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卷 〇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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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據說,人幾乎每天都會做夢。但能否記得自己做的夢,與睡眠深淺有關。
如果能清晰回想起印在腦海中的夢,那說明睡眠似乎還很淺。
我現在做的夢,沒錯,是在很久以前、我還十幾歲時候的事了。
在夢中,我回憶起存錢買那輛小型二手汽車時的心情。
行駛距離已經有一萬多公裏,內部裝飾也很破舊,完全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不能被恭維說很舒服,但我還是想成為一家的頂梁柱,所以就開車到處跑。
不交朋友,也不談戀愛,自己與車度過的時間無可替代。
那之後過了很久。現在,我不再自己開車,而是一直在後座上睡覺。
真皮座椅的深沉與柔軟。
後背被包裹住的溫暖。
不管哪個,都是從前那輛無法比擬的高貴與奢華。
但是,怎麽回事呢。
那時候的感動和喜悅的心情,卻再也找不到了。
「綾小路老師,我們就快到了」
駕駛位上傳來的聲音把我叫醒,我靜靜地睜開眼。
和之前的城市景色截然不同,四周被群山包圍,車正要開上一條荒道。
「接下來會有些顛簸」
「知道了」
自從被直江老師委托人才育成計劃起,已經過了3年。
當初還在想到底會變成什麽樣,不知不覺這計劃已經正式打出白屋的旗號,暗中開始運行了。
打算出資的財閥巨頭日益增加,備用資金的籌措工作也順利完成。當然,籌款表麵上也都是為了白屋。
白屋也變成了特定領域內都知曉的存在。
說起巨大的投資。盡管還沒取得成果,但以前也沒多少像這樣備受期待的事吧。
和股票的特定種類一樣,等到普通人都知道這個賺錢的時機,就已經晚了。
隻有在還不廣為人知時大量出資的投資人才會獲勝。
盡管沒搬出直江老師的名號,我行動時也會有一些人主動為我觀察和預測眼前的狀況。
這樣的人,都是夥伴。
高度育成高等學校是很重要的存在,並且在這方麵,政府也率先取得了成功。
即使不挑明,總有一天政府也會對白房進行幹涉。
率先投資的人可以期待巨大的宣傳效果和回報。
可即便到目前為止一帆風順,結果一旦與期待不符,投資者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收手,之前再怎麽老師老師地尊稱,還是會轉為破口大罵。
因此,取得明確的成果很重要。
不能有任何大意。
這樣四處奔波的途中,手機收到商界人士意圖投資的最新聯絡。盡管還沒公布第1期孩子們的真實價值,但到了接收第2期學生時,申請者就陸續出現了。
明明還沒公開第一屆學生的教育和成長情況。
當然,這也正是我的戰略手段。白屋的教育順利進行,並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果;申請者很多,可能不會全員接收。讓這樣的情報暗中傳播,就可以提高白屋的存在價值。
此外,還出現了希望將白屋用於其他目的的人。
那就是與資本家密不可分的——私生子的存在。
情人不聽勸、無論如何都想把孩子生下來。作為條件把孩子送入白屋。這樣一來表麵上就能完全抹除孩子的存在。
隻要留下與對方生下的孩子,就還能與對方保留一絲絲的聯係。
當然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是無論如何也難以理解的事。
因為關係到白屋的人才和資金保證,我沒有理由拒絕。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並立即添加到接收列表中。
「那幫人也是不長記性啊」
是不是人有了錢就會變得奇怪啊。隨隨便便,任性,讓人一次又一次懷孕。
暗中把孩子生下來是沒問題,但那幫人下半身如此放蕩真的讓我很驚訝。
就這樣,第2期學生中,私生子等不能公開的孩子就超過了三成。
換句話說,白屋的價值還是不過如此。
要想讓人托付自己心愛的孩子,光有信用和實際成果還是不夠。
