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回:黑水犀複現寨河,東瀛蛇夜困雙星

字數:8029   加入書籤

A+A-


                      這峒寨所在的大山,密林重重,若是真有一人躲到何處,想來是很難找的。也正因如此,峒人們向來隻在自己山寨周邊生活,打柴、種地、紡織各處都相隔不遠,說得上遠的,也隻能是那條寨中的河水。

    如此說來,山中的峒人就算是世世代代居於山中,也不能對這大山了如指掌,可如今麻煩來了——先是河水變黑,再後便是朝廷的人相繼消失,好不容易捉了個不速之客,可言語之中又指出是峒寨之中出現了端倪,如今這個不速之客又被人劫走。

    諸事皆怪,大叔公喝了一口茶,歎了一聲氣,屋子裏的氣氛很凝重。其餘的幾位寨中要員皆在,大家圍著圓桌而坐,三爺先開口,道“大叔公,你可是覺得我峒寨當中恐已有了叛逆?”

    大叔公歎道“我等為峒寨之人,於情於理,都不該懷疑自家的孩子,可那人的話語,且輕易卸了劍,這是讓我有些不解的。”

    “可他已被人劫走了,興許是他的同夥?”三爺道。

    大叔公道“這正是令我不解之處啊,他如此大費心機殺了小路小虎,栽贓阿明,卻連屍體在何處都搞錯了?然後他又能讓他的同夥救走自己,這似乎有點說不通。”

    三爺思索了一會兒,剛欲回話,便有寨老道“大叔公怎還要為外人考慮?小路和小虎的爹娘此時都已在泣不成聲,小路小虎是您看著長大,還有阿明。這三個孩子都是好小夥,孝順父母,禮敬長輩,為人正派,他們絕不會是危害我峒寨之人。”

    三爺道“對啊,大叔公,我等還需以大局為重啊……”

    大叔公道“我這正是以大局為重——”

    “我等已向寨外的幾處密林搜尋,若尋得那劍客,我等捉了他再問也不遲,他現在已沒了佩劍,我等也未必捉不住他。”三爺道。

    大叔公道“在這大山找一個人,與那大海撈針有什麽區別?恐抓到他們是遙遙無期啊。”

    三爺道“如今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小路小虎爹娘那邊,我等少時過去看看。”

    大叔公點了點頭,屋子裏又陷入了寂靜。

    隻說密林這邊,段幹詭風與白楊前後奔走著,方才劫走段幹詭風正是一路上留下標記的白楊。

    兩人施展輕功,一前一後直到密林的盡頭,那裏是片開闊地,樹林並不繁茂,不過此處是一條河,河畔是些破碎的帳篷,那河便是已發黑的峒寨河。兩人輕功落地,段幹詭風一頭霧水至今未得解——怎會此處遇上白楊,之前白楊與郭玉去了何處,這些都可在停歇下來時問個一清二楚了。

    兩人喘勻氣息後,段幹詭風便在前發問,道“白兄,你與郭兄怎會無故離開了山下?還有那塊大石怎就無故消失了?”

    白楊環顧了四周,隨後道“這密林被人布了迷陣,我與郭兄中計了,且在林中已被衝散了。”原是段幹詭風三人上了山後,有幾個峒人小夥上山來,見到白楊、郭玉二人便立馬轉頭向那小徑走去,“我等剛想上前去問,他們便拔腿就跑,且邊跑還邊說不關自己的事。我與郭兄覺得這些峒人可疑,郭兄便上前追趕,我在原地留守,可郭兄卻遲遲未歸。那些峒人不會輕功,以郭兄的腳力想來不會如此難追上,我便有了些擔心。”白楊道。

    又喘了一口氣,白楊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繼續道“我沿著小徑走去,發現郭兄留下的標記,可一路上不見郭兄的足跡,而我的足跡,竟也未在那小徑上留下”

    段幹詭風打斷了白楊的話語,道“白兄是否被一團綠霧所困住?”

    白楊驚道“確實如此,難道段幹兄也有遭遇?”

    段幹詭風將方才所遇之事告知白楊,白楊一陣歎息,道“天道中人竟有如此手段,不知那股綠霧從何而來,我想郭兄、李兄也是陷入這綠霧之中。不過說來也怪,這綠霧從何而來,因何而起啊?”

