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話:瀲灩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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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榮吞吞吐吐地說:“蘇媽媽叫我明日就搬到前麵瀲灩樓去住了。”
哈屯一怔,默默地靠著小榮,身為瀲灩樓的一份子,每個女孩都逃不過這條路。小榮搬走後第二天晚上,哈屯心神不寧,好久都不能入睡,半夜時分,忽然聽見前院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叫聲,伴隨著責罵聲。
哈屯立即從床上爬起來,叫醒普珠:“普珠姐姐,妳聽,是不是小榮在哭?”
普珠睡意惺忪地說:“怎麽會?妳聽錯了吧。”
哈屯細細聽了一會,再無猶豫,是小榮不會錯:“是小榮。”
哈屯飛快地開門,向著哭聲跑去,普珠在後麵追趕出去。雖是夜晚,瀲灩樓依然是燈火通明,到處掛滿了紅色的燈籠,在夜色,充滿了惑誘。
哈屯順著越來越近的哭罵聲,來到一個房間前,房門大開著,門前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男人女人,正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哈屯擠過去,看見蘇媽媽裏正拿著一根細鞭子,正在狠狠的抽打滾在地上的小榮,小榮衣衫不整,一邊躲閃一邊哭喊。
旁邊一個肚大腰圓的男人坐在一旁,憤怒地叫嚷:“媽的,居然騙老子,說什麽黃花大閨女,老子花了大價錢,居然弄一個破貨糊弄老子。”
哈屯跑上前,一把拉著蘇媽媽高舉鞭子的,跪在她的腳下說道:“蘇媽媽。不要打了,妳會打死她的,求求妳,不要再打了。”
蘇媽媽一腳踢開哈屯,罵道:“妳還有臉替她求情?她害的老娘我丟盡了臉,今天要不打死她,怎麽能咽得下這一口氣。”
鞭子落下去,小榮又是一陣慘叫,那男人叫道:“好了,不要再演戲了,騙了我的錢,怎麽發落我,還不還我錢來?”
蘇媽媽陪著笑臉說:“王老爺,你不要生氣,是我一時不查,才有此疏漏,我一分錢都不少的賠給王老爺,再叫幾個漂亮姑娘,陪王老爺吃酒陪情,王老爺要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然後蘇媽媽叫旁邊看熱鬧的姑娘:“還不扶王老爺到妳的房間裏去。”
一個衣著風流的女子,立即拉起王老爺,王老爺笑眯眯地跟隨那女子走了。蘇媽媽看著小榮罵道:“賤人,妳壞了老娘的事,看我怎麽對付妳。”
向著一旁的老羅罵道:“你這不用的東西,買東西也不問問行情,居然買了破貨來。”
老羅踢了小榮一腳,一個勁向蘇媽媽賠笑,埋怨自己瞎了眼,老羅說:“可是妳要把她打死,怎麽讓她賺錢,那不是賠大呢?”
蘇媽媽扔下鞭子,坐在椅子上,歎了口氣:“也怪我,沒有仔細弄清楚。幸虧王老爺是老主顧,不然壞了我瀲灩樓的名聲,以後還怎麽做生意。”
哈屯摟著小榮,低聲的安慰。蘇媽媽說:“把她關在柴房,兩天不許吃飯,以示懲戒。”
老羅立即上前,拖了小榮下去,哈屯緊跟隨想要跟去,被蘇媽媽叫住。蘇媽媽看著哈屯問道:“誰讓妳上這裏來的?以後還怕沒有會嗎?妳倒挺護著她,她是妳什麽人?”
哈屯說:“她是我家下女,可是對於我,卻像是個姐姐。”
蘇媽媽奇怪地說:“原來妳還是位小姐,可是妳為何會被賣了呢?”
哈屯小聲說:“我爹娘都死了,是繼母不要我了。”
蘇媽媽沉默了一會,說道:“妳回去吧,我不怪妳。”
哈屯小心翼翼地說:“媽媽,可不可以饒了小榮?不要怪小榮,是管家害了她。”
蘇媽媽說:“妳放心吧,我不會再打她,關兩天,就把她放出來。”哈屯謝了蘇媽媽,走出門去。
哈屯不放心關在柴房的小榮,約了普珠為伴,偷了幾張餅給小榮送去。柴房的門關著,門上了鎖,幸好無人看守,大約是覺得不值得浪費人力看守。哈屯從窗戶裏向裏麵張望,隻見小榮卷曲著身子,睡在柴草上,身上蓋著一條破舊的薄被。
哈屯低聲叫著:“小榮姐姐。”
小榮聽到呼喚,爬起來,看到哈屯和普珠,,從縫隙裏勉強露出艱難的笑容來。哈屯從窗戶裏遞上餅,小榮接過,邊吃邊流下淚來。原來那天蘇媽媽安排小榮接客,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就收了王老爺很高的價錢,誰知後來王老爺發現小榮不是處女,直呼上當,才大吵大鬧。
看著小榮渾身的傷痕,哈屯彷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心裏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將來一定要想辦法帶小榮逃離這裏。而普珠心裏想的卻是,將來一定要做頭牌,做花翹楚,才能高人一等,過上安逸的日子。
看完小榮回來,兩個女孩各懷心思,都是沉默不語。兩天很快就過去了,小榮被放了出來,依舊住在瀲灩樓,每日塗脂抹粉,像其他人一樣,接受了命運的安排,開始了迎新送舊的生涯。沒了小榮的朝夕陪伴,哈屯有些無精打采,和哈屯的懶散不同,普珠的舞技管弦,在每日的勤奮刻苦,一天天嫻熟起來。
她很認真地學習每一個動作,對每一種樂器都了如指掌,一年之後,已經後來居上,成為女孩們最出色的一個,她常常被許夫人誇讚,引為榜樣,並每天重點指點她。
晚上,哈屯躲在屋裏睡覺,普珠練舞回來,拍著哈屯笑道:“妳這個懶蛋,一點都不知道勤奮,將來可怎麽才好。”
哈屯從被裏伸出頭說道:“我又不想做花魁。”
普珠親昵地說:“將來我做了花魁,一定會照顧妳的,誰叫妳是我的妹妹了。”
哈屯看著日漸豐滿美麗的普珠,由於剛剛跳舞回來,額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臉上紅撲撲的,真是粉如桃花,豔若朝霞,不由得說道:“普珠姐姐,妳這麽好看,妳的爹娘怎麽舍得把妳賣到這裏?妳的家裏還有親人嗎?”
