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回:天才般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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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打斷你們。”
歐陽的手終歸是沒來得及伸出來。突然出現的曲羅生如此說道,還朝著門外打手勢。這家夥和凍凍是一個品種嗎?走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真是大意。希望曲羅生沒聽到太多剛才的對話。但關於他的聽力,莫惟明是見識過的,很難說。倘若他不打算提這件事,莫惟明就權當他沒聽見。
“什麽事?”歐陽自然地接話,“外麵發生了什麽?”
“我發現了我不能理解的東西。我想,不論如何都需要你們也來看看。尤其是……莫醫生。”他笑了笑。
莫惟明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他能想到最糟的可能,就是他會幹掉所有人,然後搶走他們的法器。畢竟他們不清楚赤真珠現在在誰的手上,他又是否清楚歐陽的身份。誰知道隻有他們在的時候,兩人有沒有“串供”過呢。
是的,莫惟明對信任他人這方麵充滿了不信任。
“大概是什麽?方便描述一下嗎?”
果然,歐陽也很警覺。
“一種……現象?”曲羅生比畫了一下,“要是一件物品,我還能帶過來,或者拿些樣本。但這種事,我不好說。我在地下室見過類似的情況,就好像空間發生了變化。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跟我在一起的梧小姐消失了。”
“啊……”梧惠如夢初醒,“是、是的。抱歉。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就記得環境發生了一些變化,我不受控製地……走向別處。就好像,被什麽蠱惑了一樣。”
歐陽與莫惟明對視。不去看看不合適了,歐陽穿上了大衣。他輕輕拍了一下口袋,示意二人不必擔心,若有意外,硨磲說不定能派上用場。梧惠也不自覺地捏了一下兜裏的東西。那是莫惟明交給她保管的另一半琉璃心。
“我……也要去嗎?”羽這樣問。
“留你一個也不安全,一起去吧。”莫惟明這樣講,轉而對曲羅生說,“請帶路吧。”
他們便跟著曲羅生。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長到讓他們起疑:剛才那點時間,真的讓他走了一個來回嗎?莫惟明正準備問,曲羅生就說,這便到了。
這兒是一片小樹林。除了樹,他們什麽都沒看到。
“……曲先生在意的是什麽?”歐陽也不明白了,“這附近,都是土生土長的老樹,此外再無其他。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不對。”羽突然問,“那棵樹是怎麽回事?”
順著她指著的方向,他們看到了一棵粗壯的樹。能長到這個程度,在南國也算是有了時日。曲羅生順勢說,就是這裏,其他人才圍了上去。
他們很快發現了問題。
這棵樹上有非常奇怪的紋路。不是樹皮的褶皺,更不是年輪的切麵,而是一種奇怪的、帶著繽紛色彩的“漣漪”。說是漣漪,是因為它的質感像液體似的。但它的確存在於一棵堅固的大樹上。
“也許是……一種特殊的菌絲。”莫惟明這麽說,“畢竟這座島上什麽怪事都有。”
“我想您幾位沒明白我的意思。”說著,曲羅生戴上手套。梧惠看到,他的手套呈現斑駁的褐色,那是當時殷紅的血跡。
戴著髒手套的曲羅生,將手按在有著怪異紋路的樹幹上。眾目睽睽之下,他的手就這樣陷了進去,就好像深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樹洞中。
“是樹洞?”歐陽揣測著,伸出了手,“看上去不像……”
“別。”
莫惟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來,莫惟明已經發現了異常,他擔心歐陽出什麽問題。
“它並不起眼,我一開始也沒發現。”曲羅生解釋道,“我隻是隨便靠在樹幹上,想休息一下,卻差點陷進去——所幸我的平衡性一直不錯。你看,若這真的是普通的樹洞,那我的手早就觸碰到另一側了才對。”
說著,曲羅生毫不在意地將手伸得更深。他的手臂與地麵平行,完全沒入了樹幹。即使這棵樹算得上粗壯,可按照他的手臂長度,早該觸底了才對。
曲羅生收回了手。看他的臂膀,一切正常,什麽也沒有沾上。
“您在南國生活過,見多識廣,知道這種現象嗎?”他問莫惟明。
莫惟明僵在那裏。
“這種……怪事,我倒是頭一次見。”
“或許和莫老的實驗有關?”梧惠提醒他。
“不。至少我在的時候,沒有接觸過,甚至不曾聽過。但是呢……這讓我想到另一種現象。不止在南國,其他地方也有出現過。”
說著,莫惟明看向梧惠。梧惠沒理解他的意思。她還不曾張口,羽卻搶先說話了。
“靈脈。”
“啊!”梧惠被點醒了,“對的,靈脈。這個洞,可能通往另外的地方!”