    段幹詭風道“我想恐與那些綠蘿藤有關,可不知是何種藤蔓能有如此功效,使得叢林中出現綠霧”

    兩人說話中,一陣風吹過,河水泛起波瀾,黝黑的黑河水出現了一陣陣光亮,想來是陽光照耀所致。段幹詭風抬頭一望,光影在河水中映出一個似牛的形狀,他記得在夏明與晏景信中兩人提到過如此怪景。白楊也望到了這奇怪的景象,不此時河水已回複了平靜,白楊道“難道天道中人就在附近?”

    說罷,兩人便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過那一陣風過後,周圍還是如方才一般毫無變化。白楊道“難道這河水受風吹後便會顯出那怪牛狀?”

    “那不是怪牛,那是兕。我當年曾在龍虎山中見過此類瑞獸,不過此刻它可真不像什麽祥瑞之物。”段幹詭風道。

    白楊道“若不是段幹兄提醒我恐不會往兕上想,不過相傳這兕一出山,便是盛世太平之兆,可如今這”

    “‘黑水過銅兕,盛世換蒼天。’這盛世,恐隻是他們眼中的盛世,在我等眼中,想必不是。”段幹詭風道。

    說話間周圍又有了響動,這裏雖是開闊地,可開闊地周圍是如人一般高密密麻麻的蓬草,蓬草外走上個百十來步,便就是一片接著一片的密林了,密林中隻有幾條路是峒寨中人來打水特意修建的,這片開闊地不知是誰來居住過,周圍根本未有明顯的路通往此處。

    不過聲音語愈發近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有人往這邊來。兩人放下重心,環顧四周——聲音隻

    從一處傳來,白楊的手已搭在劍柄上,雙目盯著聲音的來源。

    一個身體擠出了草叢,那人正是峒寨人口中失蹤了的夏明,白楊與段幹詭風立馬鬆了口氣。“夏明,聽說你”段幹詭風正欲詢問,可夏明卻直接倒下。白楊立馬將其扶起,段幹詭風一搭脈才知夏明體內氣力虛浮,毫無內力,且似腑髒受了重創。

    段幹詭風道“先將他扶進去——”

    兩人攙扶著夏明進了那帳篷之中,隻見帳篷內有大內靈藥司采藥的藥箱,白楊道“這裏原是靈藥司采藥之地,方才我倆一路奔逃,竟來到了自家地方。”

    帳篷中隻有一些草席,白楊隨手一抓,拿了兩大塊鋪好,段幹詭風則將夏明放於草席上盤腿坐好。

    “將藥箱拿來——”段幹詭風道。

    白楊將藥箱遞向段幹詭風,段幹詭風打開藥箱,取出一個藍紙包,白楊將夏明垂下的頭揚起,段幹詭風將紙包打開,將藥粉吹入了夏明的口鼻中,隻見夏明嗆咳了幾聲後才睜了眼。

    夏明此時還十分虛弱,那藥是靈藥司中激人醒的藥,段幹詭風自然識得。夏明緩緩開口道“兩位統領你們來了那密林中凶險萬分。”

    白楊扶夏明躺下,道“聽聞你與晏景、劉太醫相繼失蹤於峒寨,想是你們與我等一般,都中了敵人圈套。”

    夏明喘勻了氣,道“兩位統領,旁邊的帳篷還有些水和幹糧,想來你們在這密林中也耗費了許久,不如我等先吃些東西,再來細說。”

    白楊起身去拿了些水、糧。先不說今日兩人在密林中奔走了許久,就說二人先後中了迷霧,在密林中的這一場遭遇,也耗費了二人些許精力,此刻安定後二人也已是饑腸轆轆。

    三人吃了糧食,喝了些水後方恢複了些元氣。夏明有些奇怪,道“為何我感覺身體中的氣力像被抽走了一般,呼吸之中感覺無內力存在。”段幹詭風欲言又止,白楊看到段幹詭風神態便知了一二,夏明此刻未望向兩人,隻顧著自己疑惑。

    段幹詭風道“你腑髒恐受了些損傷,故此刻難調解體內真氣,故你覺得此刻自己無內力。”

    “原是如此,多謝段幹統領點播。”夏明喝下一口水,道。

    白楊問道“你們三人究竟在這峒寨中遇到了什麽?為何你等會在峒寨中失蹤了?你被何人所傷?”

