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顯擺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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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館”裏發生的事,令馮寶很是不爽,為了避免不必要麻煩,次日,他睡醒後即決定回營地去,石子他們雖不情願,卻無可奈何,隻能隨他而行。
看見馮寶回來,謝岩大感意外,問:“怎麽不多玩兩天?”
馮寶無精打采地說:“不好玩,回來睡覺。”而後頭也不回地進房間睡去了。
詢問石子,卻沒有答案,昨晚發生的事,他們都不知情,謝岩隻能做罷,去忙自己的事了。
“長安”城大嗎?那得看對誰來說了。
對普通人來說,“長安”城極大!除去皇宮,有近一百一十個坊市,數十萬人口居於其中,無論發生什麽,都很難掀起太大的浪花。
可對有些人而言,“長安”城又不大,因為他們可以通過無數種方法,得知城裏發生的大小事,比如說——劉仁實。
一大清早,就有人向他報告了昨晚劉定遠和馮寶二人在“謫仙館”的“光榮事跡”,甚至連那三首詩詞,都一字不差地抄錄下來。
對劉仁實來說,去青樓那根本不叫事,即使劉定遠看上哪個歌姬帶回來都屬於正常,在大唐,買個歌姬和買個物件一樣,喜歡就買,不喜歡就扔掉。他唯一好奇的地方是,自己手上的詩文,真是馮寶所作嗎?
“去,把十一郎喚來。”劉仁實隨口對一名仆役道。
功夫不大,劉定遠走了進來,問:“兄長有何事召喚?”
劉仁實信手將寫有馮寶詩文的紙張遞過去,道:“看看,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劉定遠接過來,大致看了一遍,道:“沒錯啊。”跟著又道:“昨兒才發生的事,兄長這麽快就知道?”
劉仁實道:“想不知道也難啊。”
劉定遠問:“此話怎講?”
“那個馮……”劉仁實似乎想不起來了。
“馮寶”劉定遠趕緊補充道。
“對,就是馮寶。他作的‘元夕’,‘謫仙館’連夜找人譜了曲,且當夜於館中吟唱,致使觀者甚眾,那位獲贈的‘芊芊’更是一夜成名,你們可曾知曉?”
“啊——”劉定遠做夢也沒想到,後麵還會發生如此許多事情,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兄長,不知道說什麽好。
“十一郎,你能確定此係馮寶即興所作?”劉仁實問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錯不了!”劉定遠斬釘截鐵地說,還唯恐其兄不相信,接下來將昨晚之事很仔細地說了一遍。他是親曆者,所說肯定比來稟報的人詳細的多。
劉仁實靜靜地聽完後,撫須言道:“如此看來,確係即興而作!此人可謂高才,不負十一郎你為他安的‘江左名士’頭銜啊。”
“那是自然!”劉定遠很是驕傲地說。
劉仁實微微一笑,又問道:“十一郎以為,馮寶和謝岩,誰更勝一籌?”
劉定遠聽得一愣,他自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更沒有想到兄長會問,沉吟半晌之後,道:“小弟以為,謝岩當更勝一籌。”
“哦,不妨說來一聽。”劉仁實道。
劉定遠道:“具體如何,小弟也說不清楚,可是弟以為,馮寶所知事,謝岩多半知曉,隻是不屑為之,而謝岩所知之‘軍陣韜略’,馮寶知而有限,故有此一說,況且,即便按文采論,馮寶也未必勝過。”
“謝岩可有佳作?”劉仁實繼續問。
“弟去探望他們時,昔日部下曾有說過,破‘安勝關’時,謝岩曾提詩一首贈與麾下勇士,詩曰‘山高路遠雪深,大軍縱橫馳騁。誰敢橫刀立馬?唯我雷大將軍!’”劉定遠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好氣魄!”劉仁實讚道:“年紀輕輕,能夠寫出如此豪邁情懷,確實不同凡響!看來你是對的,謝岩之才,猶在馮寶之上。”
劉定遠道:“兄長為何問起二人優劣?”
“今早宮門一開,有消息傳出,陛下要調閱波斯王子卑路斯上呈之奏疏。”劉仁實很是平淡地說了一句。
“什麽?他們幹成了!”劉定遠簡直不敢相信地問道。
劉仁實佯裝不知地道:“應該是吧。今日值宿禁軍裏,有我劉家子弟,消息是他傳回來,不會錯的。”
“那——”
“那也就是說,陛下可能會召見他們,當然了,也有可能不會。”劉仁實依舊保持平靜語氣道:“倘若召見了,那麽君前奏對,可就事關才學、見識了,機會隻有一次。”
“那兄長的意思是?”劉定遠還是有點不大明白。
劉仁實道:“為兄以為,陛下召見時,以一人為好。”
“何故?”
