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篇第404章:邁向終結冬雪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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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警署廳裏,眾人耳畔淩亂一片,隻因為太過震驚,也因為混沌不清。
王鏡樓眼底滿是驚愕,他喃喃喊,“大哥……”
王燕回的視線,直直落在林蔓生身上,是她找尋著眾人,訴說那誰也不明的所謂真相。她口口聲聲大喊著冤屈,是她不服,不服那判決!
“蔓生……”楚冠廷終究忍不住呼喊,可卻無法上前去阻止她。
楊冷清雖不明就裏,卻也開始喊,“有新證據,案件就還有疑點!憑什麽輕易判決!這難道不是草菅人命!現在的律法,就是這樣維護公道扶持公義?簡直太可笑!真是太可笑!”
“我也不服!”餘安安在旁也喊了起來,她的手握緊成拳,“我也不服這樣的判決!”
“還有我們——!”高進以及程牧磊也雙雙出聲,站了出來,“我們也不服!”
警署內幾乎亂作一團,袁秋葉眼看情形不對,她立刻吩咐身邊的警員,“快去通知廖局長!”
袁秋葉又是上前,她直呼其名道,“林蔓生,你先冷靜下來!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都沒有完全聽明白!不如先去裏邊的會客室,坐下來以後再詳細說明!”
一行人從警署廳轉至那間會客室——
“廖局長來了!”不過多久。警署局長也匆忙前來。
廖局長一瞧見會客室內聚集了這些豪門少爺千金,亦是覺得事情棘手,“林女士,是你說找到了新證據?案件還有新疑點?”
“沒錯!”蔓生應聲,立刻將一路帶在身邊的照片取出,悉數攤開在桌麵上。
眾人紛紛去瞧,廖局長詫異道,“這個照片裏的人,好像是容家那位公子容熠?”
由於案件涉及到豪門世家,廖局長也一直關心著事態發展。所以對於牽扯其中的當事人,他也能夠依稀辨認。
“就是容熠!”袁秋葉肯定回道。
不過,照片裏除了容熠之外,卻還有其他人……
那正是容家案件裏其餘幾位當事人。
“林女士,你拿這些照片出來,又能夠證明什麽?”廖局長不解詢問。
蔓生指著那些照片道,“都說容熠和容柔他們一起長大,關係十分要好。而且據悉,當年容詠慈女士曾經立下遺囑,將名下股份分成三份。當時認定的是,同時分給容柔,尉容還有容熠。”
“可是從這些照片上來看,容熠和容詠慈女士的關係並沒有那樣親近!容熠和別人在一起的照片有那麽多,但是和容詠慈女士的照片卻那麽少!”蔓生將症結道出。
廖局長沉思道,“或許是容詠慈女士不喜歡照相?”
“她不喜歡照片,當然合理!可是難道所有住在香山別墅裏的人,都不喜歡?”蔓生又將那些照片單獨拿出,放在同一處道,“這麽多年裏,隻留下了那麽幾張?這似乎不合常理!”
“我懷疑容詠慈女士當時分配的股份不是留給容熠!而是另外一個孩子!”蔓生抬眸對上眾人,“是這幢別墅裏,除了容柔,李程睿,容熠之外,和容詠慈女士關係親近的第四個孩子!”
這個假設實在太驚心,簡直如同天方夜譚一般!
廖局長更是感到匪夷所思,“你怎麽就能肯定?”
“因為香山別墅後院的石牆!”蔓生一句話挑起漩渦,將眾人徹底席卷!
……
王燕回以及王鏡樓皆是默然聆聽,楊冷清一言不發等待下文。
楚冠廷急不可待追問,“石牆就是證據?”
“是!”蔓生應了。
袁秋葉當日和林蔓生一行人一起前往香山別墅,她清楚記得,那日是秘書餘安安突然發現了石牆上的異樣,“難道是那些孩子留下的身高標記?”
“我都被搞糊塗了!石牆怎麽會是證據?”廖局長有些暈頭轉向。
“高進!程牧磊!”蔓生一聲命令。
高進直接將一卷紙張取出,而程牧磊則是取出手機。
眾人再是一瞧,手機裏是別墅後院石牆的照片,而卷紙上則依樣畫葫蘆複刻下石牆上留下的身高尺。
廖局長定睛道,“這大概是小孩子留下的……”
“而且是四個孩子!”蔓生回道,“這四個孩子裏,一個是容柔,一個是李程睿……”
蔓生一一細數,緊接著是,“還有一個是尉容!”
