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知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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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一片嘩然。
“老師?”灰衣少年錯愕。
冉義和說道:“現在,是我要稱你為老師。”
少年與冉義和的目光對視,片刻後,他皺起的眉頭逐漸舒展開。
少年長出了一口氣,隨後便對場中眾人說道:“三聲鍾響後,問道開始。”
場中坐著的人都並未反對,隻是偶爾傳出幾道指點之聲,顯然也有一些人不太信得過那名少年。
畢竟若是知之者有一個疑問答不出,那便就丟臉了,而鑒於少年的身份,這臉可就是丟的整個知青樓以及冉義和的了。
因為他便是知青樓的小樓主,冉義和唯一的弟子,柳凡。
場中的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咚”
忽然,遠處響起一道悠長的鍾聲,嘈雜之聲戛然而止,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
回音持續了很長時間。
音去許久,卻也無人作聲,那冉義和也閉著雙目,似在養神。
對此,柳凡並不著急,問道大會中,他要做的便是等和答。
這時,場中有一人憋不住了,這人是從南方而來,並非荒人。
“我是燕京城人士,早年白手起家,幹行商一業,如今已是家財萬貫,妻兒成群,數年前我身常染疾病,來此幸得樓主指點,稱天地至理,有借應有還,於是我回去後便開始做善事,這些年我每年都會拿出大筆銀兩求神拜佛,但身上病痛卻不曾減少,反而日漸嚴重,前些日子,舊疾發作,日夜煎熬,度日如年,尋多名郎中皆無再能醫治我病之法,稱不出半年必往西去,若就此死去,我不知自己苦苦勞碌大半輩子究竟得了什麽?”
那人咳出一口血,繼續道:“我不明白,何謂天地至理,何謂有借有還?為何我擺了那麽多神佛卻無用處?請小樓主解答。”
柳凡左右閑走幾步,說道:“你早年因某些機緣,行商大獲成就,得大財富,得世人傾羨之家,此便是借,你得吾師指點後,回去行拜神佛之事,此卻非還。”
那人不解道:“為何?”
柳凡看向那人,說道:“那些機緣並非是你向上天借來,而是從世人身上所借,因你的財富是從世人身上剝得,但你卻歸還給了天上神佛,是你自己錯了,怪不得別人。”
此番來這裏的人,幾乎都是信得過知青樓的。
聞言,那人已了然緣由,卻又慌忙道:“那請問小樓主,若我此番回去,將財富散與平民乞丐,體內頑疾是否能去?能不能活過半年?”
柳凡平靜直言道:“不能,上半輩子所得之財,半年是還不完的。”
那人怔了怔後拚命磕頭道:“可我還不想死,聽聞知青樓知明世間一
切事,肯定還有什麽辦法能救我命的,請小樓主指明活路!”
柳凡並未著急回答,而是問道:“你是要明路還是活路?”
那人一聽,心中一喜,連忙道:“活路!活路!隻要活路!”
柳凡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不願歸西,那便往東去吧,你的活路在東方。”
那人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隨後便起身離開了。
場中很多人的心中特別好奇,東方有什麽?能讓一名頑疾發作的必死之人活下去。
但這些人並未交頭接耳的討論,一直保持著安靜。
不多時,又一道平緩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知青樓果然名不虛傳,就連小樓主也如此多識。”
眾人尋聲紛紛望去,隻見一名身著布衫的僧人雙手合十,在如此寒冷之地,似並不怕冷,說話者,便是此人。
僧人繼續說道:“方才小樓主所言歸西即亡,而與死相反的便是生,與西相反的便是東,這個道理的確很簡單,但貧僧深知,小樓主所言的東方,應該是指千聖院,畢竟唯有千聖院才有世間最厲害的醫術。”
僧人這般一言,場中許多人才明白過來柳凡口中的活路指的是什麽,但也有一部人不知千聖院是為何物,畢竟是世外勢力。
見柳凡默不作聲,那僧人又問道:“小樓主為何不說話?”
