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賽義姆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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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詩詞名揚天下,行事也如作詩一般,天馬行空,毫無蹤跡。”方夫人說道,柳寒微微搖頭:“夫人誤會了,王博乃盛懷的長史,掌握著盛懷的機密,而且,...”
柳寒沉凝下,才說:“其實,我最近得到一個消息,王博的七叔,王家那位七爺,叫王澤,最近到揚州來了,我很好奇,他到揚州來作什麽。”
方夫人輕輕點點頭,秀眉微蹙:“前幾年,隨先夫去過冀州,到王家去見過王家老祖宗,雖然沒見過這位王七爺,可聽說過,他性格散漫,喜詩書,對家裏的事並不熱衷,柳先生,不知為何對他有興趣?”
柳寒搖搖頭:“我與王許兩家在帝都鬥得厲害,或許是草木皆兵吧,王澤這個時候到揚州來,我總覺著沒那麽簡單,所以,我想見見這個人,不過,這不是任務,是我的私事,請夫人幫忙。”
方夫人略微沉凝,便點頭說:“好,我打聽下。”
柳寒端起茶杯致謝:“多謝!”
方夫人嫣然一笑:“大人太客氣了。”
和了兩杯茶,方夫人起身告辭,柳寒也沒送,依舊依窗望外,看著碼頭,碼頭上比起前些日子略微蕭條,一些腳夫在碼頭無聊的聊天。
凝神注目,他忽然覺著冬日的長春湖別有一番風味,寒風,孤雁,小舟,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隔壁又傳來一陣大笑,柳寒微微皺眉,起身站起來開門,正好旁邊的門也開了,賽義姆龐大的的身軀領頭出來,迎麵撞見柳寒,賽義姆微怔後,打量下他,嗬嗬笑道:“這不是吳昆,吳兄嗎。”
“賽掌櫃恐怕認錯人了,在下吳雄,不是吳昆。”柳寒抱拳樂嗬嗬的笑道。
賽義姆微怔,再度打量,大手一拍腦門,嗬嗬笑道:“怪我,怪我,吳兄,雖然你不認識我,可我對兄台卻是聞名已久,一直想認識兄台,沒成想今日巧了,在這遇上。”
柳寒苦笑下,心裏暗罵,老子在揚州很有名嗎?這家夥越來越會說話了,他佯裝熱情的笑道:“賽掌櫃的大名,揚州誰人不知,小可也早想結識,沒成想在今日遇見。”
賽義姆大笑,拍拍他肩膀:“咱們算是有緣了,走,走,醇香樓,我請你喝酒,我可聽說,兄台與顧家晉家,合作開了鹽號,生意興隆,兄台可要照顧小號生意。”
賽義姆一點不避諱,直來直去,聲音洪亮,滿茶樓都能聽見,不少人抬頭看來,柳寒神情略微有幾分尷尬。
“賽掌櫃說的那裏話,匯通錢莊財通天下,我不過作點小生意,還要求掌櫃照顧呢。”柳寒無可奈何的答道。
“嗬嗬,好說,好說。”賽義姆笑嗬嗬的拉著他下樓,柳寒無奈隻好跟著,幾個人一路出了茶樓,賽義姆的馬車過來,柳寒輕輕一下便掙脫賽義姆的手。
“老弟,請!”賽義姆說道,柳寒略微遲疑還是上了賽義姆的馬車,賽義姆卻轉身對同行的另一人說:“戚兄,楚兄,咱們就此別過,明兒到店裏來,咱們將合約簽了。”
“好!好!”倆人也抱拳施禮,賽義姆站著沒動,目送倆人先走了。
賽義姆雖然胖,動作笨拙卻很靈活,爬上車坐在柳寒旁邊,這馬車可不是帝都那種四輪馬車,而是兩輪馬車。