“那最後一個難道不是容熠?”廖局長眉宇一皺。
眾人也是在仔細分辨,她那樣斬釘截鐵道,“絕對不是容熠!看照片裏的容熠!”
王燕回的視線,來回於那些照片以及那些身高尺,突然他眸光一定!
照片裏的身高高度,和身高尺上的高度……
“對應不起來!”袁秋葉驚詫道。
竟然對應不起來!
這樣細微的變化,當年查案的警員恐怕都沒有發現,誰會去對比曆時多年留下的身高尺,那隻是孩子們玩樂而已!
如今,卻證明別墅裏還有另外一個不曾出現過的身影!
“再看這些刻痕!”蔓生的手指,一路往上而去,從年幼到少年,再從少年慢慢長高,一直到終結,“隻到十七歲!”
“十八歲那一年,還沒有來得及留下新一年的記錄!”蔓生聲音凝然,卻也記起他曾經所言。
——那一年我剛好十八歲。
十八歲那年發生的命案,十八歲那年毀於一旦的香山別墅,十八歲那年母親去世。
十八歲那年的一切……
“你現在推測,犯下凶案的是別墅裏這第四個孩子?”袁秋葉驚異道。
下一秒。王鏡樓沉聲發問,“如果真是這樣,尉容又為什麽要認罪!難道是他故意維護,所以頂替入罪,甚至是被判死刑也在所不惜嗎——!”
這一聲質問猛然驚起,眾人滿是疑問。
“誰能一口咬定,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卻早顧不得對錯與否,蔓生冷聲反問。
眾人竟是啞然無聲,因為沒有一人能夠斷言——絕無這種可能!
……
眼看著爭執而起,袁秋葉急忙喊道,“廖局長,您怎麽看?”
“亂了……真是太亂了……”廖局長都被攪得糊塗了,他看著這些照片試圖理清思緒。
王燕回凝眸注視於那複刻下來的身高尺卷紙,取了一支煙抽起。
星火明滅間,那真相愈發撲朔迷離。
半晌,廖局長才又開口道,“林女士,你現在是懷疑,尉容先生為了當年別墅裏的第四個孩子,所以作了偽證維護……”
“可是,這隻是一個身高而已,也不能完全證明,這個孩子對於他們而言是十分親近的關係……”廖局長也有疑慮,“至少,不能排除當年同校就讀的學生,或者是附近同齡的玩伴……”
蔓生凝聲道,“我不隻是懷疑他維護!我更懷疑這個孩子,是他殺害了記者許守業,因為他也牽扯到當年容家那起命案!當時除了容柔之外,還有第十個人就是他!幸存者不是隻有容柔一個!案件還有疑點!不能就這樣結案——!”
一場命案竟然逃脫了一個當事人,而且這麽多年竟然還無人知曉?
廖局長驚駭,這實在是太可怕!
王鏡樓沉聲道,“就算當年別墅裏,還有第十個人存在!可是大姐的死,卻是證據確鑿,和尉容脫不了關係!蔓生姐,海城取得轉角錄像裏,你也親眼看見,當時車子裏的男人就是他,那輛車子也同樣屬於他!”
“鏡樓……”蔓生幽幽望向他,“你難道不認為,這也是一個疑點?”
王鏡樓愕然以對,卻隻覺得荒唐,“當時留下的證據裏,案發現場男人的鞋印,和尉容的鞋碼一致!他確實害死了大姐!”
想到留下的鞋碼證據,王燕回眸光驟然一凝。
“就算假設,尉容當時去過現場,難道就一定是他下毒謀害?”此時是楊冷清反問,“他或許是去了,但是王子衿在他之前就遇害了,凶手另有其人!”
“簡直是信口雌黃!”王鏡樓追問,“真有這個人,那大姐和他又有什麽仇怨?讓他一定要殺了她!”
楊冷清冷聲回道,“原因有很多,或許該問一問令姐王子衿!”
