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夜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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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的車燈明顯經過改裝,把車前頭的路照的纖毫畢現,一如去年易輕荷攔住破爛大巴時的情形。
小五死死把著方向盤,把車開的跟一陣風似的。若非他時不時扭頭擔憂的瞧一眼易輕荷,我都以為他是我們這邊的人。
碎石馬路極不平整,車行其上,顛簸的厲害,人坐車裏,便也隨著車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我揉著摔的生疼的屁股,呲牙咧嘴對小五說:“你開慢些。”
小五一聽,尷尬的笑了幾聲,說:“周哥,我這不是怕大海拿刀捅我嘛,所以...”
大海聽了,不屑的瞧了一眼小五的背影,冷聲說:“我可沒時間理你,把車開穩當些,小心別開溝裏去了。”
說罷,又緊了緊握刀的手,而刀依然放在易輕荷的脖子上,沒有半點要鬆開的意思。去年在地底甬道裏,我們都見識過易輕荷指尖飛刀的絕技,大海可不敢有絲毫鬆懈。
易輕荷卻不管脖子上的刀,自從押著她上車起,她就一直斜眼看我,一臉輕鬆隨意,沒有半點俘虜該有的模樣。
我被她看的有些煩躁,狠狠瞪了回去,本想學著她說一句‘再看,就挖了你的狗眼’,可是,轉念一想又有些不妥。這話,分明就是專為女性準備的,我說出來成何體統。
於是,我有些鬱悶的轉過頭,懶的去理她。隻在心中想著,等下尋個偏僻所在,把她捆了,嘴巴堵了,丟下車去作罷。
不過,轉念又想如果她那幫狗腿子沒能找到她,此時雖然剛過秋初不久,不至被凍死,但說不的被野狼給拖走了,豈非害了她一條命?
左想右想,不的要領。
我揉了揉隱隱發脹的太陽穴,暗歎一聲,心說且走一步看一步,如今她落在咱們手裏,一時半刻也折騰不起風浪來。
窗外,在蒙朧的星月光芒之下,夜風拂過原上野草,層層疊疊似海浪翻騰。我隻看了一眼,就頓時神往而醉。
我從未如此近距離看草原的夜景,在懸空寺裏,相隔太遠,所以不曾神往。一時間,我竟忘了行車的顛簸與一旁隨時可能發難的易輕荷,出神望著窗外掠過的原野。
再一次,我體會到‘這裏的土地,能淨化人的心靈’這句話的含義,哪怕不能走進神聖的廟宇,就單單這片幹淨的天地,就足以洗滌靈魂。
然而,越是幹淨的地方,越有汙濁與肮髒妄圖侵蝕,好將這片天地也變的肮髒起來。
車窗外,一張煞白的人臉突然出現,醜陋而猙獰。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大張的嘴裏露出沾滿鮮血的滿口黑牙。一頭糾結在一起好似一窩毒蛇的亂發,在夜風裏胡亂飛舞。
看見那鬼臉,嚇的我大叫一聲,身體不由自主朝後一縮,剛好壓住一隻神不知鬼不覺,正朝我伸出的手。
我的喊聲驚起車裏所有的人,小五手一抖,險些把車開出馬路。易輕荷臉色微變,被我壓住的手頓時僵直。圓球二爺扭頭朝我看來,張嘴就要開罵。大海目光一凜,軍刀在易輕荷脖子上割出一道小小的血痕。
然而,不等小五較正方向,不等圓球二爺罵出聲,不等易輕荷收回她的黑手,不等大海收刀以免就此斬了易輕荷,也不等我再喊一聲。就聽得小五‘媽呀’一聲大喊,重重踩下刹車。
車輪與路麵劇烈的摩擦,朝前滑出去好幾十米,半個車身都衝出了路麵,險些就此翻了車,一股橡膠的糊臭味飄進車裏。與此同時,車裏的五人,隨著慣性離開座位,朝前撲將出去。
圓球二爺與小五一頭撞在堅硬的擋風玻璃上,哎喲喲慘叫起來。易輕荷脫離了大海的掌控,飛躍前排坐椅,悶哼一聲,將將好撲在方向盤上,也恰恰好身處小五胯下。
大海反應的最快,隻一腳抵住前排椅背,憑借強大的力量,就抵抗住巨大的慣性,把身體穩在當場。
而我算是最慘,抱著包袱,與易輕荷一般跌過前排坐椅,卻落進了副駕駛坐與中控台之間狹小的空隙裏,頭下腳上,好似翻了一半的跟頭。膝蓋死死頂著胸口,一雙大腳丫子就在眼前晃蕩,直憋的我就要喘不過氣。更何況,那包袱還夾在我的胸腹之間。
不消片刻,我隻覺血液倒流,盡都往腦袋裏灌,直把我憋的雙眼發花,手腳亂顫,眼看就要背過氣去。
卻在此時,一雙手抓住我的腳踝,硬生生把我從那空隙裏拉了出來。在脫困的刹那,我再也抱不住那包袱,隻能任由它落在那不大的空隙裏。
在被拉著重新回到後排坐位的空檔,我抽空瞧了一眼,原來把我拉出來的,正是大海。我衝他點點頭,狠命揉了揉胸口,才感覺生機漸複。
就在我將將喘過一口氣時,圓球二爺捂著腦袋重新爬回到坐位上,扭頭看向同樣狼狽不堪的小五,破口大罵起來。
我喘了幾口氣,對大海說:“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
與此同時,小五哎喲連天,一屁股又坐到了易輕荷的脖子上。原本,我正惱火,見此情形,一時沒能忍住捂著肚子就笑了起來。
然而,還不等我笑夠,一抬頭就見擋風玻璃上正貼著那張我剛才瞧見的猙獰可怖的鬼臉。
刹時間,我就再也笑不出來,剛要喘勻的氣息瞬間倒灌回去,差點沒把我嗆死。而此時,我才終於明白小五為何會急急忙忙踩死了刹車。
我一手捂胸,一手朝前指,急急忙忙對大海說:“快...快...看呐......”