    夏明歎了口氣,道“這密林怪得很,我根本未遇到什麽人,也未有人襲擊過我。”

    段幹詭風與白楊此刻都大吃一驚,尤其是段幹詭風——方才搭脈時他便知夏明夏明腑髒受了傷,可若無人下手夏明又怎會受傷?且夏明此刻已無內力,顯然是有何種藥物所致,再加之被人

    重擊才會如此,可又怎會未遇上人?

    夏明道“在飛鴿傳書與大內後,我與晏景便到這河邊查探,自從那水中顯出怪牛之後我便覺得這大山中恐有天道的人,故未沿峒寨人取水之路來到水邊查探,想查探這密林旁的水是否有線索。”夏明輕咳了兩聲,便繼續道“這河水大有來頭——”

    “這河水有何奇妙之處?”白楊問道。

    夏明的聲音有些沙啞,想來腑髒的傷勢很重,夏明喝了口水,喘勻了氣,道“這水源頭恐有兩處。”

    白楊、段幹詭風二人皆大吃一驚,段幹詭風道“河水源頭常理來說隻有一處,若有兩處發源之地,豈不有悖河流運轉之理?”

    夏明道“現今此河不僅發黑,且已是一灘死水,我與晏景在此觀察過河流動向,那幾日河流根本未有變化,可那日風吹過後顯出了怪牛之像,我細細回憶過那日的風吹,那風隻為一方吹來,可水波卻是兩處蕩漾。”

    白楊陷入了思索,隨後段幹詭風立馬做出手勢,示意兩人不要出聲。三人交談間已到日暮,此刻已入了夜。帳篷外的蓬草有了些異動,一條蛇爬到了帳篷外。說是蛇,可未見過這般大的蛇且似乎全身的銀色鱗殼與身體是脫節的。那蛇到了帳篷外,隨後的草叢中又多了些刀客。

    蛇還在貼地而行,刀客們已漸漸圍住了那些帳篷。帳篷裏此刻已無動靜,一個刀客用刀掀開了帳篷的簾子,一把快劍便已殺出——

    所有刀客皆緊覺地退了三步,那掀簾子的人已倒下。白楊、段幹詭風、夏明已走出了帳外。那銀蛇盤起了身子,蜷成了一團。

    段幹詭風道“看樣子,是天道的銀蛇甲來了?”話音剛落,那銀蛇便立刻起身,那鱗殼下是一個矮瘦男子,前身著一套亮銀鎧甲,起身後那鱗殼便縮回了後背。那男子麵色偏白,頭上隻盤了似月代的發型。

    那男子開口道“不愧是大內統領,這一招劍使得確實快,不過此刻你們已深陷重圍,且那個人已沒了內力,他又沒了佩劍,爾等如何是我的對手?”

    “想不到閣下來千辛萬苦從東瀛前來,竟隻想禍害我中土的百姓。”段幹詭風道。

    “看來我的中原話語說得還不流利,否則你該認不出我是東洋來的。”那男子道。

    夏明道“自作聰明,你那妝發與我中土唐代時相像,又何必有何掩飾。東洋小蟲,今日你在這密林中捉弄了我大內兄弟許久,如今終於現身,難道是有必勝的把握了?”

    “哈哈哈哈若我說今日密林之中設迷陣、栽贓這些計謀均不是我所做,想來爾等也不會相信了。”那男子道。

    段幹詭風道“就算不是你所為,也是天道中人所做。你

    如今來抓我等,是不是你又有多少分別?”