雖說財閥們又是出資又是把孩子送過來,但關於這個計劃還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當然大多數工作人員也並不了解這個實驗的本意。
歸根結底白屋是一個教育場所,將那些在這個不幸的星球出生的孩子培養得出色而優秀,再讓他們回到社會,這一點毋庸置疑。
「也難怪啊」
我自己現在也還是把那群孩子當成實驗對象。
所以負責那些資本家們心愛的孩子,還是有很大風險。
要怎樣改變這種不協調,是今後無法避免的課題。
總之,不管怎樣的孩子,都要進行全麵教育。
白屋遲早會變成政府公認的設施,而不僅僅是夢話。
不久的將來,世上的教育設施都會拿白屋當模板。
這樣一來,我和直江老師在黨內主導或推行什麽時,也會更有發言權。
如此發展下去,年邁的直江老師退休後,我就能有更大的權力。
雖然隻是一點點,但我確實在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前進。
已經在生根發芽開始有實感了。
從直江老師把人才培育計劃委托給我的那天起,我就開始全力以赴,這一點是沒錯的。這個計劃對我的人生來說必不可少。
沒錯,希望就在遙遠的前方熠熠生輝。
隻是,變數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我完成白屋計劃的過程中,必然會和政界保持距離。那群人鼻子很靈,應該也有人能察覺到這樣的計劃在暗中進行。直江老師的夥伴很多,但敵人也不少。他們一定也想從直江老師左膀右臂的我身上揪出一些弱點,這樣的家夥太多了。
他們想分清敵友,自然會同我保持距離。
白屋已經是我的半條命了。
所以,我才得加強和政界的聯係。
以防萬一,保險一點怎麽都不會有錯。
如果不能擴大和政界的聯係,就要提高在商界的地位。
正因為商界和政界表裏一體,我的行動才有意義。
由於與商界的聯係日益穩固,所以才選擇戴上資本家的麵具,又戴上政治家的麵具。
金錢雙向流通,我便能從中獲利以穩固自身。
「剛才,阪柳大人好像到白屋了」
「是嗎,那就別管晃不晃了,稍微開快點吧」
「遵命」
雖說還沒到約定時間,但畢竟是客人,不趕快點讓他等久了可不好。
1
穿過大門後,司機將車靠近門口,我下車快步走向客廳。
沙發上空空如也,窗邊卻站著一個人,靜靜地看著窗外。是阪柳。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聞聲,他轉過頭來。
「沒關係,綾小路老師。本來就是我提前到了」
阪柳恭敬地低下頭,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向我緩緩走來。
「因為今天能一睹白屋風采,所以很期待」
「是啊」
這3年多,我和阪柳繼續加深交流。
我覺得自己與生來就養尊處優的阪柳合不來,不,實際上現在也合不來,僅管如此,隻要人有共同的目的,就能理解彼此行動。
是因為總和背地裏互相試探的家夥們打交道的緣故嗎,不知何時起,與表裏如一的阪柳見麵也不覺得痛苦了。
「即便如此,那些看起來有些違和感的安保措施還是讓我很吃驚啊」
「實在沒辦法。也不能現在就把白屋公開。總有人在拚命地搜尋我和直江老師的醜聞,這樣的家夥多得數不過來呢」
是對這個回答感到為難嗎,苦笑浮現在阪柳的臉上。
「因為你在白屋計劃中幫了最大的忙,所以想最先給你看」
「被救助的孩子越來越多了,我也隻是想為這個救助孩子的計劃提供些幫助」
眼前的阪柳堅定地相信,那會是一群能肩負起整個日本的孩子。
對我和直江老師而言,卻隻是出人頭地的墊腳石,但此時那幾塊石頭已經鋪好了。
不管我們有怎樣的目的,隻要被救助的孩子還在,這個男人就可以容忍一切。
無藥可救的大善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因此變成敵人。
如果發現孩子們的未來並沒有保證,他應該就會跟我保持距離了吧。
「我來帶路吧」
「嗯,麻煩您了」
我帶著阪柳,先走向了研究室。
「今天是決定白屋新方針的重要日子,所以很想讓你看看孩子們的成長。」
「被收養的孩子們也已經3歲多了吧,真快啊」
作為合作者,阪柳也見過那群孩子中的數人。
想必回憶起了其中幾個場景吧。
「你不生孩子嗎?」
我遇見阪柳時,他已經有了結婚幾年的伴侶。
可現在也沒聽說懷孕生了孩子。
