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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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錦衣一向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因此,才在床上待了幾天,就趁著身邊隻有柔嘉的時候勸了許久,兀自下了床,走了出去。

    辛慈這幾天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陸念,估摸是怕陸念帶著泣血劍自己悄悄溜了,抑或是想要軟磨硬泡讓陸念讓出泣血劍。

    而機杼子則閑來無事就在陸家大宅裏遊蕩,按輩分來說,陸念的曾祖父陸玄齡算的上是他的師公,因此即使鬼禦和陸執瑟之間有著一些糾纏,倒不妨礙他瞻仰一下陸家曾經可以被稱之宏偉的府邸。

    因此,他們並不是一直待在夜錦衣的身邊,而柔嘉也算的上一個好說話的人,是以,夜錦衣沒花多大工夫就出了陸府,就走到了勞生所在的湖邊。

    勞生坐在船上喝酒,一見捂著傷口頗為艱難走到岸邊的夜錦衣,忙走下船來扶住夜錦衣的手臂:“公子傷還未好,怎麽就出來了?”

    夜錦衣凝眉笑了笑,道:“沒事,小傷而已。況且,想到一些事情,在下就無論如何要來見老人家一麵。”

    勞生低頭也笑了一聲,之後便抬頭看著夜錦衣道:“看來夜公子是對我的身份,有些疑問了。”

    夜錦衣道:“我確實有很大的疑問。”

    勞生扶著夜錦衣在船上坐下,又給夜錦衣倒了杯水,道:“我當日告訴公子,我叫勞生,是陸秋渡老爺從小跟到大的仆人,這些都是實情,我並無虛言。”

    夜錦衣道:“老人家你也許並沒有瞞我,隻是有些事情我卻忘了問。”

    勞生似是意料到夜錦衣要說些什麽,隻笑道:“公子想問下什麽?”

    夜錦衣稍稍停頓了一下,似是在組織語言,之後才緩聲道:“雖然有些唐突,晚輩卻不得不問老人家一句,令尊令堂是何人?”

    勞生聞言,並未感到驚訝,隻拿起腰間的酒猛灌一口,待酒下肚,他才道:“這麽多年,對我的身份有疑問的不止你一個,可是他們最終都沒有猜出來,因為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告訴我,你是怎樣想到這個問題的?”

    的確,有誰會去在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誰會去問他父親是誰?母親是誰?可偏偏有時候,這些看似不經意的問題正是問題的突破口。

    夜錦衣似乎已經得到自己要找的答案,嘴角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她抬手抿了口杯子裏的茶,道:“老人家是從小就跟著陸秋渡前輩的,更是在陸秋渡前輩去世後保護著陸念公子,若說主仆之情,也不是不可能。隻是老人家你對泣血劍的掌控卻對陸念公子要更為熟練,而且似乎也對陸家和鬼禦前輩的舊事有所了解,若單說是一個仆人,恐怕解釋不通。而且,當中有一點很重要的地方,一直被人忽略。”

    勞生凝眸道:“什麽?”

    夜錦衣放下手裏的杯子,一字一句道:“慕挽琴夫人死的時候,正是將要臨盆之時。”

    一陣冷風從湖上刮過,帶起湖上的嫋嫋青煙,遠方偶爾傳來兩聲寒鴉的叫聲,令人覺得戚惶。

    勞生的手有些發抖,有些時候縱然知道事實究竟是怎樣的,但卻仍會在別人說出口的那一刻震驚不已,傷痛不已。因為有些過往隻能放在記憶力,藏在心裏,一旦被擺在明麵上,就會令人痛苦。

    “老人家。”夜錦衣沒有再說下去,看到勞生因為以前的事情哀慟,這並不是她的目的,她隻是想要知道當初的真相,借以解決今日陸家和鬼禦一門的死局。

    勞生低下頭來,朝著夜錦衣擺擺手,半晌,顫抖著聲音道:“無事,小公子,你繼續說就是了。”

    夜錦衣皺了皺眉,見勞生執意,隻得放輕聲音道:“因為慕挽琴夫人已死,因此沒有人會想到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但或許就有那麽一種巧合,那個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陸執瑟救下來,安置在陸秋渡身邊。”

    勞生仍舊是低著頭,語氣也是說不出的頹然:“小公子,你相信這種巧合嗎?”

    夜錦衣自嘲一笑,道:“相信,因為,我還活著,這就是一個巧合。”

    “不錯,我的確是那個差點未能出世的孩子。”勞生終於抬起頭來,但渾濁的雙目卻布滿血絲,“但有的時候,活著卻未必有死了好受。”

    夜錦衣沒有辦法繼續對這句話解讀,隻得無奈答道:“是。”

    縱使勞生不說,夜錦衣也知道以陸執瑟內心的怨恨,勞生這麽多年過得一定異常艱難,興許是在陸執瑟給他創造出的強烈的不安和負罪感中生活下來的也說不定。

    陸執瑟臨死前也要留下遺願讓後世奪了泣血劍,就可見他對慕挽琴死在鬼禦手裏這件事怨恨有多深,這樣一個滿懷仇恨的人,你讓他如何好好地對待仇人和愛人一同生下的孩子。

    隻可惜,勞生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了半輩子,心裏隻有對陸家的歉疚,滿心滿腦子都是守護陸家,他對那些殘忍的對待興許也當做合理的懲罰來看罷。

    現在看來,“勞生無了日”這個叫勞生的名字的確滿是諷刺,令人悲哀。

    “這件事情,陸念知道嗎?”夜錦衣歎了口氣,問道。

    勞生搖頭道:“少爺什麽都不知道,就連陸秋渡老爺也不知道。”

    夜錦衣斂眸道:“如今,禦劍山莊鐵了心要拿回泣血劍,而陸念也一定放手。這個死局,你有想好如何去解嗎?”

    勞生點頭道:“如今,隻有我親口向機杼子和辛煉子表明身份,說出當年的隱情,興許才能讓他們放棄泣血劍。”

    夜錦衣沉吟片刻,亦是點了點頭:“如今,興許也隻能為難老人家你了。”

    “為了陸家,這些已算不得什麽。隻是——”勞生突然麵露難色,看向夜錦衣,似是有難言之隱,“如今,有一事求公子。”

    夜錦衣抬手道:“老人家請講。”

    勞生緊皺眉心,語氣沉重了許多:“泣血劍被江湖各路爭奪,而陸念公子羽翼未豐,更不願他再身陷險境,因此,這泣血劍斷然不能留在陸家。”

    夜錦衣沉吟道:“老人家的意思,要我保管這泣血劍?”

    勞生點點頭:“不錯。”

    夜錦衣笑了笑,道:“老人家信得過我?”

    勞生道:“公子此番既能冒險來這裏,就足以說明公子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相信公子值得陸家托付。”

    夜錦衣蹙眉道:“但這泣血劍畢竟太過重要,萬一——”

    “如今,我便如實相告。陸少爺麵上擔心公子與楚家有聯係,所以不願意將這柄劍交給公子你,但我看得出來,陸少爺隻是怕這劍在公子你的手上,給公子帶來麻煩,因此不忍心如此。但如今,陸家隻剩下陸念少爺一人,他斷不能再出差錯。而夜公子你早已可以獨當一麵,武功謀略亦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若有你在,泣血劍斷斷出不了差錯。在公子看來,我也許的確是太過自私了一些,可我著實是沒有辦法了,還請公子成全老小兒。”說著,勞生便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夜錦衣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