吩咐一句醇香樓,車夫輕輕一抖韁繩,馬車緩緩啟動,走出一段路後,賽義姆才開口說:“怎麽樣,生意還順利吧,我可聽說了,那晉亮四下收購粗鹽,銀子還湊手嗎?我可以給你們一分。”
柳寒笑了笑,半響才說:“賽掌櫃這麽大的生意,怎麽連馬車都沒有。”
“北人騎馬,南人行舟,這裏是江南,是揚州。”賽義姆笑道:“我說的,可行。”
“賽掌櫃消息夠靈通,”柳寒沉凝著說:“不過呢,這得晉亮同意,鹽號是他負責經營。”
賽義姆笑道:“當然,不過,我與他談過,他說要取得你和顧兄的同意,吳兄,你們可談過。”
柳寒幹笑兩聲,沒有回答,賽義姆也不著急,倆人沉默著,似乎在比試誰的耐心更好。
醇香樓距離碼頭並不是很遠,倆人在沉默中,馬車便已經到了。
賽義姆卻感到有點意外,伸頭出去看看,這才慢吞吞的下來,柳寒跟在他身後,倆人施施然走進酒樓,賽義姆很大氣的叫了雅間。
“清蒸鱸魚,獅子頭,臊子豆腐羹,煮幹絲,炒兩個小菜,兩壇二十年的女兒紅。”
賽義姆大咧咧的點菜,小二很快出去,賽義姆看著柳寒,柳寒也看著他,倆人幾乎同時露出一絲笑意。
“怎麽樣,事情還順利吧?”賽義姆低聲問道。
柳寒輕輕歎口氣,隨即問道:“上次看見你身邊有個護衛,今兒怎麽沒見著。”
“哦,”賽義姆微怔,隨即笑道:“他有事上徐州去了。”
柳寒眉頭微擰:“怎麽啦?”
“也沒什麽,”賽義姆說:“我從揚州調了筆銀子上長安,這筆銀子是朝廷要的,他去護送。”
“多少?”柳寒問道,賽義姆笑了下,正要開口,小二端著茶壺進來,給倆人送上茶,等小二出去後,賽義姆才說:“八十萬兩。”
柳寒微微點頭,思索下問道:“不要緊吧?”
“沒事,”賽義姆笑道:“陸家虞家總共入股了三百萬兩銀子,現在我發愁的是怎麽把這些銀子用出去。”
柳寒噗嗤一笑,隨即問道:“聽說盛懷也入股了?”
賽義姆搖頭:“他倒是想,可我沒敢收,本來是不接受任何人入股的,可江南人排外,隻能接受陸家虞家的股份,本來淮南王也想入股的,可我沒接受。”
“聰明!”柳寒對他豎起大拇指,賽義姆笑了下,他湊到柳寒麵前:“我說,掌...,吳兄,你需要銀子,我這有的是,咱們可以合作。”
話音還沒落,門開了,兩個小二端著菜盤進來,將菜放下,很快後麵進來第三個夥計,拿來兩壇女兒紅。
“老兄,這一壇歸你,”賽義姆豪爽的提起一壇酒放在柳寒麵前,柳寒連忙推辭:“賽掌櫃的,您太客氣,這頓....”
“別跟我爭,咱們雖然初次見麵,可我很看好你們鹽號,我希望我們能建立長期合作關係,你放心,利息上,我一定給你優惠。”賽義姆十分熱情,小二一聲不吭的在邊上布菜,然後轉身出去,柳寒剛要開口,門又開了,又送來兩個菜,然後小二恭敬的說菜齊了。
“好,你們下去吧。”賽義姆很爽快的扔出張銀票,小二歡天喜地的將銀票收起來。
“這揚州的酒樓,”賽義姆壓低聲音說:“得福樓雖然好,可是顧家的,其他幾個,要麽是顧家的,要麽是虞家的,就這醇香樓,誰的也不是,就是個酒樓,老弟,你以後要請客,就上這來,清淨!”
柳寒含笑拱手:“明白!多謝,多謝。”
“嚐嚐這個,清蒸鱸魚,是這酒樓的一絕。”賽義姆說著給柳寒夾了筷子魚肉,隨即給自己夾了一大塊。
柳寒笑了笑,提起酒壇要給他倒酒,賽義姆連忙說道:“那是你的,咱們各喝各的。”
柳寒嗬嗬一笑,給自己倒上,幾杯酒後,柳寒問道:“你有盛懷的業務沒有?”