劉仁實道:“對於他們,陛下記住一個等於是兩個人,陛下也不大可能會同時記住兩個人,因此,反不如一人覲見,效果更佳。”
劉定遠仔細想了下,覺得兄長說的有理,可是他有一件事很不明白,兄長為什麽對謝岩他們的事如此上心?上一次出主意,那是自己請求的,可是今天呢?完全是主動了,這太不符合兄長一貫為人處世的方法了。
劉仁實猜出劉定遠的想法,不等他問,直接道:“父親的意思是,‘波斯’之事若成,理當有我劉家一席。”
劉定遠明白了,原來是一個“交換”啊,兄長幫忙出主意,謝岩他們若成事,則需要推薦劉家人,或者是帶上,怎麽算,劉家都不虧,這才是兄長曆來的行事風格啊。
“那聽兄長的,小弟這就去。”
“不必著急,節後去也不晚。”劉仁實阻止道:“今日父親宴客,你哪裏也不許去。”
劉定遠馬上麵露苦色,他最怕“哪裏也不許去”這句話了。
劉定遠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房裏時,一名宦官在“鴻臚寺”胥吏陪同下,前往“鴻臚客館”。
之所以有宦官同行,那是王伏勝特意吩咐的,雖然他不清楚所謂“奏疏”為什麽沒有呈到皇帝麵前,但是他卻很明白,這一次要是出了差錯,恐怕自己無法交待了,因此,派個親信同去,就是為了避免發生意外。
當卑路斯聽說大唐皇帝陛下派人來拿“奏疏”時,他激動的都不知道怎麽是好!
在“長安”待了大半年,他想盡各種辦法,別說皇帝了,就是“三省”的高官,都一個沒見著。對於謝岩他們的安排,他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從來沒有奢想過可以成功,然而,就在他幾乎絕望之際,皇帝派人來了,那可真是喜從天降!
“奏疏”早就寫好了,隻需要取出來就可以,千恩萬謝地送走宦官以後,卑路斯立刻派人去“大寶商號”,他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謝岩他們。
商號裏隻有幾個老兵和王祿在,他們不大聽得懂波斯人說的話,卻大約聽懂一句話“奏疏被取走了。”
既然是奏疏,那肯定和朝廷有關,老兵不敢怠慢,馬上有人騎馬回去稟報。
老兵剛到營地大門口,卻看見許多陌生人站在大門外,若不是雷火帶人攔著,瞧那個架勢,都有衝進去的意思。
老兵見自己一時半會難以進去,幹脆繞路去後營“煉鋼爐”那裏,從那裏,一樣可以進的了營地。
“你昨晚幹什麽去了?”謝岩跑到馮寶房間裏,把他從床上拉起來問。
“沒什麽啊?”馮寶迷迷糊糊地說道。
“還叫沒什麽?大門口來了一大群人,說是要拜訪你,‘平康坊’青樓也來了好幾家,要你給他們姑娘作詩寫文,價錢隨你開!我說你昨兒到底幹嘛去了?”
謝岩一番話說完,馮寶馬上清醒了,一骨碌從床上起來道:“啥?還讓我作詩?”
他這麽一說,謝岩明白了,一定是昨晚他跑哪兒去“顯擺”去了。
“說說吧,昨兒你究竟幹了什麽好事?”謝岩反而不著急了,現在隻想知道事情原委。
馮寶大概說了一下後,道:“都是劉定遠惹得麻煩,應該讓他來處理。”
“唉,現在說啥都晚了,還是想想門口那幫人怎麽搞定吧。”謝岩也感覺到頭疼,不曉得如何處理。
馮寶道:“不用管,他們不敢衝進來,這是軍營。”
謝岩搖搖頭,心知不是好辦法,可眼下似乎隻有這個法子比較好使。
大門給堵住了,即便老兵告訴謝岩他們“喜訊”,他們也樂不起來,因為不把門口事解決咯,那是哪裏也去不了。
本以為夜裏他們會走,哪知道不僅沒有走,人居然還多了起來,謝岩找人一問才知道,幾乎全是青樓的人,他們目的很簡單,馮寶昨兒送給芊芊詩詞後,芊芊一夜爆紅,“謫仙館”從昨晚開始,就沒歇過,居然入門費都一貫錢一個人了,就這,還要排隊、預約,其他家青樓能不眼紅嗎?所以一個個拿出不達目的,決不罷手的勁頭,跟謝岩他們耗上了。
他們都是大唐人,又沒有犯法,不能打不能抓,弄得謝岩他們一個腦袋兩個大,可以說吃不香睡不好。
謝岩幾乎一宿沒睡,好容易天色微亮了,他趕緊起床,把雷火從床上叫起來,對他說:“速速去找劉定遠,將營地的情況告訴他,跟他說,要是想不出辦法搞不定的話,以後就別來了。”
雷火現在也知道,昨天的事和劉定遠有很大關係,在他看來,原本就應該讓劉定遠來解決,所以二話不說,收拾一下就出了門。
劉定遠昨晚陪客人喝了很多酒,大清早還在迷迷糊糊睡著呢,隱約之間聽見有人在叫,他根本不想起床,幹脆頭一蒙,當沒聽見。
“來人,把門撞開!”