“楊冷清——!”王鏡樓一聽到他這樣質疑。心中便怒起,“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大姐在臨死之前就一定會全都說出來!她什麽都認了,難道還會否認這樣一個人?你不要為了給尉容脫罪,就在這裏顛倒是非黑白!”
“兩位請冷靜……”袁秋葉再次勸說。
楚冠廷卻也沒了聲音。
此時,始終不曾開口的王燕回,他望著林蔓生道,“上訴期限已經過了!”
上訴期限過了……
從她抵達警署的時候早已經過了……
“我知道,你們不信……”蔓生輕聲呢喃,那悵然若失的模樣,卻是讓人撕心揪肺。
楊冷清喊道,“就算上訴期限過了,如果案件有新疑點,那就還要繼續調查再審!”
“楊先生。按照規定,已經將判決送至最高法院,如果新的證據不足以推翻原判決裁定,那麽不符合再審條例!”袁秋葉向其解釋,卻也給予了一絲希望,“但是隻要能夠找到充足證據,也不是沒有可能!”
“最高法院還需要核準,執行死刑判決的簽發狀沒有下達之前,就還有時間……”
可是蔓生卻知道,這已經是窮途末路。
如果說先前是為了存活而倒數計時,如今卻是邁向終結的倒數計時!
……
警署突然而起了一場異動,當那一行豪門少爺千金離開後,袁秋葉向廖局長請示,“局長!我想要繼續跟進這起案子!”
廖局長隻怕這起案件當真另有隱情。於是應允最後調查時限,“最高法院的簽發狀下達那一天,就要終止追查!”
“是!”袁秋葉領命。
這邊得到局長的首肯後,袁秋葉也沒有停下。
她立刻從警署出發,前往了監獄。
當她趕到的時候,聽聞那位委托律師趙非明先生再次帶了另外一人前來探視。
正是那位尉氏容少的第一號心腹下屬——宗泉!
但是根據規定,如今已經不予以再頻頻探視死刑犯!
袁秋葉通過監獄長,由獄警帶領直接進入監獄牢獄之中。她沒有再讓獄警將其請出會麵,因為那人也沒了這樣的精力。
來到那間單獨的獄房,獄警回道,“就是這一間!”
袁秋葉頜首,她將獄房門上的小窗口打開,透過那鐵柵欄望進去,瞧見了裏麵躺在床上的男人。
被子換上了冬被。蓋在他的身上,可他一言不發,閉著眼睛。
那呼吸極錢,好似睡著了。
可是獄警又是一喊,“3174——!警官來看你!”
那道被褥下的身影依舊沒有動過半分,可是袁秋葉卻注意到他的眼睛,正注視著一旁的一本書籍。
隻是半眯著眼睛,若不是仔細去分辨,當真以為他是睡著了!
袁秋葉抬起手製止獄警再呼喊,她站在門外道,“尉先生,今天判決書已經送去最高法院,剩下的時間就是等待簽發狀……”
周遭沒有任何聲音,他更不曾回應。袁秋葉又是道,“就在剛才,林蔓生他們離開了警署!你想知道,她是為了什麽而來嗎?”
“她找到了新證據——!”不再管這人是否聽見,袁秋葉試探著想要看他的反應。
那有關於照片的證據,有關於石牆上的身高尺,更有關於那所謂的第四個孩子……
“林蔓生在警署質疑案件背後,其實還有一個人!”袁秋葉轉述所言,她的聲音響徹而起,“是一個當年一直住在香山別墅裏的孩子!”
寂靜裏唯有袁秋葉的聲音不斷盤旋而起,那道躺在床上的身影竟像是聞所未聞……
“尉先生!”袁秋葉發現有些不對勁,她急忙吩咐,“快開門!”
獄警將門打開,袁秋葉急忙進去,再走近一瞧,隻見他那張蒼白英俊的臉龐上,沒有展現一絲異樣。
可是卻因為連日高燒,已經昏昏沉沉意識不清!
……
北城一幢別墅裏,王鏡樓冷然跟隨王燕回而入。
這幢別墅是王燕回名下,昨日他們抵達後就入住於此。
當兩人一進入大廳後,王鏡樓再也克製不住,立即發問,“大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現在大姐的案子,證據確鑿,尉容就是凶犯!蔓生姐不分青紅皂白,還要繼續為了他查證!你竟然還會同意!”