“怎麽沒有,他在我這前後就拿了三十多萬兩的銀子。”賽義姆說道。
柳寒微怔,賽義姆笑道:“都還了,就剩下最後一筆,三萬兩銀子。”賽義姆說道。
柳寒豎起大拇指:“賽掌櫃豪氣,連他的生意都敢作。”
“有什麽不敢的,不怕告訴你,這天下沒什麽生意不敢作的,鄙號實力雄厚,再說了,咱們公平生意,明碼實價,誰也不騙誰。”賽義姆十分豪氣,一點不在乎。
柳寒點點頭,正要開口,賽義姆忽然壓低聲音說:“再說了,玩陰的,誰怕誰,顧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沒能把盛懷趕走,可要是盛懷欠了我的銀子,三天就讓他滾蛋。”
柳寒頓時警覺起來,凝視著他,賽義姆得意的笑笑:“鄙號的實力雄厚,要論送銀子,咱們誰怕誰。”
柳寒微微搖頭:“賽掌櫃的一向小心,豈會作這樣無智之事,這話,我就當沒聽見。”
“對,對。”賽義姆連聲說道,笑了笑說:“喝了點酒,胡說八道呢,胡說八道。”
“我聽說,宮裏對盛懷很不滿意,要不是潘太師阻攔,皇上已經免了他的職,收入廷尉府治罪了。”柳寒壓低聲音說。
“這事我知道,”賽義姆點頭道:“有潘太師在尚書台,盛大人穩如泰山。”
“不一定吧。”柳寒搖頭說:“不過,賽掌櫃,交遊廣闊,知道的比我可多多了。”
賽義姆笑嗬嗬的,一點不謙虛的點頭:“那是,老弟,咱們聯手,完全可以在揚州鹽業中爭得一席之地。”
“多謝,多謝。”柳寒笑眯眯的說:“不過,咱們說好了,年息一分,可好?”
“年息?!”賽義姆的小眼睛瞪得溜圓,連喝三杯酒,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老弟,老弟,這可不行,你知道這揚州的利息是多少嗎?每月一分五到兩分,我給你一分,已經很低了。”
“每月一分!”柳寒驚訝得頭發差點豎起來。
黑!真黑!真他媽的黑!
看著賽義姆胖乎乎的臉,柳寒苦笑下:“賽掌櫃,這個利息,我可真不敢做主。”
賽義姆嗬嗬笑道:“沒事,你滿揚州打聽下,那家有我這樣公道,那些高利貸,全都是月息三四分,這揚州經濟繁盛,比帝都強多了,銀子的流轉速度比快多了,而且,無論是鹽還是絲綢,利潤都在四成到五成。”
柳寒又是一驚,鹽的利潤居然有四五成,絲綢和布帛的利潤也高達三四成,在帝都,布帛的利潤也不過三成,這還是他采用了新工藝新織機,減少了損耗,這才有的利潤,沒成想這揚州的更高。
“賽掌櫃的好算計,”柳寒無可無不可的說道,他猜到賽義姆的業務恐怕主要是短期貸款,最多也就一個月,超過一個月的恐怕少有。
柳寒張嘴想勸,可想想還是算了,人家的生意讓他們自己操心,隻要能把自己的降下來就行。
“賽掌櫃,我們的利潤很薄,最多也就兩成利潤,一成給你,我們喝西北風啊。”
“你不是還有一成嗎。”賽義姆沒有絲毫廉恥的答道,柳寒苦笑,放下酒杯,說道:“老兄,你這樣作,我們還賺什麽,話,我可以帶到,不過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多謝賽掌櫃的酒菜,在下....”
