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念生在一家客棧落了腳，尋思著這七日該怎麽度過。

    若他是天賦極好的脈士，閉眼沉氣，七日也不過眨眼間，奈何他倒是例外，沒有信念，修脈便毫無進境。

    至於信念如何取來，神靈大人也沒有說的仔細，想來隻能勞駕自己的雙腿，攬盡大千世界每一寸山河，揪出那勞什子幕後人。說是整天悠哉不已，實則心底也是彷徨不已，二十年，這個數字是一直掛在心頭的。

    “公子不如回避些許，下頭兒幾個公子哥兒渾得很。”客棧小二在門外好心提醒道。

    “曉得。”

    嘴上這般說道，夜念生卻倚於窗頭，興致勃勃地看著客棧一層上的鬧劇。

    客棧小二見這公子一身華貴衣裳，想來也來頭不小，便不再多言，退去了。

    …………

    萬曆揪著一名將士的衣領，拔出腰間的細劍置於其脖間。

    “萬兄留手，莫要動怒，這狗奴才甚麽地方惹了您，與我說便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和氣地笑著，打著圓場。

    “萬曆！我們軍家人隻得戰死沙場！放開你的劍！”穿著厚重鎧甲的壯實青年絲毫不買賬，高聲厲喝。

    “這等人也配稱為軍！你們軍家人盡是一路貨色！”萬曆也動了火氣，細劍用力下按。

    “你……”軍戰沙臉色漲的通紅，軍家的榮譽是他心中最大的驕傲，他身為軍家長子，受此羞辱，焉能不怒？

    充當說客兒的公子哥兒見狀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驚慌之色。“莫要動怒！軍大哥有話好說，萬兄也是，和氣生財，和氣……六日後便是那鳳樓徐裳姑娘贖身之日，有怨何必此時了……？”

    此語一出，劍拔弩張的氣氛直接被推上。所有人將目光投向萬曆。

    萬曆臉色沉了下來。

    夜念生見此，搖頭微笑。“這小子，雞賊……”

    “待我收那徐裳作妾時，萬兄得喝上一杯，助興才是……”軍戰沙舔了舔嘴唇，壓低了聲音，道“聽聞你們萬家自詡身份高貴，不涉紅塵，這倒是可惜……可惜……！”

    話音剛落。鏘！

    細劍的刃鋒直指軍戰沙。

    “莫要讓我再聽到這般話！”萬曆冷冷的低喝。

    “何必如此過激，聞萬兄與那徐裳有情甚深，今時又是如何？拂你之麵，天下招夫……？”軍戰沙麵色一僵。

    “與你……何幹！”萬曆握緊劍柄行雲流水般挽出一道劍花。

    “萬家的劍都這般華而不實……”軍戰沙直接捏緊了右拳將劍影砸碎，握住了劍尖，使得細劍分毫難動。

    “軍大哥莫要這般說十五日後萬家劍墓開啟，屆時萬兄破脈，實力不可小覷……”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公子哥兒欲要再次煽風點火時，一道身影從二樓躍下。

    著一身黑白色的長服，風度優雅。

    “聒噪，擾了興，小生厭得很……”夜念生微笑著說。

    話音一落，全場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人是誰？哪家公子……？”所有人都冒出了這麽一個念頭。

    但當他們看到麵色鐵青的公子哥兒時，也便識趣的閉上了嘴。

    “擾了興……？”煽風點火的公子哥兒眯起了雙眼，但為了風度硬是憋回了怒氣。“不知這位公子……”

    但夜念生卻將目光轉向軍戰沙，看也不看這公子哥兒一眼。

    “你……”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似是要發作，身旁的護衛趕忙拉住，也是瞧出了夜念生這身衣著氣度的不凡。