就在方才,離開北城警署後,他們一行分道揚鑣。
王鏡樓以為,王燕回這一次一定會阻止林蔓生再繼續追查。可是誰知,他竟然沒有開口一句,眼睜睜就這樣看著林蔓生離開!
回到了這裏之後,王鏡樓又怎能咽下這口氣,“我以為案子結了,大姐就可以安息了!我們就能接大姐離開海城警署,離開那座冰冷的冷庫,讓她可以入土為安!可是現在呢?”
“你竟然批準她繼續休假!延長休假期限!”他想到警署前,王燕回給出的休假權限,愈發耿耿於懷。
“大哥,蔓生姐向著尉容,難道你也向著他?”王鏡樓赤紅了一雙眼睛,“還是你疼愛蔓生姐的心,早就超過了大姐!你根本就不在意大姐了!可她也是你的妹妹,她才是你王燕回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王鏡樓喊了起來,將那關係徹底挑明。
縱然是親兄妹,卻也有親疏之分,比方這一層同父同母的關係!
“鏡樓,冷靜下來!”王燕回凝望著他,冷聲叮嚀。
王鏡樓怒喊,“你還要我怎麽樣冷靜!那我就隻能離開!我現在就走——!”
已然是氣急敗壞理智無存,王鏡樓雷霆震怒後,轉身就離開。
“你去哪裏!”王燕回朝他喊。
王鏡樓卻是頭也不回,“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我回海城總可以了!”
……
就在王鏡樓走後不久,別墅內有客人來訪,那是楚冠廷前來!
楚冠廷知道他在此處居住,更是來告知他一件事,“明天我會回海城。小寶也會回去。”
王燕回一直在抽煙,始終沒有停下,他抬眸望去,似有一絲疑惑,“我以為你會留下。”
距離簽發狀下達之前,還有一段時日,如今海城商場風波已過,短期內都不會再起風雲。這樣的形勢下,他竟然沒有留下……
楚冠廷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微笑道,“你想不想聽一聽,之前我和蔓生去平城,是怎樣請到那位教授?”
王燕回沒有出聲打斷,煙霧繚繞中聆聽下文。
“當時的情形。映言曾經問起過我,但是我並不想說。”楚冠廷緩緩道,那是他始終不願去回憶的一段過往。
這讓王燕回眼眸一凝,聽見他近乎沒有了任何抗爭一般道,“我很清楚,這一輩子,她是很難再愛上別人了。”
盡管楚冠廷曾經一度不想這樣去認定,可終究還是敵不過心中所想。
當目睹了平城一幕後,試問她又要如何去忘?
……
“能夠請到華教授,是因為蔓生和尉容,和我並沒有任何關係……”聽著楚冠廷道出平城往事,王燕回方才知曉那場經過。
那位華教授的太太回到平城,一來是為了探親,二來是為了給自己的小女兒求一件禮服裙。而教授太太又隻是心心念念一位大師的手藝。那就是著名的阿雋大師。
於是,當時的楚冠廷以及林蔓生就向教授太太許諾,會為令千金求來一件禮服。
湊巧的是,阿雋大師親手打造了幾件,就特意選了其中最秀麗雅致的一件送去。
教授太太一收到,實在是高興不已,卻還有另外一件煩心事。
教授太太的母親年事已高,老太太吵嚷著要嚐從前的糕點,可是當年的糕點鋪早就沒了蹤影。
結果林蔓生直接上陣,親手烹製糕點,想盡辦法後終於贏得老太太一笑!
這兩件事後,教授太太就立刻命令華教授答應任聘一事。
得知此番來龍去脈,王燕回不解問道,“那位阿雋大師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了?”
“那件禮服。是阿雋大師之前為蔓生裁製!其實不是隻有一件……”楚冠廷方才言明真相,“都是從前尉容去向阿雋大師求製,為了送給她——!”
