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別管我。”阿古接著往裏走。

    哪吒想要跟著，但他看見小道幽森，好像沒有盡頭的樣子膽怯了，“你最好聽人一句勸，這裏麵可是六道輪回的殘破遺址，別說是你了，就算天兵天將進去了也有可能栽裏麵......你別看我啊，我可是取巧下了凡，現在隻有300年的修為，頂多跟徐福那樣的貨色打一打，這裏麵不能去。”

    300年修為？能跟徐福那樣的貨色打架？阿古忍不住想了：三壇海會大神都這麽厲害，大鬧天庭的孫猴子又會有多恐怖？想到這裏他打了個哆嗦，腦袋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嘩啦啦的落了一地的‘碎玻璃’，他再看那條幽黑的小路，發現那股莫名的呼喚減弱了許多。

    好像不是對他自己，而是對腦海中的某件，跟他牽扯不清的東西一樣。

    “呼......”他吐出了十幾米長的一條白氣，踏出的腳步收了回來，活動下筋骨，在劈裏啪啦響動的骨節聲和爆炸般的血液流動中腦子更活躍了起來。他變得頭腦清明，仿佛一個三天沒睡的人睡了個好覺，醒來宛如新生。

    “咦？你真的不是孫猴子？”哪吒好像看見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阿古搖搖頭：“我不是。”

    哪吒晃著小腦袋：“那潑猴不會被火眼金睛和六耳天聽的神通影響，肯定不會這時候跑到這裏來的，可是奇怪，太奇怪了。”他在阿古身上左看看右聞聞，就差趴阿古的臉上研究了，“可不是那潑猴的話怎麽能吸收掉全部的神通？”

    “我吸收了全部的神通？”

    “是啊，你沒發現嗎？”哪吒對他的態度冷淡了不少，“你被神通影響了思考，剛才吸納了全部神通，這影響自然沒有了。說複雜了你也不懂，簡單點說吧，沒吸納前是你被神通影響，吸納完畢了就是你使用神通，不會被影響了。”

    他冷聲說：“既然你吸納了全部神通，不算個凡人了，但跟潑猴比還是差得太遠。你以後要以本座為主，本座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將來飛升成仙，本座還能照應一二。”

    阿古眯了眯眼睛：“現在還能成仙？”

    “別人不能，可你有火眼金睛開路，六耳天聽辨危，突破萬裏流沙和三千弱水還是沒問題的。老君說了：天道無情是沒錯，但對你等凡人還是有一線生機，隻要靠自己的本事成了仙，天道也懶得管你。哈哈，靠自己的本事成仙......”哪吒抱著肚子笑打了滾，“哈哈靠自己的力量，要不是潑猴的傳承你上哪成仙去，太上老君還說天道有一線生機，這就是一線生機啊，好好玩。”

    哪吒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看見瓢潑大雨，雨水中有人給逃命的螞蟻一片枯葉那樣笑了起來。他看阿古的眼神就像看那隻螞蟻，要麽聽他的話還能活著，要麽他就要做那頑皮的孩童，隻要輕輕的扇走枯葉，螞蟻就會在水裏丟掉性命了。

    他冷聲笑著：“既然你不是那猴子，用處就不會太大了。你給我好生記著：凡人都是螻蟻，不管是人間界還是地仙界，壽命到了就會化灰消散了去。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做人的道理’。”

    “你看不起凡人？”

    “你看得起螻蟻嗎？”哪吒反問。

    阿古笑了，他還真沒注意過腳下的螻蟻，但有些螻蟻真是不得不注意的。他想起了天海市妖民區的白蟻一家子，普通的人類要是得罪了它們，下場會是怎麽個狀況？

    他把這事情一說，哪吒的眼神就危險起來：“看來你不懂得怎麽做螻蟻啊。”

    “從來不懂。”

    兩人針鋒相對。

    “混蛋，混蛋！”哪吒哭嚎起來，手裏的‘紅纓槍’啪啪啪的抽打地麵，打得枯草亂飛塵煙一片後就往地上使勁插，插了七八個洞後啪嗒斷了。他又把腳下的‘風火輪’踢飛好遠，坐地上哭喊說：“你為什麽不是孫猴子，為什麽？嗚嗚我自告奮勇下來幫你，可你還是早就死了，你的傳承者還不聽話......哪吒不玩了，這不好玩！”他看阿古的眼神像是看個苦大仇深的大仇人，要不是阿古的話，他還抱著孫悟空活著的期望。

    阿古被他嚇得發呆，這是什麽鬼事情？本以為哪吒是個高高在上的神仙，看眾生都是螻蟻比如來也好不到哪去的貨色了，現在一看就是個慣壞的熊孩子——會撒潑，會撒嬌，會任性，這遷怒都會了。等等，遷怒？憑什麽遷怒我？

    可是看哪吒傷心欲絕的樣子，他上前安慰，摸著哪吒的小腦袋說：“乖，不哭。”

    “你哄小孩呢！”哪吒暴怒。

    你妹......阿古啥也不說了，反正神仙難伺候，誰愛伺候誰去。他想了一會，總覺得黑崖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對哪吒問：“要是有事情的話，你能帶我從黑崖裏衝出來不？”