    “好了,不與爾等兜圈子了。你們中土講以和為貴,還說什麽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爾等已是我階下囚,若爾等不與我死拚,投降於我,我會向天道宗主上報,保爾等性命無憂”那男子道。

    白楊打斷了那男子的話語,道“但我中土人最重氣節,最講廉恥。你說我等講以和為貴,可我等隻對良善謙和、光明磊落之人講和,對那些妄圖侵占我中土之人休想與我等講和的。”

    刀客們的刀已蠢蠢欲動,那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說罷,亂刀殺向三人,段幹詭風一躍欲搶其中刀客的刀,哪知那人閃得奇快,段幹詭風撲了個空。眼前的刀客輕功使得有些奇特,白楊的劍幾次也未到掃到人,夏明退到了帳篷內。段幹詭風與白楊也被那些刀客的亂刀逼到了帳篷外。白楊一招架住三四個刀客的攻勢,使了十分內力將其震出,兩人段幹詭風此刻沒有武器且無法近身以拳掌打那些刀客們。

    那些刀客繼續緊逼,白楊持劍一陣劍花使出,與那些刀客的幻影皆一時間分不出真假,段幹詭風在一旁觀望,試圖看出那些刀客的破綻。可這時那男子化作銀蛇伏地向段幹詭風,段幹詭風一掌打向蛇頭,將那銀蛇震出二尺遠。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段幹詭風方才一掌已探出那男子的內功在他之下,想來有把握勝得他,故立馬起掌,與那男子爭鬥一番。那男子的武功皆以蟒蛇之形態為招式,翻滾出擊,皆是貼地而行。段幹詭風幾次掌拳都打到銀蛇的背部,可那鐵甲異常堅硬,段幹詭風的功力雖深,可還是未傷男子分毫。那男子趁段幹詭施展輕功向上翻滾時,一個掃尾將段幹詭風打翻,另一邊白楊又被那些刀客逼到了帳篷外,白楊的劍雖使得好,可也隻傷了那些刀客分毫。

    白楊的手臂流著血,雙拳難敵四手,那些刀客的刀法不精明,可就是那怪異身法,白楊一時之間無法破解。那受傷的手是他的使劍手,他右手劍在這大內中隻有龍翔天、郭玉與之持平,就連段幹詭風與之比劍都顯得有些落下風,可如今持劍手傷了,想來他使劍的威力便會減少許多。

    段幹詭風起身又與那男子爭鬥起來,那些刀客的刀鋒齊齊對準了白楊,又是一場混戰,白楊換成了左手持劍,哪隻那劍的威力竟也不落下風,可依舊破不了刀客們的刀法,段幹詭風一掌打向蛇頭,哪知一個滑轉整個蛇身竟將段幹詭風纏住,好在段幹詭風動作快,直接滑出了蛇身,從蛇尾後一腳踢出,“砰”的一聲段幹詭風向空中一個後翻揚起。那蛇趁段幹詭風未落地,又繼續貼地向前,去攻被刀客們圍

    住的白楊,白楊一個後退閃躲,一劍劈向那蛇背,蛇背也絲毫未有裂紋。

    白楊又落到帳篷外,此時夏明衝出,從手中扔出幾枚小球,隻見那球落地生煙,一時之間所有人陷入白煙之間,那男子覺得有些不妥,立馬喊了一句言語,那一眾刀客皆退出了草叢當中。

    煙霧散了,帳篷內外都已無了人。

    今日的月光很差,此刻的峒寨隻有寥寥幾家點著燈火,唯獨兩家還有些響動,正是小虎、小路兩家。兩家的門皆是開著的,這幾日兩家人都在停喪,方才這兩家才先後請了歌者唱罷了喪歌——大叔公的態度讓這兩家人都有些不快,雖大叔公等人來時未說什麽,隻撫慰了家屬,說了麵上的話,不過有的人和兩家人說過此事。這世間許多東西,都是難以藏住的。

    隻說白楊三人跑到了峒寨門口,因夏明知道峒寨去路,他們沿著河邊走不一會兒便到了峒寨後門。三人前後到了峒寨的後門正欲進寨時,段幹詭風才想起白日裏大叔公的話,問夏明道“聽那峒寨寨老所言,你與晏景是被大內傳令調出峒寨的?”

    夏明疑惑道“我與寨老說過,我與晏景去查探河水,查探了幾日後在那裏住下為進密林準備,這我與那峒寨年輕人說過,怎會有大內傳令我等一說。”

    “若是如此,這峒寨中果真不太平啊——”段幹詭風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