旁人不會知曉,那些原本是阿雋大師精益求精,最後寧可收藏也不願交出的禮服。
起先林蔓生去相求,阿雋大師也不願意,畢竟並非是特意為那人而製。
可是她又說:阿雋大師,裙子既然做好了,不如被人穿上,這才不算辜負。
阿雋大師向來都是性情中人,聽到此話後終於允諾。
手中的煙一下靜止,王燕回默然瞠目,“……”
楚冠廷笑道,“沒想到是不是?他還將一塊屬於她的碎玉。特意讓人補成了金鑲玉。後來我才知道,那塊玉是她的母親送給她的……”
王燕回卻察覺到,那不隻是一塊玉,不是一塊簡單的玉而已!
“你說他這樣的心思,別人還要怎麽樣去和他爭?”楚冠廷沉歎道。
雖然此刻他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可就算強行留下陪伴,也不過是無濟於事,給不了她任何一絲安慰。
“如果我和她真有緣分,那這一天總是會來……”楚冠廷將心中所想道出。
王燕回耳畔,卻全是那句話語:還要怎麽樣去和他爭……
兩人沉默片刻,楚冠廷就要告辭離開,他問了一聲,“王燕回,難道你心裏邊對這起案件就沒有一點起疑?”
王燕回卻是避而不答。“不送了。”
雖沒有得到回答,楚冠廷卻知道,其實他已經生疑。
……
當天夜裏,蔓生原本正陪著寶少爺在江南館的院子裏堆雪人。
突然,楊冷清歸來將她喚到一旁。
蔓生這才從楊冷清處得知了獄中近況——就在剛才,因為尉容高燒不止,監獄長緊急聯係尉家之後,尉孝禮直接提出將尉容送至醫院救治!
竟然能高燒不退,從而讓監獄方聯係尉家處理,顯然有些嚴重……
周遭不時傳來餘安安陪著寶少爺一起玩雪的歡笑聲,蔓生定睛相望,心念一定道,“楊冷清,我要見他一麵!”
……
這個周日。是蔓生一行自抵達北城後初次停歇下來的日子。
當天,蔓生帶著寶少爺前去近郊村落。
寶少爺倒是和唐向宸玩得很好,隻是等到用過點心,蔓生就要送寶少爺去機場。
唐向宸卻又提起先前詢問過的話題,“嬸嬸還在生尉叔叔的氣嗎?”
寶少爺也望著她,好似在瞧是否真是這樣。
“……”蔓生一下對上兩個孩子,當真是被圍觀一般。
“我知道嬸嬸為什麽生氣了!一定是因為尉叔叔長得太好看了,所以那些女孩子總是纏著他……”唐向宸冷不防道出這樣一則答案,周遭的大人們聽見了皆是忍俊不禁。
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下,也唯有少年笑語才能夠惹來眾人一笑。
唐向宸又是喊,“嬸嬸別擔心,你不要擔心,下次我見了尉叔叔,一定好好教育他!從今天以後。隻準他看著嬸嬸一個人,不準再看別的女孩子,早上看,中午看,晚上看,天天都要看……”
越來越離譜的笑語,卻是天馬行空,可是眾人雖然都笑著,漸漸也沒了喜色。
隻見林蔓生臉上揚起一抹極淺極淡笑容,冬日午後陽光下,透明而虛無。
……
午後——
蔓生帶著寶少爺別過眾人,前往北城機場。
這次不等她開口,寶少爺直接道,“媽媽,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我會好好念書,你不要太想我。”
蔓生輕輕摟過孩子,她又怎能不想他?
“小寶,你乖乖在家裏等媽媽,你乖乖的……”她唯有一遍一遍叮嚀。
當天,寶少爺由程牧磊奔波一個來回護送歸去。
同行的還有楚冠廷,登機前他朝她道,“我送小寶過來的,當然也該由我送回海城。”
站在機場大廳裏,蔓生揮手送別。
直至寶少爺的身影消失不見,蔓生遲遲未曾離開。
餘安安在一旁道,“副總,王首席和王督導他們都回了海城……”
他們這一趟前來北城是這樣突然,臨走又是悄然無聲。
蔓生輕輕頜首,卻也沒有多言。
隻是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那是高進接到一通來電,他立即轉告,“副總!楊少爺說已經安排好了,就在明天晚上!”
