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六章 九九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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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的意思是……”言緒蹙眉。
“沒有雷火,根本無法入洞,可動用雷火,勢必驚動九玄峰守軍,此事一旦引起皇上警覺,調派大批人馬前來護陵,隻怕反而會事與願違。”林伊人道。
“機括失靈,九玄洞塌,王爺就不怕雷火影響到機括,震毀了九玄洞嗎?”
“怕。”林伊人抿了抿唇,“因此雷火的威力不可過大,此外,還需要一定的人手和時間來清理碎石,總之此事比我當初預計的要難了許多。”
“的確不易,”言緒撩袍而坐,執壺斟茶,“不過,看似王爺已有了對策。”
“冬至當日,曄帝將攜皇家子嗣及後宮嬪妃前往九玄峰祭拜先皇,”林伊人看著言緒執壺的手,眸中突然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屆時若是出現刺客,九玄峰守將必然以護駕為第一要務。”
“刺客……”言緒端起茶盞,在兩隻手掌中微微轉動,“這麽說,王爺是打算采取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了。”
“怎麽,世子覺得有些冷嗎?”林伊人緊緊盯著言緒。
“不過深秋罷了,王爺怎會有冷字一說。”言緒不動聲色放下茶盞,“刺客的事我來安排,王爺隻管安排雷火及入洞事宜便可。”
“好。”林伊人深深看了言緒一眼,“冬至日前夜,曄帝一行將住在九玄峰下的行宮中,次日辰時登頂,巳時祭拜先皇,午時小歇片刻後下山。刺客需在眾人下山時動手,與此同時,分布在九玄峰的九個洞口將陸續燃爆雷火,羽林軍和守陵護衛定然無暇分身全力護駕,世子可乘亂與我匯合,一同入洞盜取骨仙草。”
“混淆視聽,王爺果然足智多謀。”言緒捂口輕咳兩聲,“一畫開天,陰陽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九歸一……若是言某所料不錯,那九玄峰和九個洞口乃是一座天意渾成鬼斧神工的奇門陣法,而每個洞口,最終皆可通往靈氣匯聚的九玄洞中。”
“九個洞口,皆可通往九玄洞中?”林伊人拈指沉吟,“這麽說,醫聖惠迦所言不虛,骨仙草果真是雲布雨潤、負氣含靈的神物了。”
“王爺可曾聽說過一種名為冬淩草的藥材?”言緒道。
“略有耳聞,”林伊人道,“據說該草每到霜降後,全株便會結滿銀白色冰片,遇日曬不化,遇風吹不落,被奉為采藥煉丹、修身養性、長生不老、得道成仙之物。”
“不錯。”言緒頷首,“但凡靈芝仙草,必生長於山清水秀之處,經補天浴日,曆餐霞吸露,方可成為世所罕見的物華天寶,這骨仙草生於靈氣匯聚的洞穴之中三十載,豈不比那冬淩草之類要強上百倍。”
“說到此事,林某尚有一事不解。”林伊人道,“洞穴之中無日、無月、無霞、無露,骨仙草既是人間草木,又豈能在暗無天日的洞穴裏生長這麽些年?”
“王爺並未進入過九玄洞,怎會知曉洞中並無日、月、霞、露?”言緒淡淡一笑,“王爺所思,不過是世人依據常理的推測罷了。”
“一句遺言,攪動天下十餘載……”林伊人歎了口氣,“世子可知道夕泠宮近日的情形?”
“略有耳聞,”言緒道,“曄帝的懸賞看似頗有成效,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夕泠宮一貫擅長陰毒的伎倆,不料這一回倒有不少人折損在江湖同道的算計之下。”
“但申幽桐、申允芃和濊貊四煞至今卻無半點消息。”
“再高的賞金,也及不上自個兒的性命重要。”言緒頓了頓,“王爺該慶幸濊貊四煞並不願涉足江湖是非,否則腥風血雨也不過轉眼間的事。”
“世子言之有理,”林伊人負手走至窗前,“本王還有一事相問。”
“王爺請說。”
“昨兒個吏部侍郎武同旬在朝堂上奏報,說塹州郡守畢知齋、塹州都統王峒離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樁樁件件,鐵證如山,此事與世子可有關聯?”
