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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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蘇宓是仿佛活過來一般, 凝眸盯著秦衍,隻見他纖長的手指似乎在輕推桌上的另一隻空茶杯。
    “我嫌著礙事扔了出去, 憑你,也敢問我要人。”
    清脆的茶碗落地聲, 聽得蘇宓一個激靈, 門外在這一響聲之後, 瞬間從樓梯口, 窗口進來兩列十幾人, 將李修源與蘇嫻圍在當中。
    李修源是京府的人,圍著他的人一個個穿著官服曳撒腰裹佩刀, 麵無表情看著他。房內之人很明顯是他得罪不起的, 李家雖是京府有名的富戶,但又哪敢與官叫板。
    李修源麵色蒼白, 顫顫巍巍道: “小,小人知罪了。小人這就退下。”
    蘇嫻猶豫著還想再多問一句是扔在了哪邊,被李修源一把拽下了樓。
    與此同時,方才還堵得水泄不通的二樓, 隨著李修源的離開, 一下子便空了,那些人暗無聲息地又退到了某個暗處。
    蘇宓不知門外發生了什麽,隻聽得一些動靜之後, 李修源似乎驚慌地走了。果然是大官的身份好用啊, 她鬆了口氣。在這一驚一乍之間, 好似也恢複了點力氣。背過去理衣服時, 才發現自己到底是有多麽“衣衫不整”,耳根不可避免的又是一片暈紅,染至皙白修長的脖頸。
    蘇宓正了正自己的神色,轉過頭,秦衍正好看著她。
    “方才謝謝你。”
    謝他?嗬,他不過是不喜歡成人之美罷了。
    “那你要如何報答我。”秦衍慵懶地看向她,狀似隨意地笑問道。
    “我有這支玉釵。”蘇宓小心翼翼地說道,雙手捧著方才拔下來的碧玉釵。
    這支碧玉釵的綠玉是出自西疆鑿出來的一整塊玉石。當時蘇明德買了是用來雕成一柄如意,作為蘇嫻的嫁妝之一,而剩餘的邊角料,便做成了幾個簪子。雖說樣式做不了太複雜,但成色還是極好的。
    可比玉釵更好看的,是蘇宓攤開的纖白十指。雙手相靠,指若蔥根,指尖處微微翹起,顯出一點粉紅,像是嬌嫩的花蕊,唯一煞風景的,大概便是右手手心的傷口以及那斑駁血跡,看著都能感覺到生疼。
    蘇宓垂頭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他來拿,抬眼望去,那人也正看著她,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
    啊,是了,送禮給別人,哪有別人上來拿的道理。
    蘇宓手勢未變,下了床邁著小步挪到了離秦衍三尺不到的位置,將簪子遞了過去。
    秦衍看著眼前的女子,凝霜皓腕,頭發散亂,髻尾鬆開披散在肩處,還有那衣衫上點點血跡。
    真是太可憐的樣子。
    他仿佛施恩一般地拿走了那玉簪,在碰觸簪子的瞬間,指尖的微涼,不經意點了點她的手心,蘇宓瞬間心跳如鼓,錯開了手。
    簪子也給了,接下來他定是要趕她走了,如今她也有了力氣,出去應該也不至於完全被李修源拿捏。
    蘇宓胡思亂想些什麽,桌上的飯菜的香味便是此刻一絲絲傳入她鼻中。
    午飯未食,又因為媚藥,爬窗,消耗了諸多體力,她現在是饑腸轆轆,又渴又餓,可是她身上最值錢的玉簪已經給了出去,剩下的就沒什麽可換的了。
    “想吃?”秦衍手裏把弄著方才拿到的玉簪,看向蘇宓。
    “嗯。”她如實回答,反正她先前已經如此丟人了。
    “好。”
    蘇宓聽著心下一喜,可一喜之後,才發現桌上隻有一副碗筷,大概是他用的?