……
次日,北城寒風呼嘯。
瞧著天空陰沉沉的,大概又是一場風雪將至。
這天從早至晚,眾人都仿佛在等待,等待夜幕降臨。近日裏,從未這樣期待這片天空能夠快些黑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終降,楊冷清聯係了警方,而後喚了林蔓生出發。
如今尉容已是死刑犯,所以不準許太多人陪同前往。更因為如此,雖被送至醫院,白日裏也為了避嫌,警方才會安排在晚上破例見上一麵。
餘安安站在窗前,瞧著那輛車駛離江南館。
她握著手機,對著那頭道,“副總已經去見尉總了……”
這通電話是撥給任翔。
遠在海城的任翔已經透過餘安安得知了許多近況,他是那樣懊惱焦灼,卻也無法違背容少最後的叮囑,留守在保利完成任職期間一切使命。
隻是聽聞楊冷清安排了醫院相見一事,任翔不禁萌生期望在其中,更是追問,“怎麽不讓寶少爺也留下來,一起見容少!”
如果父子兩人能夠相見,那麽是不是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餘安安想起近段日子以來不辭辛勞的奔波,又想到副總起先將寶少爺接回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讓寶少爺再見一見尉總。
可是此刻終究還是找到了新的證據,那一絲僥幸便躍然而起……
如果可以,誰想要讓孩子去見自己的父親最後一麵?
……
蔓生坐在車中趕赴醫院,沿路不斷有車輛駛過。
那些車燈打亮前方,不斷掠過光影,她瞧著車窗外,忽而瞧見一片雪花墜落。
北城又下雪了……
過了半晌,車子終於來到醫院,這家醫院是警署以及監獄指定就醫之所。每當入獄的犯人生病需要治療,就會被送至此處。
如今,這所醫院大樓裏,其中一間正住著他!
“我們進去。”楊冷清低聲呼喊。
蔓生收回視線,低頭走了進去。
夜裏的醫院很安靜,靜到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隻剩下腳步聲,伴隨著自己每一次的靠近而緩緩響起。
走入大樓,再步入電梯,轉出轉角,筆直往回廊那一頭而去——
回廊的盡頭,那間病房前有警員留守。
袁秋葉就是其中一人!
麵對林蔓生以及楊冷清,袁秋葉早就不陌生,她瞧見他們走近,提醒一句,“林女士,你可以進去探望,但是隻有二十分鍾時間!”
蔓生沉默頜首。
楊冷清止步在回廊裏,他看著林蔓生走近病房,由一旁的獄警為她打開門。是她走了進去。
這一次比起上一次在鑒定所,卻是大為不同,因為尉容就在這間病房裏!
不過是一牆之隔,那間病房中,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其實醫院到處都彌漫著這股氣味,蔓生忍不住蹙眉,她還站在門口,下意識定睛瞧去。
這間單人病房裏,病床上空空如也,並沒有誰的身影!
蔓生一驚,慌忙尋找而去,卻發現是他坐在那張椅子裏。
燈光有些刺目,所以才會讓她晃了眼。他正望著她,從容不迫的姿勢。一雙幽幽鳳眸沉靜自若,就像是曾經端坐在海城保利大廈頂層的辦公室裏,那張大班桌背後,每一次麵對來人都是這般浩瀚氣勢!
一切都未曾改變,隻除了他的身上,還是那件灰敗囚服,也除了他那張英氣臉龐,蒼白而沒有血色之外……
待蔓生清醒回了神,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囚服上。
而今他已是死刑囚犯!
她一眨不眨望著他,這一刻不知為何卻開不了口!
片刻之後——
“蔓生。”突然,是他沙啞的男聲呼喊她。
就這一聲呼喊,像是讓所有遲鈍的神經感官全都驚醒,蔓生告訴自己,不能再浪費時間。她就要開口問一問他,他所做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是卻不等她出聲,他緊隨而來的下一句讓她徹底怔在原地。
恍惚不清裏,聽見他說,“我殺過人。”
“……”她動不了,真的動不了。
她甚至以為是自己幻聽,可他偏偏再次開口,而那僅存於心的一絲僥幸,就在頃刻之間被他狠狠砸碎!
時隔多年後的北城,彼時江南館裏戲言,如今白熾燈下,他傾城的容貌不再妖怡而笑,卻是終於回應認同——
“殺人犯法,是要償命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