「也不是不想要,隻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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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都沒有這個機會。我們說好了順其自然」
也就是說,他們即使知道有1人或者可能2人都存在問題,也不會主動觸及這個話題。
如果2人都能接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啊,是我說了多餘的話,忘了它吧」
「我也一直很在意,綾小路老師不結婚嗎?」
「如果有合適對象,可能會稍微考慮一下,隻是不巧暫時還是單身。也沒有預定」
「若想一直做政治家,伴侶是不可或缺的。要是綾小路老師也能早點找到那樣的人就好了呢」
「是啊」
戀愛、結婚、生子。我可沒有那閑工夫。
雖說有了要守護之物,人就會變強,但我可不那麽想。
有了要保護的人,就會有弱點。
而很多政治家就因為這個弱點才會敗北。
2
進入研究室,裏麵有些嘈雜。
鈴懸他們3個研究者,正要對培養的孩子進行綜合測試。
「久等了,趕快開始吧」
「遵命」
唯一處於公正立場的田淵主持匯總工作。
「將孩子們完全隔離並分成3組,這3年來對他們進行了全麵教育」
「是要在這3名研究員中選出成果最好的對吧」
簡單說明之後,阪柳也了解了情況。
「沒錯」
「綾小路老師已經預料到結果了嗎」
「沒有。事實上這3年我和他們沒有任何接觸。我這個外行人不插嘴,隻提供必需的援助。其實就連誰會展示出什麽樣的成果都不清楚」
這3年,我硬是不問過程,完全給他們自由了。
因為如果稍微了解了一些,我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多管閑事。
要是實話實說,阪柳肯定會驚訝得不知所措,同時鼓起掌來吧。
「全權委托給他們,可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的不是嗎?大部分的經營者都不能完全信賴部下,總會忍不住插手」
花了錢的人總是容易多管閑事
「我也是在別人的資金支持下才能有所行動。如果是血汗錢,我可能會嚴厲地說出來。畢竟錢打水漂了難受的隻有投資人」
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沉著地等待3年。
「不過失敗的話,綾小路老師也很可能失去一切。普通的經營者也一樣。用從銀行得到的高額貸款,進行關係公司命運的戰鬥。雖然那是銀行的錢,但也可以說是董事長本人的錢」
從責任承擔的角度來看,確實和經營者沒什麽區別。
「你動不動就抬舉別人的毛病真是一點兒沒變呐」
「我性格就是這樣。人一定是有優點的,發現他們的優點就是我的工作」
終究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真實的讚美話語。
這一點正是這個男人好掌控的地方,但其實既討喜也不討喜。
隔著魔鏡一樣的玻璃,另一側,孩子們陸續走進室內。
可以清楚看見,每個孩子都戴著所屬研究者的名牌,老老實實地坐著。
「3歲的孩子,也就是能進行簡單對話的程度吧」
對於沒有過孩子的阪柳,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
「理解力、智慧、自我意識開始萌發,有時會展現出一點靈巧。一些簡單的東西一學就會。可能是運動方麵的發育比較明顯。能單腳站立、腳尖行走、順利地上樓梯。一般來說是這樣」
「能做到這些也很厲害了呢」
阪柳一臉緊張地看著孩子們。
「開始吧」
聽到指令,孩子們一齊把紙翻過來,將筆拿在手中。
「是考試啊」
沒有一個孩子站著,比那些喜歡跑來跑去的小學生還要精神集中,專心致誌麵對眼前的問題。
「孩子們挑戰的測試內容是什麽啊」
「算術問題。內容如下」
阪柳接過田淵手中的紙,和我一起看了起來。
加法、減法,甚至乘除法的問題都有。
「這是,小學生水平才能解決的問題吧。好厲害啊」
阪柳欽佩不已,田淵卻一臉平靜地回答道:
「世界是無限的。天賦異稟的孩子們當中,有人能解出更難的題。毫無疑問,這就是遺傳基因決定的天才啊」
「但是,這裏的孩子們不同吧」
「是的。他們並無特別之處。畢竟隻要能力上沒差太多,這種解決問題的能力就都能掌握」
