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言。

    直至黎明撕破一縷寂靜。

    夜念生在魚肚白剛現的一刻便醒了，忙碌也便開始了。

    門前掃雪，館內清晨。

    壓抑了近三個月黑暗的小茶館迎來了光明。

    那輪紅日攀得越來越高，直至晌午。

    夜念生才停下手中的活兒。

    等的人終於來了。他想到。

    瘦的跟麻杆兒似的少年連跑帶跳的趕來。

    “慢些，你的身子板兒本來就不好，莫壞了身子！”夜念生微笑著說。

    “呼～呼～！念子，午時我再把被子，枕頭，衣物……”

    “不必，館子裏都有，這些時日麻煩你招呼著，閑人少，閑活兒也少……平時多鍛煉些，興許還能衝脈……”

    “衝脈……念子，你在開什麽玩笑！衝脈的可都是那些老爺們……”

    “言榜都沒了，還談什麽老爺不老爺的。”說罷，夜念生將鑰匙塞進了少年手中。“把身子補起來也好，希望來時莫要在看到什麽小柴子了……”他微笑著調笑兩句。

    但小柴子眼眶間卻隱有光點閃爍。他家祖輩開始便是下人，他從出生開始便注定要當一輩子的苦力。

    還好，有個年輕人，他叫夜念生。

    “我走了……”夜念生挎起行李，又順手從地板的一個夾縫間摸出一個檀木匣子，便要作身離去。

    “念子……”

    “恩……？”

    “你穿這身長服像那些老爺們……”

    “你說，你還是下人……？”

    “是，我願做你一輩子的下人……”

    夜念生沒有接話，仰首對著那輪紅日，揚著微笑，便留下了一個背影。

    執著，樂觀。修長的背影上，刻著一個個人生的潮起潮落。

    …………

    “傾城？！”

    夜念生走入了石林，朝著林子深處喚了一句。

    話音未落，一聲長嘯入耳。

    黑龍拖著白攆不知何時從何處飛了過來。

    “勞煩再上一趟，我們去望城。”他走過去拍了拍龍首。

    出奇的，黑龍沒有生氣，反而頂著碩大的龍首撒嬌似的在夜念生懷了拱，細長柔軟的龍須掃過夜念生的鼻尖，癢癢的。

    “掌櫃的給我一個安身的地方，也該去做些什麽了……掌櫃的，又是怎麽知道這些？巧合……？”他揣著檀木匣子，低聲地說。至於匣子中裝的什麽，他不知曉，但掌櫃的讓他送於某人，那邊去吧，權當做恩情。

    夜念生右手揉了揉太陽穴，腦海中閃過一條條預言，最終在一條預言上定格。

    萬劍出鞘，望漫亡靈。——序列二百一十四。

    風雪的征途又開始了。

    …………

    雍州，望城。

    “王大爺，你走慢些……”身著華服的俊俏年輕人在嘈雜的街道上扶著一位佝僂這身子的老人。

    “小公子！小公子！不必，不必，這身子還使得，使得！”老人受寵若驚的擺了擺手，杵著拐杖顫巍地離開。

    “那你慢些！下午我讓人熬些補身子的湯給你送去……”

    老頭子走得更急了。

    “張大嬸，這籃子我幫你挎！你安心回去早些上飯，我給你送！”年輕人又轉頭將目標鎖定在一位婦女身上。

    “不，不，不，萬公子你忙你的，這雞蛋我還提得起，您忙您的！”中年婦女甩開年輕人，躲瘟神般急匆匆離去。

    “唉唉！張叔，張叔！……”

    “還有小李子……！”

    “蘭姐……！”

    年輕人跑來跑去，熟悉的叫著一個個名字，但這些人一見到年輕人便如避禍端般沒了身影。

    人群也很快散去了。

    嘈雜的街道忽然間隻剩下年輕人一人靠在客棧門前。

    遠處的街道有幾位閑人看了他一眼，便歎了口氣也離去了，這事情在望城早以司空見慣。

    “為什麽……？”年輕人狠狠地揪了揪披散在身後的長發。

    砰！

    客棧也鎖上了門。

    糾結了少許，年輕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束好了發冠，離去了。

    …………

    沒過多長時間，年輕人的身影出現在一處華美的樓閣拐角，他看著壯美豪奢的高樓，向著寫有“鳳樓”的金貴牌匾瞥了一眼，猶豫少許，便展開手腳，靈巧地向著樓閣最高層爬去。

    憑著他利索的手腳，沒多時便已然翻進了一處卷簾。

    高貴的紫色粉飾，不濃不淡的胭脂味夾雜著女子的幽香彌漫開來。

    淡紫色的紗簾遮掩著身後充滿誘惑的世界，朦朧間隻能看到窈窕的身軀側臥著，高挑的身材與令人血脈噴張的身形時不時散著令人迷醉的幽香。

    在這閨房之中，便多了幾分春色。

    萬曆咽了咽口水。

    “萬曆……”那令人酥軟的聲音從紗簾後傳來，挑撥著男人的神經。

    “徐裳……”萬曆苦笑一聲，定了神。

    “今時又去那街道上鬧騰了……？”女子歎了口氣，掀開了紗簾，伸出一雙修長白嫩的雙腿。

    “他們還是不理會與我……”

    “以後別去了，安心待於府中，耐下性子修脈，也少來尋我了，若被旁人看去，又落下些什麽雜言亂語……”女子從簾中走了出來。

    空氣似是凝滯了。

    盡管萬曆時常見著禍水般的容顏，但再見時，仍是呆了少許。

    “你是城主的府內子弟，得有些公子的做派……”

    “我不要！什麽公子！當公子就是我找小李子他們，結果他們一群人盡是躲著我？！”萬曆揚著倔強的臉色。

    “他們是下人……我也是，一紅塵女子，享不來太大的福氣，所以，下次……”

    萬曆猛然上前，將女子柔軟的身體擁入懷中，伸手捂上了她的嘴。

    “莫要再說什麽身份了！為了你，我扔去這貴族子弟身份又如何！等我，等我回去！我這就和家族撇清關係……！”

    女子秋水似的雙目溫柔了起來，倚在年輕人懷中。

    “這種話以後莫要再言，你以後還是一城之主……”

    “那能娶你嗎？”萬曆摟緊了女子，打斷了她的話。

    女子沉默了。

    “你每次都這樣……身份……身份就那麽重要嗎？！言榜都停止了預言，還有什麽不能改變！”（

    “娶我……會死……”女子俯在萬曆耳邊，低聲說道。

    “你騙我……”萬曆眼中略有濕潤。

    “如果你想讓我好好活著的話……”女子掙脫開萬曆的懷抱，靠在窗台，背過身去，隻留給萬曆一個唯美的背影。

    一陣冬風，揚起了紗簾。

    女子看著滿天飛雪，不知想些什麽，少許，她的目光被茫茫白色間格外顯眼的一抹黑色吸引了。

    那是一條黑龍，伴著身後一白攆。

    見此，女子的手捏的更緊了，某個念頭被她更加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