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映煊鑽進車裏，掏出新手機看了屏幕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按了個號碼。

    “喂-”李千羽試探又帶著些盼望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是我。”韓映煊本來心緒就低沉，聽到前妻的聲音，突然有些想流淚。心裏感覺寂莫無助極了。

    “你在哪兒？旭東呢？”李千羽可算是盼來了他們的消息，聲音裏的焦急都快從聽筒裏冒出來了。

    “三兒在醫院。”韓映煊也不知是怎麽了，心裏就有讓千羽去看看旭東的想法。也許三兒不願睜開眼睛，就是在等著她。

    “他怎麽會在醫院，出了什麽事情。”李千羽緊張的語氣，讓韓映煊心裏一絞一絞地難受“你去了就知道。”說完便掛了電話。淚，一湧而下。

    “喂．．．喂．．．”李千羽離婚以來第一回主動跟他打電話，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且是他韓映煊的親弟弟，這可真是諷刺。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嗯了聲。打開天窗，望著還算藍的天，隻感覺心都空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你．．．你呢？”李千羽能感覺到前夫的心傷。隻是怕關心和安慰從她嘴裏說出來，對他是不是更殘酷呢。

    “三兒為救我，跳江裏了。”韓映煊對前妻最後問的那兩個字，沒有感動。他就像個沒有王國的國王或是個不會乞討的窮人一樣，等著她的施舍。待到她慷慨之後，又忍不住惡心。

    “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李千羽覺得大不好，隻想知道整個事情的原委。而且前夫聽起來，狀況非常遭糕。

    “瀞兒的學校。”韓映煊累了，說完便再次掛斷了電話。他看看手機屏幕，長長地歎了口氣。罵了自已一句操，犯賤！

    掃路工人很盡心。伸出長長的掃帚，把他車底的垃圾袋都護出來。春風吹過，那白色的垃圾袋兒就像戲弄人似的，蹦呀跳呀飄呀不停的輕舞。

    看起來―――很招人討厭。

    李千羽剛到駕車到女兒的學校附近，還沒有轉彎就看到韓映煊的車停在路邊。她趕忙停好車，向前夫的凱美銳走去。透過車前鏡玻璃，她看到他臉色蒼白地躺在駕駛座椅上睡著了。如果前夫說的是真的，那麽，三兒一定是將事情都跟他說了。不然他不會跳江，旭東也沒有理由會在醫院。李千羽膽怯了，她很想卻又不敢問他，可如果她真的再這麽縮著，對旭東不是更加殘忍嗎？

    第三次試探著，李千羽敲了敲車窗玻璃。韓映煊睜開眼，看到她就在外麵。揉揉眼按了開鎖鍵。

    “怎麽．．．在這兒睡了？”李千羽看著他的憔悴的臉，心裏隱隱。

    “太困了。”韓映煊拿起礦泉水，喝了兩大口。涼涼的水算是讓他清醒了些。他最怕也是最想質問的人，現在就坐在他旁邊。望了望前妻的臉，發現自已怎麽也狠不起來。還是那兩個字犯賤。

    “到底怎麽回事？電話也打不通。”李千羽看到他沒什麽傷，料想應該沒有打架。又一想到旭東在醫院，就隻想知道他們到底怎麽了。

    “你真想知道嗎？”韓映煊看著她，問完又吊詭地望向一邊。

    “你說吧。”李千羽底氣不足地輕輕說。她無來由的，就突然覺得比前夫矮許多。說著話，頭便真的低了下去。

    韓映煊苦笑著望前妻“三兒說愛你，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怎麽樣，是不是很感動？”他說完又擰開水瓶，咕嘟喝了口。“所以，我就跳江了．．．．”他故意不一口氣說完，是想看前妻的反應。果然，她一聽說，臉色就變得羞愧且尷尬。聽到他跳江，又轉成了驚訝。本來低著的頭，忽地抬起來，目光怔怔地望著。

    李千羽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的，三兒居然在前夫麵前說了這麽激烈的話。而她之前一直怕世人閑言，無數次拒絕他的癡心。而前夫，他聽到這些竟然跳江了。這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的。望著眼前這張臉，還有那隱泛淚光的眼睛，倔強的忍受，她終於真正知道了前夫的“真”心。