倒灌的氣息壓迫著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直急的滿頭大汗。大海有些疑惑,扭頭順著我所指的方向看去。
然而,卻在此時,伴隨著‘啪啪’兩聲響,車燈連閃都沒閃一下就滅了。頓時,我眼前一片黑暗。
本來天空還有蒙蒙的星月光芒,可是,此時由明轉暗。人的眼睛在短時間裏,根本就適應不過來,加外身處車內。於是,在車燈熄滅的那一刻,隻覺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中,我聽的大海隻輕咦了一聲,就此默然。而兀自咒罵小五‘不得好死’的圓球二爺,也住口不再罵了。一時間,車內就隻剩下小五哼哼嘰嘰和易輕荷拍打小五屁股與咒罵‘混帳’的聲音。
我眨了眨眼,視力稍有回複,蒙蒙朧朧能瞧見前麵幾人的影子。車不知何時也熄了火,儀表台的燈也早滅了。
我看著前方,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大海。”
無人應答,我皺了皺眉,扭頭看向身側,此時哪裏還有大海的影子。頓時,我心中一驚,左右來回仔細瞧了幾次,車門關的嚴嚴實實,大海就好似憑空消失了。
頓時,我一陣焦急,一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可是,就在我不知所措時,借著車窗外蒙蒙朧朧的光亮,看見幾個黑影悄然無聲來回飄舞。
許久未曾出現的恐懼,再次充斥全身,一如當初在古格王陵裏,麵對樁樁件件恐怖詭異之事。我艱難的回過頭,想要看看一直追在後方的一幫狗腿子。
然而,後方靜悄悄的,不見有半點車燈光亮。那幾輛車,好似與大海一般,憑空就沒了蹤影。
難道,這是遇見鬼了不成?
可這天底下哪有這般多的魑魅魍魎,而且,恰恰這般巧的就教我們給遇上了?我搖了搖頭,強自按下紛亂的心,稍一細想這前前後後,恐怕這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可是,這念頭將將升起,我又不由的否定了。此前我最先看見鬼臉,那時候車正在路上飛馳,若真是人,豈能跟的上汽車的速度?
念頭轉來轉去,一時之間,我是左右拿不定主意,腦中一團亂麻。於是,我幹脆不再去想,把目光投向圓球二爺的背影。
我伸手捅了捅他的後背,悄聲說:“二爺...”
他就靜靜的坐著,沒有答應。我有些著急,又喊了一聲,然而,他依然靜坐無聲。我支起耳朵細細一聽,似乎連呼吸聲都沒有。
頓時,我就惶恐起來,再看易輕荷與小五,不知何時,兩人不再哀嚎怒罵,卻保持著方才的姿勢,默不作聲。甚至,連一點輕微的動作都沒有。
見此情形,我越發惶恐起來。此時,車外的黑影,飄搖如暴風雨中的落葉,瘋狂的舞動,發出一陣陣尖厲的鬼嘯聲。
我咽了一口唾沫,脫下手腕上的念珠,一顆顆飛快的撚動起來。也許,它能夠趕走這群鬼物。
畢竟,它是上師贈予我的佛門之物。
可惜,這並無作用。反而在我撚動念珠的那一刻,那些黑影竟然開始‘劈哩啪啦’撞擊車窗,一聲聲直擊我的心髒。
我有些無奈,歎息一聲收起念珠,將其重新戴回手腕,摸著黑有車裏一陣胡亂摸索,以求能找到哪怕一件能防身的物件。
摸了片刻,後排坐位以及後備廂裏空空蕩蕩,正要泄氣時,突然想起圓球二爺曾經舉起過的槍。
於是,我趕緊摸到他的身後,伸手就朝他腰間摸去。隻是,我才摸了兩把,一隻手就如鐵鉗一般死死抓住了我。那手濕濕熱熱粘粘乎乎,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心頭大驚,正要驚叫出聲,就聽的車外‘嗒嗒嗒’,一連串極有韻律的聲響,打破鬼嘯聲隨風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