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出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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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山清水秀,四麵環山,樹林陰翳。
此處有一座小村莊,村民在此耕種數代,勤勤懇懇,樸樸實實。
村莊裏有井水清澈,小河流蕩。
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李凡走在村子裏,背負長劍。
這裏的村民家家戶戶都有籬笆院子,打理的很幹淨,有雞鴨在覓食,遠處傳來狗吠聲,好似深處有人家的寧靜。
有一個老太婆坐在門前煮著一大鍋肉湯,她著裝整潔,認真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大鍋,細細的把握著火候,並不時用手中的木棍撩撥一下鍋下的柴火。
鍋內的肉湯上飄有蘑菇與各種野菜,還有一大塊豬肉,那濃鬱的肉香飄了很遠。這個老太婆對於豬肉湯很有心得,火候把握的相當好。
老太婆手上動作不停,一邊煮還一邊嘀咕著,似乎她身邊坐著個人,她要不停的督促他。
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麵前站了一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李凡靜靜的從她麵前走過,動靜很小,步伐輕盈,生怕打擾到她。
前方有個祠堂,祠堂莊嚴而古樸,祠堂上方的磚瓦被雨水衝刷的泛出青色,有些年代了。
李凡在祠堂門口站立了一會兒。
他能從門口看到其中的一座巨大的青銅鼎,像是一座山峰屹立在那裏,而青色的鼎聲有一些地方是灰色,那些歲月的痕跡。
祠堂前的階梯上有幾位老人愜意的坐在那裏,祠堂上方的瓦蓋可以為他們遮陽擋雨,讓他們可以安靜舒適的靜坐在這裏看著村子內每個人,看他們來來往往,看著村子的孩童打鬧。
當一個人老了,他最想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後代,自己的子孫平安舒服。
或許還想著看看那片夕陽,與老伴聊聊瑣事,嘮嗑幾句,安度晚年。
李凡在祠堂前站了一會兒,有一群孩童從他麵前跑過,嬉笑打鬧著,有嬉笑聲傳來,然後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李凡繼續朝著前方走著,一路上有許許多多的村民在忙碌,每家每戶的屋頂都升起了炊煙,新的一天是如此美好。
前方有一口井。
一婦女在井旁打水,體態嬌好,臉帶微笑,她慢悠悠的從水井中打出一桶滿通通,沉甸甸的水,桶中的水不時濺出一些,灑在地上滋潤了這泥濘小巷的青石板。
婦女旁有一小女孩,也同樣紮著兩道小辮子,站在婦女旁幫她一起提著這通水。
這一家兩口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小女孩頭上頂著的兩個小辮子讓李凡有些失神。
之前也有個小女孩,同樣也是紮著兩個小辮子,同樣也是笑的這麽純淨,她會每天清晨坐在他菜園的圍欄上,等著他打水回來。
現在這個女孩子不知道如何了。
李凡在這裏呆呆的站立了一會兒,直至那婦女二人挑著水桶遠去。
不知何處傳來雞鳴。
不遠處有村民在田中耕作,埋頭揮舞著鋤頭苦幹,這又是新的一天。
李凡朝著前方走去。
這條路他熟悉,這座村莊隻有這一條泥濘小巷,從這頭到那頭,
從起點到終點。
路上的每一個村民都在幸福的生活著,他們在這裏過了數代人,有的人在這裏經曆了大半生,即將步入黃土。
有點人正值中年,辛勞耕作,勤勤懇懇。
有的人還是幼童,生機活力,是村子裏新生的活力。
李凡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村口。
這裏是他進入村子的地方。
村口旁坐著一個大爺,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像是一個守門人,但是卻更像一個為村子貢獻了大半生的人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還想坐在村口看夕陽的老者。
身老心不死。
李凡朝著他鞠了一躬。
老者沒有動靜,他看不見。
李凡在原地蹉跎了好久,終於是朝著前方走去,朝著離開村子的方向。
前方有幾道人影。
“事情都做完了嗎?”待到李凡走上前,許長安問道。他背著小璃,身旁站著一個古銅色肌膚的粗壯大漢,大漢肩膀上趴著一隻土狗。
“都搞定了。”李凡點點頭。
許長安伸出手拍了拍李凡的肩膀,看向李凡身後,緩緩道,“這裏其實很美。”
李凡轉過身,讚同的點了點頭,“是啊,很美。”
“這裏本不應該如此。”
“這裏是屬於大荒王朝的領土,可是律法卻觸及不到這些地方。”許長安道。
還有不知多少像這座村莊一樣的小地方,身處大荒王朝的領土,卻根本得不到實質性的保護,許長安對此感到氣憤,但是現在的他,
也隻能是感到氣憤而已,做不了什麽事。
李凡看著前方的村莊,眼神複雜,“那些山上的所謂仙家,名門正派也從來不把這種小地方當做是一個地方。”
修士修長生,追求大道,在他們眼中,這些凡人如螻蟻,如爬蟲,從來就不入法眼。
凡人卻隻想修個平安,圖個一生安定,又有誰來給?
