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動員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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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議事房”後,馮寶第一時間去“輔兵營”叫上幾個人,帶上鐵鍬、鐵錘之類的家夥什,直接就去了河邊。
等到他回到堡中的時候,已是黃昏。
謝岩見輔兵抬著一筐濕漉漉的粘土,立刻就反應過來了,馮寶這是打算用粘土捏出地形,然後再完成上色等事,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道“如此簡單的事,我怎麽就忘了呢?”
“玩泥巴”,後世的男孩子們幾乎沒有不會的,謝岩隻是一時間沒想起來罷了。
既然如此簡單,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在謝岩的積極參與下,“沙盤”製作的進度很快,而且也比他們原先的設想精細了許多,畢竟等高線這類數學問題對於讀過大學的謝岩來說,壓根不算事兒。
製作的過程,其實也是一個交流的過程,等馮寶弄清楚謝岩倒底要幹什麽“大事”之後,給予這樣一個說法“瘋子!一個瘋子製訂的瘋狂計劃!”
“那你幹不幹?”謝岩毫不在意地問。
“幹,為什麽不幹?我喜歡這種瘋狂的事情,要不然活著太沒勁了!”馮寶最後還有感言道“我喜歡大唐,喜歡沒有太多約束的生活。”
“那我們一起努力,好好活著!”謝岩提議,二人擊掌為誓。
兩天時間很短,等到“武平堡”眾官員再一次走進“議事房”,發現屋內格局又變了一點,正中牆壁上的橫幅沒變,長桌沒變,變得是那三排板凳,被人移到了左右兩側,中間空出來的位置有一張方桌,桌上應該放著什麽東西,隻是被白布蓋住了,桌邊還有兩名士兵,顯然是在看守。
這一次,謝岩和馮寶比多數人來的要早點,他們坐在位子上,隻顧自己說話,很少主動和別人說話。隻有當看到林運和雷火相繼進屋之後,他倆才站起來,離開座位主動走到方桌前,馮寶攔住林運、雷火,示意他們稍等,而謝岩則招呼所有人,來到方桌周圍,嘴裏還不忘問了一句“人都到齊了吧?”
“下官核對過,人數不少,全部到齊。”功曹參軍道。
“好,那就開始吧。”謝岩邊說邊對桌邊士兵道“把布拉開。”
士兵二話不說,將白布掀開。
“啊——”
“天哪!這、這是……”
諸多的驚歎在一瞬間同時爆發出來,聲音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
“這是‘武平堡’!”有人道。
“這,這好像是‘安遠村’。”又有人道。
“太像了!簡直和真的一樣啊!”這是雷火的大嗓門在發出聲音。
屋裏,除了謝、馮兩人外,林運是最鎮靜的一個,原因倒是簡單的很,他在此地日短,根本就不知道這上麵的地形和實際地形有多麽的相似。
不過,他還是從其它人的反應中,察覺出來這東西“不簡單”,
逼真的地形地貌,讓人一目了然自己所處位置及周圍的態勢,如果在這上麵推演軍事布置,無論怎麽看,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差不多過了兩刻時間,官員們的聲音才漸漸低下來,謝岩見狀,出言對眾人道“現在,請大家都回到自己座位上。”說完,他帶頭回到長桌後坐下。
等到眾官員全部坐好之後,謝岩道“這一次想必大家都看明白了吧。那上麵標注和展示的是本堡到‘安勝關’一段的地形……”
“等一下!”雷火突然大聲打斷謝岩的話,跟著問“謝校尉,你說的出征,是指攻打‘安勝關’?”
“是又如何?”謝岩平靜地說。
此言一出,眾官員們一片嘩然。
雷火手指著眾人,卻對謝岩道“謝校尉也看到了,大夥可沒有一個讚同的。”
“雷校尉還請稍安勿躁。”謝岩依舊平靜,他等雷火安靜下來,對著眾官員道“我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和雷校尉一樣的想法,理由嘛也很簡單,不外就是‘安勝關’天險難克、冬季無法用兵等等,再加上‘安勝關’駐軍兩千,人數遠超我軍,根本就是不可能拿下,我想差不多就這些吧。”不等有人回答,謝岩話鋒一轉,又說道“在我回答之前,請你們先告訴我,士兵們為什麽要離家征戰?輔兵又為什麽來到戰場?”