“靈脈嗎……”歐陽若有所思地繼續觀察。
但是,曲羅生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他搖了搖頭。
“如果是靈脈,我反倒能認出來。但是……”
說著他又來到洞口。他又伸出了手。這一次,他努力將身子向前探,肩膀都沒入了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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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們看向那邊吧。我的手,感覺到了與環境同樣的氣流。”
“什麽?”
他們不清楚曲羅生的用意,但還是繞到樹幹的另一端。三人同時震驚。因為,他們看到曲羅生的手穿過了樹幹,從紋路的背麵伸了出來。他還晃了晃手,向幾人打著招呼。
“這、這裏的空間不對勁……”
“對吧?”曲羅生縮回手,身體仍完好如初,“在地下室的時候,我看到了相似的情況。好像有一部分空間,截斷了原本的部分。但是,它似乎並沒有破壞本就在這裏的物品。這棵樹,其實應該毫發無損才對。看它的樹冠,和周圍的一樣茂密。”
“也許它是突然出現的,還沒來得及影響供養……”
“有這種可能。畢竟當時那段空間,也是突然出現的。我記得我和梧惠小姐才從那裏跑過去才對。”
“什麽?你說的,我沒有印象……”梧惠老實說。
“那時候您已經不見了。不過,我有個猜想。”曲羅生看向她,“可能您就是進入了與這個相似的、更大的空間裏。也就是……突然出現的新的空間。”
歐陽勉強理解他的意思。
“您是說,突然有新的空間覆蓋了原本的地方?”
“是的。也有可能它們同時存在。”
“這是在說什麽?”梧惠呆呆地問,“我怎麽一句都沒聽懂。”
“……”莫惟明深思熟慮後,勉強開了口,“不是沒可能。”
“那是什麽意思?”羽也問。
“意思就是……你們知道,從空間上,六道是有差別的。但,它們存在重合的部分。”
在遙遠的古代,大多數人對三界狹隘的理解,是這樣的:天界道,或說天道,即字麵所示,在遙遠的雲端之上;地獄道,則深埋於地下。可是隨著科學的發展,如今的人們已經知道,高空之中除了鳥,除了雲,便什麽也沒有,連溫度也失去,空氣都變得稀薄。日月和繁星,則在更加高遠的地方。而地下深處,則有軟流層、地幔、地核,溫度越來越高。但實際上,以當前的技術,人類連地殼都沒能鑽透。
是的。這樣的事實,徹底顛覆了過去“天圓地方”的說法。可是呢,不少宗教也會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改進原本的認知體係。所謂“天道”和“地獄道”,其實依然存在於高遠的天上與深埋的地下。隻不過,以人類目前的手段無法觀測罷了,更無從討論“接觸”。當然,也是有這樣的個體能夠光顧,那就是死者。或者,這些地方的原生之物。
而餓鬼道、畜生道、修羅道,則與人間是一體的。這一點,在更早的時候就有人提出過。還有人覺得,餓鬼道介於地獄道與人道之間,而修羅道介於人間與天道之間。至於畜生道,則幾乎完全融於人道之中,或與餓鬼、修羅二道略有牽連。但不論說法如何,這四個世界應當是存在重疊的,隻是人類的視角無法感知。
“所謂‘一些動物可以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東西’,就有很多說法。有時是所謂幽靈、鬼魂,是因為靈的濃度不同;有些異常,則並不屬於人眼所能觀測的光譜內;還有的可能,就是它們看到了世界交疊處的存在。也許,那些東西時刻都在我們身邊,隻是有時候它們的感官能夠察覺。所謂動物,不就是‘畜生’嗎。”
“等下,我沒明白。照這麽說,所有的動物其實都生活在畜生道了?”