普珠明麗的眼神一下黯淡下來,說道:“我爹是個牧民,有一次放牧,遇到了風暴,被吹下山岩,摔斷了腿,從此不能行動,半年就去世了,我娘也改嫁走了。”
“我嬸嬸將我賣給別人做童養媳,本來那家人對我還是挺好的,可是後來,那家的孩子,也就是我丈夫生了疾病死了,我婆婆罵我是掃把星,說我克夫克父,再也不肯收留我,正好老羅正在四處打聽女孩,因此就將我賣給了他。”
哈屯從被裏伸出胳膊,慢慢抱住普珠,兩個同病相憐孤苦的女孩抱在一起,互相慰藉。哈屯說:“我就是妳的親人,妳就是我的姐姐。”
第二天早上,哈屯看到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不知道是在議論什麽,就問若丹。若丹紅了臉,扭捏了半晌說道:“妳都不知道嗎?”
哈屯著急著問:“什麽事啊?”
若丹說:“過幾天,我就要搬到前麵去了。”
哈屯一怔,怪不得昨日去找小榮,看見樓裏張燈結彩,打扮得比往日更熱鬧,原來是在為推出若丹做準備啊。蘇媽媽每推出一個漂亮姑娘,必然要廣請嘉賓,遍邀名士,為新人造勢。
瀲灩樓作為最大的雞館,經常有國色天香的絕色美女推出,故此富商貴胄,聞風而動,無不爭相一睹新人風采。推出若丹這樣色藝出眾的女子,自然要花一番心思,非小榮這樣資質一般的女子可比擬的。
到了那天,若丹早早的就被接到前邊去了。晚上,哈屯躺在床上無情無緒,正在煩悶,忽聽得前院樂聲震耳,喧鬧非凡,正在猶豫,要不要去看看時,普珠進門,一臉興奮地道:“還不去看看,好熱鬧。”
不由分說,拉著她的,一溜煙跑到瀲灩樓,找了個角落,停了下來。普珠說:“在這裏,正好可以看得見。”
見到大廳裏高朋滿座,熙熙攘攘,到處是滿臉興奮與期待的男人。蘇媽媽一身大紅的盛裝,滿頭珠翠,微笑著站在高高的樓梯處,她揮示意要大家肅靜,待人群稍安,她輕啟朱唇,慢吐鶯聲說道:“各位請安靜,大家不要急,待一會兒,保證各位一飽眼福。本樓即將隆重推出瀲灩樓最漂亮的若丹姑娘,希望大家捧場。”
人群一陣喧嘩,有人迫不及待地說:“別賣關子了,快叫她出來啊。”
一陣樂聲響起,珠簾動處,眾人眼前一亮,一位佳人驚豔登場。但見若丹頭戴花冠,身著鏤空的緊身小衫,外披薄如蟬翼的紅紗,蓮藕般的臂膀,蔥蔥的指,透過輕紗,若隱若現。細細的腰肢處,綴滿金色的流蘇,露出一段白皙的肌膚。
她懷抱一把琵琶,就如敦煌壁畫走出的飛天,輕移蓮步,緩緩向眾人而來。全場一片寂靜,大家摒住呼吸,注視著仙女般的美人,若丹麵容冷豔,一雙明眸,如黑夜的星星,依次向人群掃來,每個人都覺得,那雙眼睛是看向自己。
哈屯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平日裏朝夕相處的若丹姐姐,裝扮起來,竟是如此的動人。普珠的眼睛裏充滿了豔羨與向往,她轉過臉來,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對哈屯說:“將來,我一定勝過她。”
若丹伸出青蔥般的指,撥動琴弦,琵琶錚錚,細碎如玉,真應了那句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但聽得若丹開口唱道:“十學得琵琶行,名屬教坊第一部,武陵少年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正是那首原流傳很廣的著名的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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