    “真傻．．．．”李千羽淚如春雨，嘴裏吐出兩個字。

    “是啊．．．是很傻．．．嗬嗬．．．傻的還不止我一個呢。”韓映煊別過臉，笑著的臉上有淚。他不想讓她看見，也見不得她流淚的眼。他害怕孤單的自已，會忍不住攬她入懷。

    “映煊．．．”李千羽哽咽著叫了聲。她多久沒有這樣叫過了，自已都記不太清楚。隻是重新叫他的名字，原來這般順口自然。顫抖的聲音裏，飽含了夫妻十年，曆盡的苦辣酸甜。

    韓映煊苦笑了笑說“其實．．．我沒有跳江，隻是不小心掉了下去。旭東為了救我，才跳下去的。”他不想借弟弟的心，來乞討千羽的同情。如果說他之前是想挽回千羽，挽回這個家。那麽現在，他才覺得，該挽回的是自已。他把自已弄丟了，丟在前妻的世界裏了。

    “你．．．”李千羽的手剛舉起來，想摸摸他的臉。猶豫了半天，還是放下了。她知道韓映煊是真的心傷，可越是這樣，她就覺得越陌生。“你不要這樣了，我知道．．．知道你很難受。對不起．．．”她像個罪人般的低下頭。確實，她是犯下了罪。任何人都會把勾引小叔子的屎盆子，輕而易舉地扣在她頭上。而前夫這樣跟她說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韓映煊對她的道歉很麻木，他隻想狂笑這個世界太瘋狂，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隻是他韓映煊太傻，怎麽會成為偏想吃回頭草的笨牛呢？

    “映煊，對不起對不起．．．．．．”李千羽壓抑不住的哭聲漸大，肩膀聳聳地顫動。兩眼流出的仿佛不是淚水，而是某處泉眼突然去除了封閉已久的。

    飄在路邊的楊柳，純潔悠悠。它們多麽自在逍遙。追隨著風的樣子，有些輕挑。韓映煊收回目光，慢慢閉上有些發脹的眼睛。他故意不看前妻，心裏麵都是恨。李千羽一個勁兒的說著對不起，她的心裏都是亂的，仿似流幹淚，才能讓她的罪孽得已救贖。

    李千羽哭紅的眼睛，下眼睫毛上還留著滴晶瑩。如果她的眼中沒有殘留下淚，那韓映煊不可能抱住她。是那滴太過剔透的淚，誘惑了他，撩起了他心內最柔弱的不忍。他隻想千羽快快回家，那個家不能再像墳墓般冷清。她說什麽他都會答應，哪怕以後再不和別的女人說話，他也會盡力做到。就算以後是有三兒或韓玉顏喜歡千羽，他會一直力爭到底。他緊緊摟著她，不想再放開。如果人能貼上標簽的話，真想在她額頭貼上專屬於他的標誌。他淚眼蒙蒙地說“千羽，我們複婚好嗎？我看不了你和韓玉顏在一起，也受不了你為旭東流淚。我想．．．我想愛你。咱回家吧，還有瀞兒。”韓映煊激動的一番表白後，扶著前妻的肩膀，但他沒有聽到回答。

    學校下課鈴聲響起，孩子們像溪流入海般從各個教室裏出來，走到操場上嬉戲。

    李千羽雖然感動，卻在心裏暗想如果你早知道家有多重要，那該多好。你為什麽要帶著陽光來誘惑我，為什麽要倔強的等不及娶我進門，又為什麽夜不歸宿對我那般冷落。而且你沒有推委，就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把家拆成了兩半兒，我們從那一日起便是陌路。

    “不。”她輕輕吐出了這個字。絕不能原諒冬日裏，見得他摟著那條美人魚進賓館時，那燦爛的的笑顏。

    韓映煊的表白又是徒勞了。他有些絕望地看著她的臉。那個乖巧聽話的千羽，從這個世界消失得幹幹淨淨。但她確實存在過，還在他身邊乖巧了近十年。

    千羽眼中的怨恨，毫不隱藏地泛濫在眼睫。

    韓映煊打開車門，將前妻拉出來丟在路邊，自已開車走了。淚從他的臉上滑下來，順著鼻翼流到嘴角。有點兒苦。

    柳枝兒從嫩黃變成嫩綠，拂人在心上！

    溫晴對李千羽的到來心滿複雜，可並沒有表示出不滿。兩人握著咖啡，坐在椅子上默默不語。

    李千羽看了看眼前這個女孩兒。她才是該和旭東在一起的人。年輕的容顏，乖巧的樣子。讓她都有些心生憐愛。溫晴也偷偷打量李千羽。怪不得旭東會喜歡她，她身上那種曖曖親近人的韻味兒，讓人太想深溺其中。媽媽大概就是這樣的吧，難怪表哥也對她一往情深。

    “你．．．”

    “你．．．”