“略有不同。你知道曾蟄伏於九天國的蟒神摩睺羅迦吧,它就是畜生道的存在了。也正是因為人道與畜生道的關係更為緊密,它才能輕易衝破這層壁壘。人間的動物,到了畜生道或許也有另一幅姿態。反過來也一樣。身處地獄的人,不就是人道生者口中的‘鬼’嗎?”
歐陽似是明白了什麽:“那麽,傳言最初的霜月君因走火入魔,誤入修羅道,也是因為人間與修羅道較為接近,或說……重合度更高嗎?若是什麽天道、地獄道,就困難了。不如說真去了那兒,就算是死透了。”
“可以這麽理解。”莫惟明說。
梧惠覺得自己好像懂了,但又不完全明白。她和羽對視,兩人隻是大眼瞪小眼罷了。
“啊。”她拍了一下手,她想起自己在某個大樓裏看到的圖片,“我能不能這麽理解?就好像六道,是人體內不同的部分。比如神經、肌肉、血管什麽的……它們同時存在於彼此之中,但它們中的某個存在——比如說一顆紅細胞,不能完整地認識到這個整體,隻知道自己在血管中奔騰?怎、怎麽了?我說錯了?”
莫惟明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注視著她。
“……你是天才?”
“啊?”
“等等——照這麽說,”歐陽突然插話,“大腦就是所謂的‘天道’吧?如果把某個天人比作腦細胞,那麽他一定能認知到整個身體真正的結構了?”
“雖、雖然不是很嚴謹,但可以這麽說……”
歐陽繼續低頭思考:“那麽,當年朽月君利用六道神兵打穿六道的壁壘,確乎是某種客觀存在的實物。隻是這種實物,又不能被我們人類認知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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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羅生眨了眨眼。他回憶起那個“好吃懶做”的女人的麵孔,有點難以將她與兩人口中的那個形象關聯起來。
短暫的沉默後,梧惠又開口了:
“但是,你們不覺得,朽月君製造的那個洞,不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六道靈脈嗎?通過它,可以去往六道任何地方。咋了?我……我又說錯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讓她無所適從。莫惟明轉過頭,仔細觀察起那處樹幹來。
“……也許正是這樣。那麽這處異常現象,可能真的是條靈脈。但是,它隻是靈脈的一部分,既不是入口,也不是出口。出於某些原因,它剛剛生成,或者正在消散。”
曲羅生鬆了口氣。
“我以為你們聊那麽起勁,已經把這東西忘了。可算回到我能理解的話題上了。”
“人道靈潮處於‘大衰退’期間。我想,這應該是一條消失的靈脈吧?”
歐陽也同莫惟明一起觀察。梧惠和羽都後退了一步。她們總覺得,這怪異的東西充滿了不祥的氣息。羽拉了拉梧惠的衣角,對她輕聲說道:
“我就是從一道奇怪的門,直接來到這處地方的。那個,也算靈脈嗎?”
“恐怕是的。照這麽說,我也有過數次的穿梭。最近的一次,難道就是……”梧惠瞥了曲羅生一眼,他正饒有興趣聽另外兩人討論,“就是我和曲先生走散的那次。”
“聽曲先生的意思,靈脈,可以是活的?”
“靈脈……隻能是一種通路嗎?道路,怎麽能是活的?”
能嗎?
梧惠陷入了古怪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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