為難題而頭疼的樣子,跟考生也沒什麽區別。
看完3組孩子之後最先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是石田和宗穀那2組的孩子們在麵對試題的時候表現出的神態和反應非常相似,都有些混亂;而與之相對,鈴懸組的孩子門卻紋絲不動。
在實施攝影機的追蹤下,孩子們回答錯誤的地方也隨處可見,但卻絲毫不見他們有一丁點著急、不安或慌張的樣子。
好壞先不說,石田他們明顯有些不安。
「這是進行了怎樣的教育,才能把孩子們培養得像機器人一樣」
作為研究者的宗穀也不禁嘟囔起來。
「我把孩子們精神上的成熟作為最初的培養方向。即使解不出來問題也不慌張,讓他們能繼續冷靜客觀地處理眼前的問題。對於做不到的孩子絕不容忍,必須受罰」
「體罰嗎?對僅有3歲的孩子?」
「錯,是從嬰兒時期開始。而且宗穀啊,我並不希望被你說成體罰。這就是我的教育方式」
聽到這些話,阪柳露出了比誰都不愉快的表情。
如果沒有成果確實是大問題,但很明顯,每一個孩子的正確率都比石田和宗穀那2組高。
「那些孩子的專注力已經和成人相近了。恐怕能夠專注到,就算有人在旁邊跟他門搭話也不能立刻察覺的程度」
鈴懸仿佛已經掌握了全體學生的實力,說著就給孩子們所在的室內放起了音樂。
在悠揚而浮誇的聲音下,室內有些孩子開始停下來四處張望。
但隻有鈴懸引以為傲的孩子們並沒有表現出過多反應,仍然隻著眼於解決麵前的問題。
「這種事,怎、怎麽可能」
石田也無法掩飾對鈴懸教育方式的驚訝。
「教育——通過各種懲罰讓孩子們感到恐懼。肉體的痛苦、精神的痛苦,隻要是有效的就什麽方法都用。經過不斷的追究和探尋恐懼,最終恐懼心理就會消失。並不是比喻意義上的消失,而是真的消失不見了。雖然還處於中途階段」
「恕我失禮,這毫無疑問就是體罰。用這種手段得到的能力沒有任何意義。我不認為你的教育方針是正確的」
確實不能說完全沒有問題。
阪柳的憤怒也不無道理。
「雖然我沒有插嘴的資格,但是我無法認可鈴懸先生的做法」
「不好意思阪柳,沒人征求外人的意見,別說了」
「但是,石田組和宗穀組的教育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果啊」
石田和宗穀那兩2隻能看做是普通人自然而然的成長。
這樣真的能培養成天才嗎?
就這樣長大的話,也不過是成為優秀的人。但要說是否能在特定領域能和那些擁有強大天賦的天才們匹敵,還是存在巨大的疑問。
另一方麵,鈴懸的教育方式雖然有巨大的風險,但也隱約也可以看到巨大的回報。
「我不問過程,隻注重結果」
「我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我決定在您手下工作,就是因為您在真正意義上給我們完全自由,隻注重結果」
與露出厭惡感的阪柳不同,石田和宗穀表現出欽佩。
雖然不能完全不為孩子著想,但作為研究者的身份更重要。
大人們都目光炯炯,凝視著鈴懸造就的孩子。
學習能力方麵檢測結束,接下來是運動方麵與成長發育的確認。
「由於他們3個的教育方向完全不同,所以與學習能力統一測試的方法不同,已經告訴他們采用各自展示能力的方法」
石田教育孩子們使用小手靈巧工作。
宗穀的孩子則展示了他們能熟練使用鐵棍和攀登架的動作。
但在身體機能方麵,鈴懸的孩子們仍然令人大吃一驚。
不光是手指的靈活度和身體的機敏程度。通過鋼琴彈奏等表演,展示了孩子們所掌握的各種技能。
「這是3歲孩子的演奏麽,讓人難以置信」
當然誰都可以聽出來,技藝還遠遠達不到專業水平。
可就算讓一個成年人練習一段時間,也達不到這樣的演奏效果吧。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彈鋼琴。
「僅僅3年時間,鈴懸對他們進行了多少訓練啊」
「我的教育是讓其學習能力也遠超凡人。如果不能在段時間內掌握某種能力,就會受到不斷的懲罰。大腦當然討厭這個,所以就強製早熟了。小孩子也和我們一樣擁有大腦,同時也擁有無限的可能」
這就是3年時間的差距。要是再過5年、10年、20年,究竟會產生多大的差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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