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木桌，兩張木凳，一壺茶，兩盞杯。

    簡單明了。還有，一座宮殿。

    “我想出去。”這是夜念生看到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你出不去。”這個滿頭銀發的男人顯然不買賬。

    “力量……不要便是……”夜念生斂起了笑容。

    “為什麽？”男人微笑。

    “她會死……”念生清楚地看到在進入宮殿前慕千雪劃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泊泊的流入了大殿汩汩地流入了大殿，她的臉色愈加蒼白。

    男人又笑了，譏諷的笑，五官擰在一起，露出幹裂的褶皺。“你知道她是誰嗎？”

    夜念生搖頭。

    “我說她親手斬斷你兩世輪回，你信否！”男人的語氣忽然變得劇烈。

    “我不信前世來生。”

    “這一世你又愛上她了。”男人的笑愈加譏諷和玩味。

    “我與她相識不足一月。”

    “所以說這是命運。”

    “這不是命運！”夜念生突然吼道。他怕，他的人生也是一場注定好命運！

    “那你說這是什麽？可笑的愛情？抱歉咱們又回到這個話題了……”

    夜念生忽然間沉默了，低頭不語。

    “她不會死，我承諾。”銀頭發的男人舉起雙手以示保證，但那故作嚴肅的臉上怎麽看都像是憋著一股笑意，無情的嘲諷亦或是一種惡趣味。

    夜念生依舊低著頭，盯著麵前一盞茶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茶杯不知何時已然斟滿，幾片茶葉在水麵上飄著，蕩著，旋轉著。

    “談要事兒吧……”銀頭發的男人看著夜念生如此，也隻能無奈的聳了聳肩，自顧自道“神曆一年，言榜沉寂，三千條預言封死。”

    夜念生猛然抬頭，平淡的雙眼被熾熱，被一種叫做固執的瘋狂取代。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太多。

    到夜念生眼中的熾熱與執著，男人又笑了，不同的是，這次的笑容，沒有玩味，沒有嘲諷，有的，隻是一種舒心。

    “那一年，史稱神曆，因為那一次文明沒有了言榜的拘束，陸續有人突破了極境，成為傳說中的神，所以，後人稱之為神曆，當然……我們那個時代這樣說，那是聖的禮讚，因為上一個文明……誕生了一名聖者，他鎮壓了命運……所以，有了一代盛世。”

    “……這個時代也是幸運的……哪怕現在依舊沉淪於命運掌控下。”

    “你是在告於我……這個時代還有希望……”夜念生的嘴角拋下重負，又掀了起來，不知道為何，他聽到這句話，內心久固的枷鎖似是鬆懈，別樣的輕鬆。

    看到大男孩勾起的笑容，男人的心也釋懷了，他就是在等，在等那個敢於對命運展露出微笑的人出現。

    “有的……一定有希望，不過希望，取決於你。”

    “我……？”夜念生詫異不解。

    “你姓千雨。”

    “我姓夜……”

    “算了，姓什麽無所謂……有著超脫命運的力量就夠了……”

    “他看不到嗎……？”夜念生用手指著蒼穹，喻指命運。

    “不不，他代表不了……命運嘛……怎麽說那，和我們一樣，兩隻手，兩隻腳，有頭，有眼……好吧，都是廢話，他隻是一個……嗯，強大的人罷了，為了維護自己的威信，整出了言榜……”頓了頓，男人又說道。“雖然這麽說，但也不得不說……這個，人，很強大，說不定我們的對話，他正聽著呐……”男人忽然朝著蒼穹仰起頭，說了一句“是嗎？”

    砰！

    桌子陡然間倒塌在地上，兩盞茶杯在一聲幹脆中也炸裂了，茶水順著大地凹凸的脈絡向四周蔓延開來，隻留下兩片葉漂蕩一陣後，也停滯了。

    “嘿！這小混蛋挺有脾氣的……”男人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夜念生怔住了，他看到了什麽？那個掌控世間命運的神靈竟然對他們發了脾氣……那個男人稱他“小混蛋”？……

    “看到沒有，他也是人……”男人眼中毫不掩飾著調戲意味。

    “我們還是……談談那個，超脫命運的力量。”夜念生嘴唇有些發幹。

    “超脫命運……隻是趁著幕後人還未強大起來，我可以幫你……或者說幫這個世界封印他三十年。”男人隨意地比出兩根手指，卻晃得念生呼吸一滯。

    “當然，隻是封印他絕大部分力量，將他的命運法則重置，言榜上隻會留下三千條預言，不會誕生新的預言……而且，隻有你能看見……”頓了頓“徹底命運的掌控隻有兩種辦法，要麽等著三千條預言一一靈驗，要麽從三千條預言中找到幕後人的藏身之處，然後封印……當然後者一勞永逸，也是一條通往死亡的慷慨大道！前者也不錯，不過我提醒你，如果預言一一靈驗，不用二十年……十年後，這個世界將生靈塗炭。”