“那還不簡單啊,當然是為了……”
一名軍官剛要說下去,卻見謝岩用手指著自己道“你站起來說。”
軍官立即站起來,可沒等他說,卻又聽到謝岩的話音響起“報上你的職務和姓名。”
“隊副楊登。”
“好,你可以繼續說了,不過下次記得請先舉手示意,得到同意後才可以說話。”謝岩此話是對屋裏所有人說的。
楊登沒想那麽多,直接道“大家出征沙場,就是為了軍功和財帛,除此沒有了。”
謝岩擺擺手,示意楊登坐下,隨後他對眾人道“楊隊副說的非常對!試問,沒有軍功,沒有財帛,如何回家?”
這時,有人舉起手,顯然他有話要說。
謝岩對著舉手之人道“請起來說話。”
那人起身道“末將旅帥羅漢易,末將承認校尉說的對,末將隻想問一件事,為什麽是‘安勝關’?”
“羅旅帥先請坐。”謝岩先客氣一句,後道“因為窮啊!不打不行!”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嘩然……
“這能算是出兵理由嗎?”許多人腦子裏都閃出這麽一句話來。
好在,謝岩很快說下去道“本軍自貞觀十八年離開長安,跟隨左武衛大軍征討‘高句麗’,大小戰事差不多快十六次,總共斬首一百四十餘,得到的獎賞,折合錢財,不到兩千貫;後奉命駐守‘武平堡’,在劉都尉帶領下,共斬首三百餘,繳獲物資及得到的獎賞,合計約在兩千五百貫,除去上繳‘都督府’的一小部分,餘下的用來補充軍械、和購買一些物資,當然也包括獎勵士兵那一部分,總共花掉了接近四千貫,如今隻有五百貫不到現錢,也就是說,本軍自長安出征起,到今天為止,曆時近三年,全軍獲得的軍功,每人分一個首級都不夠,錢財方麵呢,每人平均下來,兩貫錢都沒有,這還不包括‘輔兵營’的人,還不包括戰死和受傷袍澤的那一部分,請問諸位,我們還不夠窮嗎?”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謝岩繼續說道“或許有人會說,我們是為國征戰,話當然沒錯,為國浴血奮戰,這沒什麽可說的,但是,諸位想過沒有,士兵們為國出戰,冒著戰死、傷殘的的風險,顧不上家裏孩子、老人無人照應、田地無人打理的事實,難道他們就不應該拿到應該屬於他們的榮耀和財富嗎?我告訴諸位,今天請你們來,不是討論要不要打,而是要告訴諸位,‘安勝關’我一定要拿下來,勝了,功勞算大家的,要是敗了,責任我一個人扛!”
這番話,令在座眾官員十分動容,沒有人會想到謝岩會如此說法,但是卻說出了事實。
馮寶倒是覺得正常,他在製作“沙盤”的時候就問過謝岩“為什麽?”
謝岩仍然是那句曾經的話“要讓這些人,活得像個人!”
馮寶和謝岩曾在私下討論過“來到大唐後,應該如何活?”
馮寶的意思簡單,既來之則安之,有機會作個富家翁,逍遙一生就夠了。
謝岩卻告訴他“自己也想快樂的過一生。”唯一和馮寶想的不同地是“既然來到大唐,理當作點事情,不求兼濟天下,起碼能夠依靠自己的學識和多出來的一千多年的見識,影響自己身邊的人,讓更多的人也可以快樂的過一生。”
不一樣的人生目標造就了不同的想法,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馮寶對謝岩今天說出來的話是一點也不奇怪。
沒有人可以指責謝岩說得不對,哪怕是心中極為反對的雷火,也無法主動發聲,他唯一想到能作的事就是對身邊林運低聲道“‘都督府’會同意嗎?”
