看著看著，便抱著盧平在沙發上睡著了。期間斯內普出來看了一眼，見小孩身上裹了毛毯，便又回了書房。

    結果差不多十一點鍾的時候，哈利忽然醒了過來，一睜眼就伸手去拉沙發旁的垃圾桶，然後伏身將之前吞下去的麥片都吐了出來，盧平趕緊大聲吠叫，把斯內普喊了出來。

    見小孩確實模樣淒慘，斯內普先接了一杯溫水遞給他：“漱口，別咽下去。”等哈利吐了好幾回水，便又接了一杯讓他慢慢咽下去，同時對盧平道：“去把醫藥箱拖出來。”

    哈利裹在毛毯裏，手裏捧著一杯水，眼神有些呆呆的。斯內普倒是難得看見小孩這般模樣，心下還有些想笑，又覺得不太合適，便平靜地道：“啊。”

    哈利張嘴，發出不太清晰的一聲“啊——”，斯內普檢查了一下，發現情況更嚴重了，本來隻是有些紅腫的扁桃體現在已經有些化膿了；再看看小孩的眼睛，除了眼淚外還有些粘結，泛紅血絲，也是上火的跡象。

    這會兒盧平已經用腦袋把醫藥箱從房間裏拱了出來，斯內普彎腰把它搬到茶幾上，然後從中取出一支體溫計，讓哈利在腋下夾著，五分鍾後取出來，低燒。

    盧平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斯內普，讓他解釋一下哈利的病情。

    斯內普沒理他，而是思考片刻後，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麥考伊先生，你今天有空嗎？”

    這個麥考伊先生不是老骨頭，而是漢克·麥考伊，斯內普並不知道珀西已經去倫敦了，但還是選擇了向漢克求助，隻能說這個小夥子素日辦事踏實，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漢克聽完解釋後，也很快地答應下午過來一趟，把哈利接去看病。

    掛掉電話，斯內普回頭一看，哈利還趴在那兒抱著垃圾桶咳嗽呢，身邊一堆團成團的紙巾。

    還是魔藥好。在場的兩人一狗同時想到。

    但現實就是沒有魔法也沒有魔藥，哈利到中午的時候已經喉嚨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斯內普親手做的意麵也咽不下去，至於麥片粥……盧平拖過來的垃圾桶讓斯內普放棄了這個打算。

    “你總得吃點東西。”斯內普異常地心平氣和，“你這病三兩天好不了。”

    哈利痛苦地指著自己的喉嚨——他不挑食，但也得要咽得下去啊！

    最後還是斯內普想了個辦法，他指揮盧平把廚房裏能弄出來的食材都弄了出來，最後選中了玉米、黑豆、紅豆、芝麻、花生，以及做沙拉沒用完的蔬菜，一堆用坩堝給燉了，等到蔬菜變軟，紅豆脹大，又撈出來一齊扔進榨汁機裏，加兩杯牛奶，打成漿糊盛出來，送到哈利麵前：“喝。”

    還有些犯迷糊的哈利睜眼瞧見麵前一碗黑裏透著綠的泥漿，吃了一驚：教授做出魔藥來了？嚐一口，這滋味——哈利淚眼汪汪地想：還真是魔藥！

    大約是出於某種情懷，最後哈利還是慢慢把這碗“魔藥”給咽下去了，讓旁觀的斯內普和盧平都鬆了一口氣，然後斯內普又弄了一壺溫開水過來，派盧平監督著哈利，讓他“多喝水”，自己則關進書房不知幹嘛去了。

    盧平平日跟斯內普不算對付，但事關哈利的身體，於是相當盡職的守在哈利身邊，沒隔五分鍾就用鼻子拱一拱那壺水，哈利幹脆拿了三根吸管過來綴成一根，一頭插在水壺裏，一頭含在嘴裏，一邊看著《神秘博士》的錄像帶，一邊不時喝兩口。

    漢克和查爾斯登門拜訪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