    “幕後人……”

    “你是幸運的……這一代幕後人和我們那一代……比起來，很弱，恩，差不多和我巔峰時期差不去太多便是，當然，那是他成長起來……現在嘛，就是一個小混蛋……”

    “你的巔峰？”

    “神。”男人比了個口型，沒有發出聲音。

    但卻將這氣氛襯托的更加詭異，空氣好似凍住，凝滯。

    “可我不是救世主，我好像沒有必要去用你給我的力量去毀掉幕後人……或是言榜。”

    “不……你渴望力量，因為你，渴望改變命運。”

    “那是自己的命運……”

    “命運是相連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夜念生低下頭沉思。

    “羽叔？”神靈大人試探性的問道。

    擔就像一道閃電猛擊過夜念生四肢百骸，突然抬起頭，瞪著男人。

    對了。神靈大人微笑。“人死是可以複生的。”他低聲說道。

    “信仰的力量可以給他的靈魂一個載體……並且給你力量……”此時神靈大人的微笑別樣的迷人。

    “誰的信仰……？你的？”夜念生按捺住內心的激動。

    “神隻是強大些許的人類，這種人，沒資格讓終生信仰。”

    “那是……”夜念生皺起眉頭。

    神靈大人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還是你……？”

    “不，是你自己……信己不信命。”

    一瞬間，兩個人忽然間沉默了。

    宮殿兩側的蠟燭燃起丈高，飄搖著妖異的燭火，將空氣點燃的一陣灼熱。

    沉默後，念生笑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慕千雪為何，會將我送往這裏，為何，獲得力量的人是我。”

    “因為，她欠你的……我欠你的……還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

    “有，很多……”

    “那你信命嗎？”神靈大人又問道。

    “命……信己不信命。”

    然後神靈大人笑了。

    哢嚓！

    一聲清脆，念生感到自己體內有什麽東西在蠕動著念生詫異的看向男人，迷茫。

    神靈大人揮手。

    越來越癢，越來越酥麻，甚至越來越痛！夜念生低頭看向自己胸口，怔住。

    透明的，他的血管，骨架，內髒，還有那顆鮮活的，搏動著的心髒呈現在自己眼前，更讓他駭然的是，每個器官，血管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鐵鏈，細小的如同蟲子一般，這是的心口，一根最為粗壯的鏈子正在抽動著，劃過。

    痛！夜念生想要大叫，但他發現嗓子上也有一根鏈子在纏繞著，發不出聲音。

    神靈大人看到念生捂著胸口，張著嘴，麵色猙獰，卻隻是微笑。

    哢嚓！

    又是一聲清脆，胸口那條蠕動的鐵鏈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裏，隻留下一條空道。

    夜念生喘著氣靠在牆邊。

    “嚐試一下？”神靈大人微笑著問道。

    夜念生顫抖著伸出雙手，一根近乎透明的細小鐵鏈環繞著小臂，上麵是兩個蠅頭小字：柔雪。伴隨而至的，是體內突來的一股力量。

    “劍法……脈士？！”

    “算不上真正的脈，隻是命運的一個載體，因為它不能吸收漂離在天地間的靈來向脈士一般達到修脈的效果……”

    “不能增強……”夜念生皺眉。

    “能，取決於信仰，那些鐵連鎖住的便是信仰，當你得到這天地間的信仰，並達到一定程度，這鐵鏈，便會解去一根，你的力量，便會強上一分，剛才去掉的……便是你信仰。”

    “解取所有鐵鏈呐……”夜念生看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細鏈子。

    “多少……傾盡一個人間，夠了吧……”神靈大人微笑。

    夜念生語噎。

    “這億萬生靈……隻有你能看透命運……很好呐……”

    說完，神靈大人轉頭走向大殿深處的一把龍椅前，輕輕的拂過，然後坐上。

    宮殿兩側的蠟燭飄搖一陣後，也熄滅了，宮殿陷入了黑暗。

    “喂！喂！”夜念生朝著宮殿深處喊到。

    “再見嘍……”輕輕的兩個字穿過黑暗飄進念生耳裏。

    雖然很黑，但念生似是可以清晰的看到神靈大人的嘴角，勾著滿是惡趣味的微笑。

    “還有一件……”

    “我叫千雨……”神靈大人不等他問完，便已然回答。

    千雨……千雨？！以姓為名，夜念生恍然間響起這個男人的身份。

    我們還會再見麵的。那個充滿惡趣味的聲音在夜念生心底響起。

    砰！

    大殿的門，開了。

    依舊漫天飛雪，依舊，暖陽如初，但他，不再如以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