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師父歎口氣，坐下來，“這唐主任見風使舵的本領最強，這是拿你當廠長的準兒媳巴結呢。”

    “怕他要打錯算盤了。”沈含玉也坐下來，從喬師父的飯盒裏舀了一勺炒飯。

    “哎呀，剛還忘見事兒，你看我這腦子。”唐主任又轉回來了，對沈含玉滿麵堆笑說，“小沈啊，過幾天招工的事兒就批下來了，你弟弟不是想進廠嗎，正是時候。”

    “他呀，專業不對口兒，怕來不了。”沈含玉可不想搭任何人的人情。

    “那還不是顧廠長一句話嗎。”唐主任一聽她這麽說，笑了。

    “憑什麽顧廠長就要多說一句話呢？憑什麽？我倒不懂了，唐主任教教我。”沈含玉壓著怒火，不動聲色地說。

    唐主任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看沈含玉這架勢，有點不對頭，不敢多說，點點頭就跑了。

    沈含玉回到辦公室時，關悅正扶著腰在溜兒彎，見她回來向裏屋一呶嘴。

    正巧門開了，張主任走了出來。

    “下午有個會，車間的，你跟一下。唐主任剛親自來說的，你小心點。”張主任怕唐主任挾私報複，可是又派不出別的人，隻好多叮囑一下。

    “好，我會小心的。”沈含玉坐下來，輕輕揉了揉腿。

    “你怎麽瘸了？”關悅關切地問。

    “不小心被車刮了一下。”

    “在廠門口？”張主任馬上趕興趣地湊過來。

    自從顧向北的媽媽來過一次，張主任就變得很是平易近人。

    沈含玉含糊地應了一句，她猜測這是昨天晚上的事兒，被有心人發酵了。

    可能當時她的臉上有泥水，晚上六點多天又有些擦兒黑了，很多人沒看清長相。

    可顧向北的臉是可以看得清的，他那人個子高，又很醒目。

    現在就等著她自投羅網呢。

    “要不要去醫務室看一眼？”關悅擔心的是她的身體，跟張主任的關注點不同。

    沈含玉向她笑著搖了搖頭。

    下午的會議還是跟上次差不多，不同的是，沈含玉挽起袖子想大幹時，唐主任的小秘書不知抽了什麽風兒，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還一口一個沈姐。

    這唐主任還真會拍馬屁，不止要搞定唐秀如，連小秘書都給擺平了。

    這是讓沈含玉一點毛病挑不出來呀，怕她萬一真成了廠長兒媳婦，這小脾氣報複起來，可是一點也不手軟。

    沈含玉混了一下午，這會開得很輕閑，隻是板身子。

    會議結束時已經到下班時間了，她剛要幫著收拾會議室，小秘書就搶過她手裏的條掃。

    “沈姐，這裏我來就好了，您累了，快回去吧！”

    沈含玉沒跟她客氣，扭頭就出來了。

    辦公室裏已經沒有人，隻是門還沒鎖，看樣子是給她留的門。

    她把包拿過來，又看了一下窗子，現在的雨說下就下，窗子不關好，突然水漫金山。

    她夾著包走出門來。

    外麵的人已經很少了，顧向北匆匆逃離的身影格外醒目。

    沈含玉視而不見。

    九零年的中秋節在國慶後，因為國慶也放假，所以把月餅那些東西提前發下來了。

    原來在倉庫時，中秋也會發月餅，那是工會統一發下來的，每人兩包，一包五仁，一包棗泥。

    月餅也不知是哪年的，硬得能當武器打死人。除了這些再就沒見過什麽，倉庫是沒有油水的地方。

    各科室和車間就不同了，除了單位統一發東西，也都會搞些自已的小福利。

    辦公室每人又補了兩包廣式翻毛月餅外，又加了一箱桔子一箱蘋果。

    那年代的水果都是貨真價實沒有美顏過的，桔子沒噴藥沒打臘，皺皺巴巴，麻麻賴賴，個頭從爺爺輩兒的到重孫子輩兒的都有，咬一口能酸倒牙。

    蘋果是清一色的國光，青裏泛紅。

    可當年的物流不發達，能吃上水果就不錯了，也沒人挑撿，都歡天喜地的搬走了。

    沈含玉沒打算回家過節，就直接把水果都搬到了喬師父那裏。

    現在的倉庫風氣總算又正回來，唐秀如敢怒不敢言，範可可又回歸本來的狀態，起刺兒是不敢了，幹實事也沒本事，就剩下瞎忽悠了。

    “在辦公室真好，我們連桔子葉兒都摸不到。”範可可一見沈含玉送水果過來，馬上過來說。

    “你留一些放宿舍，每天要吃點水果的。”喬師父一看箱都沒拆，就知道都搬來了。

    她找了一個網兜兒，蘋果和桔子都裝了一些，遞到沈含玉手裏。

    “我吃不了這麽多，爛了都可惜了！”沈含玉又搶著掏出幾個塞回箱子。

    “中秋你去我哪兒還是去馮大夫那兒？”喬師父問。

    “我問下馮姨，她要是值班，我就去你那兒，好些天沒看到奶奶了，怪想的。”沈含玉從喬師父那裏出來，回辦公室又取了一兜子蘋果，送到門衛室。

    這一份兒是常主任掙來的，那幾天他沒少給人寫字，現在都來回報他，水果太多了，他就給沈含玉她們分了一些。

    本來不想給小蔡，可是瞧她眼巴巴的樣子可憐，也就分了一份兒。

    老話說得好，寧落一屯兒不落一人，辦公室裏還是要講原則的。

    張師傅看了這些年大門，隻看著別人大包小包往外拎，沒人給過他什麽。

    這門衛室有點尷尬，常年值班的就張師傅和另一個老師傅，還偶爾有保衛科的人來湊個數，多半是呆到晚上七點就走了。

    所以這個部門就成了三不管，總務推保衛科，保衛科推總務，最後落得責任不小，福利沒有。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張師傅接過沈含玉這一兜水果，感動得老淚縱橫。

    “我還有事兒，先回了。”沈含玉怕他把感激的話說得太多，肉麻，趕緊逃了。

    她還準備了一份兒是給柳奶奶的，隻是一想到要回到家附近，萬一再遇到家人，就有點發怵。

    怕什麽來什麽，沈厚白就找上門來，讓她回家過節。

    她回到辦公室，見沈厚白大模大樣坐在她的椅子上，正跟常主任探討書法上的問題，心裏有點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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