此話聽得真切,是兄長劉仁實的聲音。
劉定遠不裝睡了,大聲道:“來啦!”
見門一開,劉仁實站門口道:“謝岩派人來找你,看樣子有急事。”
劉定遠一驚,以為出大事了,隨手抓起衣服,一邊穿,一邊往前院門房處跑去。
等見到雷火,聽他說完事情以後,劉定遠也傻了眼,他也不曉得如何快速解決。
想了半天還是沒主意,幹脆對雷火說:“你先等著。”說完就往後院跑,他得找兄長給出個主意。
劉仁實聽說以後,對劉定遠笑道:“此事簡單,十一郎隻要設法把馮寶接出營地,找個地方避上一段時間即可。”
“可,可怎麽接啊?”劉定遠一臉懵懂的看著兄長。
劉仁實道:“你就不能動動腦子?找一隊軍士,以拉貨的名義不就可以了嗎?那些人還敢搜查不成?”
劉定遠頓時明白該怎麽做了,對兄長道一聲“謝”,急忙跑去找雷火,剛剛把話說完,他突然又想起一事,說道:“哎呀,這是‘長安’,哪裏有軍卒可用啊?”
雷火倒是想起來,自己可以去找裴士峰,從禁兵那裏借點人,應該不難。
兩人決定分頭行動,雷火去“借人”,劉定遠去營地通知馮寶準備。
“好你個劉定遠,就為屁大點事,你叫我跑路?”馮寶氣的暴跳如雷,指著劉定遠道:“要不我去你家,讓那幫家夥去堵你‘夔國公’府去!”
“好兄弟,哥哥知道錯了還不成嗎?你就別鬧了,也就找個地方躲些日子,等事情淡了,再回來不就完了嗎?”劉定遠以懇求地語氣說。
馮寶怒道:“不行,我哪兒也不去!”
劉定遠又“哀求”半天,見馮寶還是不鬆口,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用手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緊跟著將劉仁實說過關於“若陛下召見,一個人去比兩個人好”的意思說了出來,臨了還加了一句:“萬一陛下聽說兄弟文采,也要試一試呢?那豈不更加麻煩啊。”
這一次,馮寶沒有說話,也沒有發脾氣了,看的出來,他有點心動了。
馮寶拿不定主意,問一直沒說話的謝岩道:“你怎麽看?”
謝岩道:“我無所謂,一個人去和兩個人去沒有區別的,至於陛下試文采一事,雖有可能,卻極小,我不認為陛下會對你我這種無名小卒如此上心。”其言下之意是“你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
事實上,馮寶還是動了出去避一避風頭的心思,不為別的,隻為皇帝有可能要試“文采”,他太了解自己了,肚子裏“貨”有限,根本禁不住試探。
“怎麽辦?”馮寶問自己。
正考慮時,外麵有老兵來報:“雷都尉帶著禁兵回來了。”
劉定遠盯著馮寶,他不敢催,心裏卻想:“兄弟,你倒是快拿個主意啊!”
“媽的,避一避又不會死!老子去‘洛陽’玩一陣子去!”馮寶拿定主意道:“叫石子、韓躍陪著我一起去。”
“想好啦?”謝岩問。
馮寶不再猶豫,肯定地說:“想好了,就這麽著!”
“那好,你再把王三狗和老張頭帶上,讓他們保護你的安全。”
馮寶道:“他們也去了,你豈不是無人可用?”
“放心吧,雷火他們在,一樣的。”
“行,那就這樣定了,我去準備一下。”馮寶臨出門時,還對謝岩打趣地說:“沒想到大唐還有追星族?居然還如此生猛!”
謝岩笑道:“給你一個教訓,沒事別瞎顯擺。”
馮寶“哈哈”一笑,走了。
劉定遠卻被他們最後的對話給說蒙了,完全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