    雖說如今的男女之防不那麽嚴苛,但她也不能用一個陌生男子用過的啊。
    能不能與他說,喊小二再送一副碗筷上來?也不妥,怎麽好意思再麻煩別人。
    秦衍是有意看她猶豫局促的模樣,因為適才他發現,不知為何,捉弄她,能讓他有些好興致。
    “我沒用過。”他說道。
    蘇宓疑惑地看向他,點了一桌菜,怎麽會不吃。
    秦衍慢悠悠地將碗筷移到她的麵前,“方才你叫的那麽大聲,我如何吃得下。”
    蘇宓臉一紅,就因為他這句話,她腦子一片空白,也想不出拒絕的話,立刻接過他推來的那副碗碟,開始兀自夾菜,側顏對著秦衍的方向,睫羽開闔之間忽閃忽閃的,像一把小刷子,撓的人心癢。
    狼吞虎咽了一會兒,蘇宓肚子裏終於有了一些飽意,又就著邊上茶杯的杯沿喝了點茶水。
    “我吃完了。”
    “還不走麽。”秦衍看著她喝過的那個茶杯,她似乎忘了,他沒用過的,隻是碗筷而已。
    “哦,馬上走了。”蘇宓拿起方才用的竹筷,“這個可不可以給我。”
    蘇宓見他沒反對,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背過去,她攏了攏披風,發髻已被打散,沒有銅鏡,便隻能淩空用手理出了一個發髻,將餘發撥到一側耳後,露出了修長雪白的後頸。
    她轉過身來,向秦衍鄭重地施了一個禮,說了今日不知道說過幾次的話。
    “謝謝。”
    秦衍指腹摩挲著玉簪,沒有看向她,“交易而已。”
    蘇宓輕輕應了一聲,小心地打開門,確定沒有李修源在過道,這才走出了門口。
    屋內隨著一道吱—呀——聲,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秦衍看向闔上的門,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眸色晦明。
    蘇宓從走廊過道行至了樓梯口,如今她摘了了帷帽,那精致的容顏便顯露了出來。
    雖說當朝民風不算閉塞,戴帷帽也非必要,甚至許多小家戶的女子素麵出門也沒什麽閑言閑語。
    可蘇宓的容貌,還是是能引起一陣議論的,好在也隻是下樓到門口這一段。
    蘇宓站在門口,原本在門口處等著的馬車與護衛竟然也還在,看來她突然消失,蘇嫻還來不及進行下一步。
    “二小姐,您下來啦。”
    “張寅,可見過我姐姐。”
    “大小姐說您飲了些酒,有些醉。”被喚作張寅的護衛撓了撓頭,“讓我們一直在樓下等著,她去替您買些解酒藥。”
    蘇宓了然,然後蘇嫻定會說她不見了,再帶著護衛回去,由爹娘帶人來找到她與李修源。
    “後來呢,看到李修源了麽?”
    張寅想了想,“沒有啊,小的一直在門口,沒見到姑爺。”
    那便是走的後門。
    “我們回去吧。”
    “二小姐,咱們不等大小姐了麽。”
    “不等了,她與李修源在一起,不會有事。”
    蘇宓攀上了馬車,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手心處的疼痛開始鮮明起來。她張開手,手心被割破的傷口頗深,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還有春梅,她也該是被故意調開的,不知道她如今在何處。
    馬車緩緩駛動,想起早上來的時候的情景,蘇宓眼裏劃過一抹黯然。
    “張寅,讓馬車快一些吧。”她好想早一些回到她的小院。
    “好嘞,二小姐。”
    “小姐,您瞧什麽呢?”春梅跟著蘇宓的眼神向櫃子中看去,這個櫃子裏掛的都是些披風外袍,“小姐,您還要再披一件麽。”
    “嗯。”天一熱,穿的輕薄難免有些不方便,雖說一路都是在馬車裏,但總歸是要見著生人的。
    梳洗完,蘇宓帶著春梅走到蘇宅門口,馬車已然在門口備下了。
    蘇嫻似乎也是剛到,邊上站著扶著她腰的自然是李修源。
    他與蘇嫻成婚那日曾見過蘇宓一次,與蘇嫻的溫婉端莊不同,蘇宓更帶了些不自知的嬌俏媚態,讓他心癢不已。
    這次回來,因蘇宓未出閣,蘇宅內又是仆從眾多要避嫌,他也隻得趁著今早送蘇嫻過來,才能看上一眼。
    李修源與蘇嫻應付聊了幾句,一邊留心著門口處,此時餘光瞥到一個玄色身影,開始以為是男子,不甚在意,後來待走近了,才發現正是蘇宓。
    她穿著玄色的披風,帶上了薄紗帷帽,款款而來,凹凸有致的身段在披風下若隱若現。這般朦朧之感,讓李修源口幹舌燥,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幸好不用再等了,今日一得手,他定要將她扒光了細細瞧上一番。
    “宓兒來了啊。”李修源微笑著開口道。
    “姐姐好。”蘇宓卻是沒理他,徑直走到蘇嫻跟前,最後才語氣疏淡地補了一句:“姊夫好。”
    “姐姐,我先進馬車了。”
    “嗯,好。”蘇嫻轉頭,對著李修源道,“相公,不用再送了,你回去吧。”
    “好,你要小心注意身體。”李修源說完,又笑著掐了一下蘇嫻的手心。
    蘇嫻看著李修源的背影,她知道他是提醒自己那事,李修源昨晚已經勸了她半晚,但其實她如今還在猶豫,隻是一想起李修源對她的溫柔,心裏的天平便略略有點傾斜。
    馬車一路,蘇宓見蘇嫻似乎不怎麽高興,怕她有了身孕還心思鬱結,便立刻講了幾個逗趣的笑話,蘇嫻的臉色才慢慢好看起來。
    醉霄樓在江陵城中南門街的中段繁華位置,巳時才過半,樓下大堂裏竟然已經座無虛席。
    “我們家小姐定了天字號最裏的雅間,這是收據,你看看。”素月與春梅站在二位小姐身前,擋去了掌櫃的探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