林運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不過他明白雷火的意思,低聲回道“他有權力決定。”
雷火暗自歎息,其實他也知道,在“都督府”沒有明確軍令之前,謝岩身為“武平堡”最高長官,完全可以獨斷專行,旁人隻有執行的份。
“或許大家還是有些不明白,我不妨再跟諸位多說兩句。”謝岩還是想盡可能的得到支持,不得不再次說道“堡中現在,每日三餐飯,按照這個速度,大概可以堅持到開春朝廷送來補給的時候,可是諸位都明白,朝廷的補給是按一日兩餐計算的,那麽這就會產生三成的缺口,而且這個缺口會一直存在下去,難到說再次自己購買補足?這不可能,一來沒錢,二來士兵也不會答應用自己的賞錢去購買軍糧,那唯一的法子隻有就食於敵。我們這一線,南北一百裏內,差不多有五、六個大大小小的軍堡和軍寨,相對應地是‘高句麗’軍也隻不少於五個軍寨和我們對峙,我們的補給主要來自‘都督府’,對方的補給來自‘安市城’,可是由於距離原因,‘高句麗’方麵把前方補給大本營設在‘安勝關’,那也就意味著,‘安勝關’內一定屯積著大批輜重和糧食,而這些物資,才是我要拿下的最終原因。”
最後,謝岩還輕鬆地表示道“我還等著拿物資賣給‘營平寨’那些商人呢,開春後青黃不接,糧食價高,剛好可以多賣點錢,也好讓眾軍回家路上,更加安心不是嗎。”
眾官員都笑了,他們都承認,謝岩的話是極具說服力的,也是極為正確的,那麽,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麽樣才能拿下“安勝關”?
當一名軍官舉手發言,正式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屋裏又寂靜下來了,大家都在看——看謝岩如何回答這個最為重要的問題。
謝岩道“‘安勝關’距離我們百裏有餘,其地形險要,呈‘兩山夾一關’之勢,且,麵對本軍這一麵,山勢險峻,雖然不是太高,但是攀越困難,大隊人馬更是無法通行;關後,是一條‘’型山穀,長約兩裏左右。”說到這,他對眾人解釋道“什麽是‘’型山穀,我就不多說了,不明白的,可以去看‘沙盤’。”
謝岩又繼續說下去道“堡外營地中,有‘高句麗’婦人曾經進過‘安勝關’,根據她們的描述,我大致判斷出,物資應該屯積在山穀出口的地方,那也是對方軍隊的營地所在。對方總兵力在兩千上下,正常情況下,關口隻有三百人,其餘全部駐紮在營地中,其中還有一支騎兵,三百人左右。為了便於快速出擊和騎兵行動,‘’型山穀中所有的樹木和障礙物都被清理一空,隻在穀中中段處修建了一排柵欄,安放了些許拒馬等物,形成一個人為的關口,好在,柵欄的總長度隻修到兩側半山中,並沒有一直延伸到山頂。”
介紹完這些情況後,謝岩主動問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還說“如果地形方麵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起身去看‘沙盤’,那上麵都有標注,可以一目了然。”
話音剛落,許多軍官,包括雷火和林運,全部離開自己座位走到方桌前,再一次仔細地觀看“沙盤”,事關作戰,他們必須得謹慎,不敢再有絲毫馬虎。
差不多用了兩炷香時間,官員們才陸續回座,雷火代表眾人問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安勝關’唐人無法進入,所以始終無法知道關內情況,堡外營地的婦人,大多是‘高句麗’人,她們進去過到也正常,可是,她們說的話就可信嗎?”
謝岩道“有三個人進過關,三個人分別接受問話,所說基本一致,我判斷,她們沒有說謊。更重要地是,我答應過她們,如果她們說的是真話,隻要這一仗打贏了,我負責幫她們加入大唐戶籍。”
這下,沒人再說話了,吸納有功的異族人加入大唐,是大唐的一貫國策,而這個時代,“唐人”這個身份,對周邊所有的人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沒有了其它問題,那話題自然又回到了“如何作戰”的細節上來。
具體細節方麵,謝岩倒還真沒怎麽說,並不是他藏著掖著不說,而他實在不知道怎麽說清楚。
他隻是告訴官員們,如果對此次作戰沒有異議的話,那麽接下來,他就要親自帶兵操練,並且說“所有官員都要參與操練,哪怕諸如林別將這類的文官。操練內容一樣,唯一不同是,文官操練的強度低些。”
原本以為這一條會招來文官們抵製,誰料想,一個反對的也沒有,謝岩在十分詫異的情況下,宣布今天會議結束。
其實他不了解的是,大唐的文官,和後來“宋、明”兩個王朝的文官是有著本質不同的,他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純書生,而是可以仗劍遊學天下的士人,騎馬射箭是必須要學會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