    “打不過還跑不掉啊，別小看我！”

    阿古一下子樂了，揪著小孩的頸瓜皮就走。

    哪吒的小短腿亂撲騰，打掉脖子上的手就往回跑，跑一半扭頭做鬼臉：“別想小爺打白工，你又不是孫猴子，憑什麽小爺給你賣命？小爺可是在人間界也轉了一圈，人間界管這叫非法，嗯？使用童工！”

    “你都多少歲了還童工？”

    “小爺長得嫩，誰敢說小爺成年了？”

    阿古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他聽林紫霞說過：哪吒是孫悟空在天庭少有的幾個摯友之一，所以也沒戒備什麽。可是摯友？他忽然覺得腦子裏的大聖形象閃閃發光，一下子從偶像上升到超級偶像的程度——能跟這樣的熊孩子當摯友，他是心有多大？

    哪吒對他做鬼臉，拍屁股。

    阿古不忍心看這堪比蠟筆小新的場景，自顧自的往裏走。

    “你還去？”

    “就是去嘍，反正我死在裏麵的話，孫悟空的傳承就斷絕了吧。”

    “你......”

    哪吒氣得炸毛，眼看阿古踏進了狹窄漆黑的小路，連忙跟了進去。

    小路初始狹窄，進去卻越發曠闊了起來。

    行至七八裏，兩邊已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原本高聳的山崖都看不到了。阿古放目遠眺，隻看見灰蒙蒙霧朧朧的一片，沒有山石，沒有草木，無垠的大地上隻有無盡的霧和幾處枯骨。枯骨上麵裂紋斑駁，在歲月中早就是風化掉了，他的步子帶起一陣風聲吹過，枯骨就變成了細碎的粉。

    周圍有狂風、厲嘯吹過，遠處更多的枯骨卻是毫無動靜，可隨著他行走的步伐，一座座骨墳接連破碎，風聲也變得淒厲悠遠了些。

    恐怖的場景能嚇死人，但在這裏的兩個都不是普通人，隻是走著，警惕四周。

    一天，走得無聊；

    兩天，走得憋屈；

    三天，一直跟阿古嘔著氣的小家夥憋不住了，手指頭戳戳阿古，問：“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麽有孫猴子的傳承？”

    “我是天庭警察。”

    “天庭警察是什麽？”

    “就是天道派來抓你這樣不聽話的，吊起來打屁股。”

    .......

    哪吒咬牙切齒了很久，思量著給阿古來一下狠的，想起孫猴子總是下不去手。他還想問些什麽，阿古反而問他了：“我知道太上老君的神通廣大，但他怎麽突破永隔壁障的？”

    “簡單，就是把我扔下來了。”

    “啊？”

    哪吒得意的講：“我可不是普通神仙啊，我的仙體是沒生命的蓮藕，先天靈根都算不上。太上老君那混蛋壓根不知道我來了，我就是直接跳下來，身體毀壞了，仙元全滅了，剩下300年修為正好，不怕天道拿雷劈我。”

    “那你現在？”

    “哦，你說我的身體啊。”哪吒掀開衣服，“看，這就是截蓮藕，我在人間界的養殖場裏找到的，最肥最嫩的那種......人間界和地仙界的壁障沒那麽厲害啊，就是很難找，我順著對火眼金睛的感應就過來了。”

    阿古沉默了，忽然間，他覺得熊孩子還挺可愛的。

    哪吒可不是功德耗盡下了凡，比如羅先這樣的，頂多是仙體留在天庭，仙靈下凡修功德罷了，哪吒可是硬衝下了凡間，仙體破碎，仙靈倒退，就算以後回了天庭也不是神仙了，得重新修煉。

    隻是對孫猴子的情誼，隻是想確定自己的好友是否活著就做出了這種犧牲，哪吒......他摸摸哪吒的小腦袋問：“人間界好玩嗎？”

    “沒來得及看，就是挺好看的，好多燈。”

    “改天帶你好好玩，消費都算我的。”

    “拉鉤。”

    “好，拉鉤。”

    他們這邊聊得歡快，所有芥蒂都在笑聲中消泯了，可算急壞了迷霧中的某些存在。一聲聲恐怖的吼從四麵八方傳來，夾雜著憤怒、威嚇，震得大地戰栗發抖。

    “它們好像忍不住了？”

    “別管它們，你接著說說，那個遊樂場真的好玩嗎？”

    “挺好玩的，有過山車，有鬼屋，有豪華轉馬、激光戰車、軌道火車，還有很多很多你從來沒見到過的東西。”

    “鬼屋就算了，別的我沒聽過，你得帶我好好玩。”

    “沒問題。”

    灰蒙蒙的迷霧瞬間消散，隻見是一處裏許方圓的空地，周圍都是峻峭的山崖。山崖上坑坑窪窪的有很多平台，上麵站著好多個黑色、幽綠，還有血色的影子。

    “它們的法術挺有趣的。”阿古輕聲笑。

    他看了看時間，仿佛過了三天的行走，事實上隻有三分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