“早先言某便說過,要尋這二人的罪證並不難。”言緒了然一笑,“況且畢知齋、王峒離專橫跋扈,魚肉百姓,在塹州早已是聲名狼藉。眼下恰逢曄帝嚴令整頓吏治,那些賬冊、名錄以及家財底細,多少算是個邀功請賞的機會,武同旬新官上任三把火,雷厲風行也在情理之中。”
林伊人靜靜眺望夜幕下鱗次櫛比的屋頂,星眸中漸漸浮起一絲悲憫之色……為了讓門生畢知齋上位,元穆懷暗中派人給時任塹州郡守的吳壬參設了局,吳壬參問斬後,顏心梅之父顏故州與府中眾人受到牽連,被判流放窮山惡水之地婺門汕。
爾後,為了覆滅吳壬參旁枝為其昭雪之心,元穆懷又命塹州都統王峒離將流放船隻鑿沉,幾十人含冤莫白,葬身水底,顏故州連屍骨都未曾留下。
顏故州的死,致使顏心梅腹中胎兒流產,那個如睡蓮般靜影沉璧的女子,從此絕了生存的意識,再也沒有清醒過。
如今,林豈檀有意整頓吏治,殺雞儆猴,眼見畢知齋、王峒離罪證確鑿,對二人絕不會姑息。吳壬參一案有機會得以昭雪,那一船冤魂也終於能夠瞑目,隻是顏心梅,她何時才能與祁境比翼連枝,擺脫這一世愛別離苦的煎熬?
咳,咳……一陣冷風吹過,言緒再次輕咳了兩聲。
林伊人眸光微動,將窗緩緩闔起,返身走至案旁,“畢知齋和王峒離都與太子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一回,世子可謂送了翯王府一份厚禮。”
“王爺為了小扇,不惜冒犯先祖天顏擅闖九玄洞,此事說來,是言某欠了翯王府的情。”
沙沙沙……窗外傳來綿綿秋雨之聲。林伊人拿起空盞,重新給言緒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熱茶。
“夏日時,世子與小扇在筱安不過逗留了十餘日,怎會之後在婁燾這麽個小地方,卻整整盤桓了一個多月?”
言緒端起茶盞,撇了撇浮沫,“原本是要去看兩個朋友,不料到了沒幾日,那兒便發生了瘟疫,因此耽擱了不少時辰。”
“瘟疫之地常人避之唯恐不及,世子卻一直駐留該地,聽上去總覺有些古怪。”林伊人意味深長道。
“婁燾瘟疫未死一人,是以王爺便留意到言某身上了?”言緒不置可否,淺淺抿了一口茶。
“這瘟疫在朝堂鬧出來的動靜可不小,世子如此湊巧出現在當地,不免讓人有些浮想聯翩。”林伊人道。
“近年來,五皇子在覃貴妃和王爺的庇護下,似乎頗為春風得意,相比韋鵠旦連降三級,呂嗣年的日子算是好過的了。”言緒淡淡道。
“這麽說,此事果真與世子有關?”林伊人瞳孔驟縮。
“攪亂諄國朝堂,並非偃月國一方所為,牧塬王庭青駿王爺日摩舒不也試圖通過扶持翯王府,顛覆諄國皇朝現有格局,達到振興王庭、削弱鄰邦的目的?”言緒坦然道。
“削弱鄰邦?”林伊人微微眯眸,“青駿王爺這如意算盤怕是打錯了。”
“王爺以國為先,個人恩怨次之,但旁人卻未必如此。”言緒放下茶盞,直視林伊人,“眼下五皇子和王爺處於劣勢,故而牧塬王庭有意助王爺扳倒太子,來換取某些利益。倘若王爺不接納青駿王爺的好意,日摩舒一時間未必對五皇子怎樣,可一旦五皇子的風頭蓋過太子,太子便會是牧塬王庭拉攏的對象。屆時,日摩舒以襄助太子奪回儲位為餌,這振興王庭、削弱鄰邦的結果,與日摩舒結盟翯王府又有何不同?”
“世子是在勸我不可與日摩舒交惡?”林伊人微微蹙眉。
“不止如此,”言緒道,“言某是勸王爺不可放過與牧塬王庭長公主烏蘭綺聯姻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