    “你先說。”溫晴喝了口咖啡，語氣淡淡地。

    “旭東，他怎樣了？”李千羽的眼睛紅腫，所以一直在閃避。

    溫晴以為那是紅眼眶是因為韓旭東，當下心裏就很難受。對她的那點兒好感，一路跨下來。“這兩天會安排手術，問題不大。”她有種女人對女人妒忌，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我想看看他。”李千羽說著站起身來。對麵溫晴，她一是顧忌韓家兄弟，二是顧忌韓玉顏。不管好話歹話，說多了對她都沒好處。

    溫晴沒有出聲，捏著咖啡杯站起身來。她的心裏像卡著什麽，說不出。旭東喜歡的人來看他了，或許他因為高興，就會好起來呢。隻送到門口便停住不前，那樣子並沒有打算進去。李千羽望著她略笑了笑，心裏一湧險些掉下淚。有種控製不住的傷感，把眼睛弄得霧蒙蒙的。

    潔白床上睡著的旭東，像個乖乖的寶寶。閉著的眼沒有了痞氣的光，也沒有對她表白時的深情模樣。李千羽心裏控製不住的翻騰，且一次比一次曆害，全化成淚水灑在了她和旭東的手上。她捏著他的手，緊緊地扣著。

    “你來幹什麽？”門突然被打開，韓爽爽進門就對李千羽曆喝。

    “爽爽．．．．．．”李千羽緊張地站起身，趕忙放開旭東的手。

    “你配叫我的名字嗎？摸摸你的良心，看看都幹了些什麽？”韓爽爽氣憤地吼，她把一切都歸根到了李千羽身上。

    “爽爽，你聽我說．．．．．．”李千羽話未完，就被韓爽爽曆聲打斷“你還想說什麽，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女人，大哥傻就算了，三兒還被你弄成這樣。好啊，你說，我看看你能說出些什麽？”

    李千羽隻覺頭暈，楞楞地望著韓爽爽說“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昨天，他們從李帥的婚禮上走了，之後就聯係不上。直到今天你大哥跟我打電話，我才知道旭東進了醫院。”對於整個事件，李千羽還是不太清楚。雖然她感覺得到，前夫會和老三會起爭執，但是到底怎麽了韓映煊也沒說清。

    “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還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韓爽爽自覺有理。加上李千羽眼中泛淚，神情楚楚。讓她一看就來氣。所以便口無遮攔的罵開了。

    “爽爽，你怎麽能．．．．”李千羽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侮辱，她驚異地看著這個曾經，很喜歡自已的小姑子。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像瘋子一樣罵她。

    “好。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我來告訴你。堅好你的狐狸精耳朵聽清楚了。”韓爽爽越罵越氣勁兒，覺得韓家自從娶了她，就開始倒黴，甚至大哥離婚，都是因為她李千羽。先前一直擁護嫂子的意思，早就被拋進了哇爪國。

    李千羽無語，隻有淚水奮湧。她被罵成這樣，也不見旭東起身。他乖乖地睡著，一點兒也聽不到，她正被爽爽期負。如果是他醒著，斷不會讓爽爽這樣。他也許早就把自已拉在身後，保護起來。旭東旭東．．．她眼睛直盯著他蒼白的臉，在心裏竭力呼喊。

    韓爽爽見她彎著腰，低眉楚楚，一副弱不禁風的的樣子，越是氣如火山噴發。上前就推了李千羽一把。冷不丁被韓爽爽一推，李千羽一個踉蹌，腿瞌在生硬的登子邊角，疼得馬上蹲在地上。她皺眉倒吸涼氣，咬著牙沒讓自已叫出聲。一把擦掉臉上的臉，強撐著站起來。她不能總是指望旭東，她得學會自已保護自已。重新站起來，死盯盯看著韓爽爽。

    韓爽爽本以為她會罵起來，這樣自已就有借口罵她、踩她、貶她。可是她忘了，李千羽從不罵人。她溫怒的眼神兒，就足以警人。韓爽爽看著李千羽的樣子，突然就有點怯意。但嗓門兒還是那樣大“你以為你有什麽呀，漂亮。哼！你知不知道，三兒跟大哥說他愛你。三兒說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大哥受不了，人當時就掉進江裏。三兒為了救大哥．．．．．．．”淚從她激動泛紅的臉上流下來，哽咽著說不下去。

    李千羽的眼前，全是前夫跟她說想複婚的悲傷眼神。他，為什麽這樣？他，到底要怎樣？旭東怎麽辦？複婚了絕沒有勇氣，若無其事的麵對旭東。不複婚，韓映煊又步步糾纏。怎麽辦？這三個字在心裏壘成了個愁穴，此時，她又被韓爽爽抵在角落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