柳凡淡然道:“今日我隻回答各位的問題,其他的我不管。”
那僧人哈哈笑道:“那貧僧便問小樓主,何謂佛祖?”
柳凡抬頭一看,道:“神明。”
“我懂了。”僧人說道:“佛祖心中留,舉頭望神明。”
僧人心中有佛祖,一如柳凡心中藏著的神明。
柳凡搖頭道:“你錯了,這兩句話不該放到一起。”
“佛和道不是一家?”僧人問。
“不是!”柳凡答。
僧人來了興趣。
“那貧僧再問小樓主,何謂佛?”
“道!”
“何謂道?”
“言出即道!”柳凡直言。
“誰能這麽厲害?!”僧人問。
“芸芸眾生皆能如此。”柳凡答。
聞言,那僧人沉默許久,最終直接起身離開。
柳凡注視著僧人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起。
對於柳凡與僧人之間的問答,言語很簡單,然而,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沒能聽懂。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內,越來越多的人詢問,詢問得解後便會離開,最後,隻剩下冉義和一人還閉目坐在場中。
而柳凡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疲憊之色,看樣子,的確很累,但他仍然在等,因為冉義和還
未離開。
如今隻有柳凡與冉義和二人,而在遠處的茅草堆中,還有一隻幼狼。
這時,冉義和睜眼看向上方的少年,眸子中流露出一絲讚許。
冉義和開口問道:“此番荒人大軍南下,不知小樓主有何看法?”
麵對冉義和,柳凡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恭敬,道:“飛蛾撲火。”
冉義和問道:“那該何解?”
柳凡說道:“很簡單,隻要罩上紗就行,如此,飛蛾就不用死,火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冉義和說道:“你是說,一直暗中阻止荒人大軍南去?”
柳凡點了點頭,此事明著不行,隻能暗中進行阻止,有很多種方法。
可以借以整備兵力之由,當然,最好的辦法便是借荒人族信仰的天神之名來作為罩燭之紗。
冉義和思忖許久後有意起身,道:“小凡,來扶下為師,為師的腿麻了。”
此言一出,柳凡這才鬆去一口氣,此次的問道大會總算是結束了,他拿起一把椅子,連忙跑下台階,將冉義和扶在椅子上坐下。
柳凡輕輕地捏了冉義和的腿,用於舒緩疼痛和麻痹。
冉義和躺在靠椅子上,忽然說道:“小凡,第一次主持問道大會,有何感想?”
柳凡直言道:“累。”
冉義和問道:“就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柳凡正想點頭,卻忽然想起什麽來,於是便說道:“學生對那個僧人有些好奇。”
冉義和忽然笑道:“為師也沒想到,那禿驢竟然會跑來滅央。”
聞言,柳凡詫異道:“老師認得他?”
冉義和點頭道:“以前認識的,他是中原淨靈寺的守誠大師,許多年前佛法大成後,便一直四處遊走,尋求道法。”
柳凡驚語道:“佛門中人為何要求道法?”
冉義和搖了搖頭,歎道:“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擁有特殊想法的人,為師也不明白他們在想什麽。”
由於前些年知青樓發生的一些事,柳凡聽出了那聲歎氣的原因,如今的知青樓已是支離破碎,不複當年。
冉義和突然又問道:“對了小凡,你那句‘言出即道’是何解?”
“世間千萬大道皆出自人之口。”柳凡指著身旁的一棵雜草,道:“老師你看,這是棵雜草,但我可以給它取名草一,從今往後若有人問起,我就可以告訴別人,它的名字叫草一。”
“比如那座山,比如我所踩的這塊石,又比如,遠處茅草堆中的那隻幼狼,我們都可以為之立名,那名守誠大師的反問,隻是他將事情看的太複雜。”
茅草堆中的幼狼寒毛一立,急忙爬茅草又鑽進了狗洞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