許長安默然,李凡的話他深有體會,別說在這種地方,就算是在大荒王朝國度,練氣士的地位也是遠超凡人,那些官員哪一位不是具備修為在身,如果毫無修為,又哪裏鎮得住那些練氣士?
但是他們有了修為之後,卻又看不起這些百姓,最終就算是發生這些事,也大都會包庇犯事者,甚者與他們狼狽為奸,蛇鼠一窩,最終隻能大事化小,小事了之,平民百姓敢怒不敢言。
當時發生一事,一宗門弟子看上了一家平民之女的美色將其強擄了去,待到發現時隻剩下屍體,橫陳在一處草地上,衣不遮體,許長安因為這事奏疏一封給皇帝,到最後卻也沒有人發聲,甚至那些官員都沒有什麽動靜,任憑那戶人家在衙門哭訴了三天三夜,衙門門也不開。
許長安不知他的奏疏是否交到了皇帝手上。
也許沒有交到,也許已經看過了。
前者讓他憤怒,後者卻是讓他心酸。
許長安在那處宗門門口堵了三天,那個弟子沒有出來,據說是被宗內長老送到其他地方曆練。
許長安的所作所為遭到一些山下仙家的取笑,認為他不自量力。
那一夜許長安找了一位老人,那大荒王朝修為高,地位最崇高,也是學問最多的老人。
他指著老人的鼻子大罵,責問其為什麽無動於衷。
老人很平靜的聽他說完,到最後隻對他說了一句話,
“大荒王朝隻要再過十年,最多二十年,這些事情便不會再發生。”
老人的話語如場景曆曆在目,許長安拋下自己的那封奏疏,離開了大荒王朝,來到了這淩雲山脈。
“這些事情不管在哪裏都會發生,我們盡人事便行。”許長安說道。
這裏的人事指的是要拚盡全力去做,正如他的道理一般,認定了便要去完成。
盡人事但我許長安不聽天命。
李凡點點頭,他看著村莊。
他剛剛完成了自己對婦人的承諾,把她孩子的屍首給打撈了上來,答應了就要做到,李凡不想再失言。
“可惜我跟你都沒有修為。”許長安說道。
李凡想了一下,答道:“的確很可惜。”
他們兩人如果有修為在身,眼前的這種場麵或許能有機會挽回一些。
“許長安,你得抓緊時間提升修為了。”李凡說道。
他能看出許長安的不平凡,並不是像那些普通的凡人毫無修為那麽簡單,但是他卻沒有深究,因為他從許長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兩人似乎都有件事要去完成,似乎都是非做不可。
如果修為還不抓緊提升,也許這件事就永遠沒有機會完成了。
“我會的。”許長安點了點頭。發生了這些事,他的確感到自己的修為要提升了。
“坐一會兒吧,太陽快出來了。”李凡說道,他們現在不急著走,他直接坐在草地上,身旁的粗壯大漢有樣學樣,也坐了下去。
許長安把小璃放在地上靠著他,他也坐了下來。
李凡說的沒錯,太陽的確快要出來了。
村莊上方如烏雲般濃密的陰氣早已消散不見,李凡方才在村裏抬頭能看到那朗朗晴天,湛藍如洗。
幾人一起坐在這片草地上,看著前方。
前方的天邊出現了一抹嫣紅,一道圓圓的輪廓在山頭一邊顯現。
天即將破曉。
山邊天際浮起了一片魚肚白。
朝陽緩緩升上山頭,被幾片嫣紅的朝霞掩映著,朝暉從雲縫中照射下來,映照的地麵熠熠生輝,像鋪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麵紗。
大地也漸漸的光亮了起來。
清晨剛剛泛起的晨霧被光打散,那片視線朦朦朧朧的感覺消失。
村莊深處傳來一處昂亮的雞鳴。
天亮了。
整座村莊變得有些稀薄,像那片晨霧,好似虛幻一般,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朝陽完全從那片山頭升起,萬道霞光透過雲隙照著這小山穀中,整座山穀一下子布滿了一層金輝。
被陽光照射到,村莊開始了消散,像是海市蜃樓一般。
當陽光完全的籠罩住村莊的時候,那裏隻餘滿地的金輝,那裏的一百多戶人家卻都消失不見,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一般。
李凡有細細數過,這座存在有一百多戶人家,四百多位村民。
如今全都消失不見。
原來他們真的都死了,原來這座村莊,
真的不存在。
四百多條人命,四百多具屍體,就此消失。
李凡抬起頭,心中默念,“一路走好。”
於是隻餘滿地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