柳寒起身要走,賽義姆連忙起身阻攔,笑嘻嘻的說:“吳兄,咱們再談談,再談談。”
柳寒無奈坐下,賽義姆也不談生意了,頻頻勸酒,柳寒來者不拒,一壇酒很快消滅大半,桌上的菜也七七八八了,可這滿桌佳肴,多數裝進了賽義姆的大肚子。
酒足飯飽,賽義姆才又重提,他顯然很希望柳寒他們的鹽號向匯通錢莊貸款。
“我說,賽掌櫃,我們隻是小鹽號,這揚州比我們大的鹽號多了去,幹嘛非要找上我們呢?”柳寒反問道。
賽義姆嘿嘿笑道:“老弟,我很看好你們鹽號,晉兄滿世界收購粗鹽,可賣出來的都是精鹽,那些粗鹽那去了,嗬嗬,吳兄,咱們明眼人就不說假話了,這粗鹽和精鹽的價格差距多少?十倍不止吧,就算其中有些損耗,最多也就三成,老兄,這可是塊肥肉。”
柳寒沒有說話,倆人雙眼對雙眼,足足瞪了兩分鍾,柳寒才搖搖頭:“賽掌櫃,這生意很難作,賺錢,是我們的聰明才智,況且,我們不一定需要銀子。”
賽義姆搖搖頭:“不,不,老兄,你們需要,晉亮來找過我兩次了,本來都談妥了,兩分的利息,可不知那個狗日的泄漏了消息,淮揚會的找到他,隻給一分半的利息,不過,淮揚會要求包銷貴號的鹽,價格嘛,嘿嘿,我就不說了,你回去問問晉亮就知道了。”
柳寒不由暗驚,這麽大的事,晉亮怎麽沒給他說,他們前幾天才見過麵,晉亮一個字都沒說。
“不可能,我前天,不,三天前才見過他。”柳寒搖頭說。
“三天,已經很久了,”賽義姆恥笑道:“老兄,你還是多了解下情況吧。”
柳寒沉默了會,點頭說:“如此,多謝,作為回報,這次就是一分,下次一個月內還,八厘,三個月,一分,六個月,一分二,如何?”
賽義姆眨巴下眼睛,似乎很是肉痛,半響,歎口氣:“好吧,老兄,你再也找不到比這更便宜的利息了。”
柳寒笑道:“成交。”
賽義姆歎息著伸出手來,不住說:“我還是太心軟了,以後不能這樣了,不能這樣了。”
柳寒不由大笑,倆人一前一後出來,賽義姆付了賬,到了酒樓外,賽義姆才恢複過來,就象往常那樣,笑嘻嘻的,與柳寒道別,倆人會意的笑了笑,才轉身上車。
柳寒目送馬車離去,這才施施然走到河邊,叫了條小舟,不緊不慢的走了。
待倆人走後,從他們包房的旁邊出來一個中年人,那人拿著一張紙到後麵,交給掌櫃的,掌櫃的略微看後,重新抄錄一遍,才叫來一個小廝,小廝接過來,轉身便離開。
柳寒在船頭盤膝而坐,神情很是悠然,河道上的小舟並不多,這大冷天的,沒有多少人願意出來,舟子用力的劃船,船槳在水裏發出嘩嘩的聲響。
轉過一到彎,迎麵一葉小舟過來,舟上站著兩女子,前麵一個女子,懷抱琵琶,穿著紅色麵料白色狐狸毛鑲邊的大氅,女子麵容白淨俏麗,可眉宇間帶著絲淡淡的陰鬱;後麵那個略微有些稚氣的小丫頭穿著綠色短襖,小臉凍得通紅。
兩條小舟交錯而過,柳寒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略微沉凝便問道:“好一個美女!這是那家青樓的女子?這麽冷的天還出堂會。”
“客官來揚州的時間不長吧,這可是今年新科探花,錦瑟樓的紫煙姑娘。”舟子笑嗬嗬的說道。
“哦,原來是她啊!”柳寒想起來了,忍不住讚歎道:“真是名不虛傳。”
那日紫煙在青樓門口掛出三聯,柳寒暗助顧恒對上兩聯,至於第三聯,就看顧恒的文才,不過,從事後看,顧恒恐怕也沒跨過那道門。
“咱們揚州出美人,”舟子說道:“這解元就這樣了,客官還沒見過花魁和榜眼吧。”
“這花魁和榜眼又是那家青樓的?”柳寒豪氣的問道。
“這花魁是香滿樓的雲霞姑娘,這香滿樓是咱們揚州數一數二的青樓,據說,進去喝口茶就要十兩銀子,乖乖,十兩銀子,夠咱們活半年了。”
舟子咂舌,柳寒沒有打攪他,讓他繼續說道:“這香滿樓啊,美女如雲,每個姑娘都是羞花閉月,象天上的仙女似的。”
舟子說著說著便偏題了,柳寒也沒糾正,任他說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