    “小生目睹了全程，到覺得萬公子做得是極對，軍公子不怎麽占理兒……”夜念生朝著軍戰沙溫和地笑了笑。

    軍戰沙嘴角抽了抽。

    “侮辱良家婦女，確實該殺，難道貴軍中無此軍紀？”說著，夜念生微笑地對著那躺在桌子上的軍官點了點頭，卻將這將士惹得臉色一陣發青。

    “你算什麽？指點我軍家！一個下人罷了，侮辱了又作何？！”

    “下人？你軍家好生尊貴？！拋去祖宗，什麽都不是！”萬曆大怒，喝道。

    “尊貴……？我軍家還不及你萬家？！”軍戰沙揚起厚實的拳頭。

    “你……”萬曆劍尖斜指，卻被夜念生揮了揮手阻止了。

    “萬公子，你不是對手。”夜念生幽幽一句讓萬曆無言。

    “讓我與軍公子一戰吧……”說著夜念生極有風度地上前一步朝軍戰沙抱拳一拜。

    江湖人，不多言。

    “你什麽身份……與我一戰……？”軍戰沙看到這個不知名號的人就此邀戰，臉上頓然有些掛不住。

    “軍公子此言差矣，若打個黑拳還要分個尊卑，軍公子怕是此生無緣在修脈一途越了萬公子……”夜念生笑著調侃。

    人潮之間也是傳來笑聲。明著是在說你軍戰沙若再依仗身份壓人，難成大器！

    軍戰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惱怒之間，揮拳而上。

    拳勁驚人，在空氣間砸出一串音爆，蕩漾開一圈圈漣漪。

    “柔雪……”夜念生嘴角噙起一絲笑意，低喃一句，手臂上蔓延上一條極細的鐵鏈，隱隱發光。

    鏘！

    夜念生反手奪過萬曆手中細劍，一抖，一聲清鳴入耳，劍鋒好似有眼般極為靈活的躲過那碩大的拳頭，以刁鑽的角度直刺向軍戰沙胸口。

    軍戰沙臉色一變，左拳揮出。

    卻見劍影再變，輕柔地將劍尖指向脖頸。

    軍戰沙急忙舉拳再擋。

    但那劍影變幻無窮，沒有絲毫軌跡可循，恍然間想到了客棧外漫天的飛雪悠悠揚揚，婉轉而下，風吹而四散。

    軍戰沙分明感覺似是一個女子耍劍，柔弱無力，一擊即碎，卻怎麽也琢磨不透痕跡，滿是暴躁力量的拳頭即將觸到那柔若無骨的劍刃時，卻又偏偏擦肩而過。

    軍公子怒了。一聲低喝，雙拳間隱有土黃色的沙礫覆蓋，呼嘯而至。

    夜念生微笑。

    一股忽起的寒風娟起了大片的飛雪，洋洋灑灑。

    劍柄貼上了雙拳，輕推，直刺。

    優雅的劍舞戛然而止。

    劍尖逼上了軍戰沙的脖頸。

    頸間的冰冷讓他冷汗直下。

    鏘！

    又是一聲輕鳴，細劍入鞘。

    夜念生抱拳一拜，微笑而視。

    “見諒。”

    滿座嘩然，喝彩者不知幾多，一浪高過一浪。

    軍戰沙愣在原地，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少許身後侍衛上前喚了聲少爺後，軍公子這才反應過來，頸間冷汗直下，漲紅了臉，低頭悶聲不吭地離去了。

    看著軍家公子灰溜溜的背影，萬曆心中大呼暢快。

    “為萬兄一戰，不得有些表示？”夜念生回頭看著萬曆微笑道。

    萬曆爽朗的抒懷大笑。

    “公子實乃妙人！不知姓甚名若何？”

    “四處遊曆的浪蕩子一個，實在談不上什麽公子，萬公子見笑了，小生姓夜，名為念生，雍州偏僻一城，萬兄恐不知，出身便不再細說。”

    “如夜兄所言何必分個尊卑，要出身門第做甚？！憑夜兄今日搭救，定要喝個痛快！”

    “恐讓萬兄失望了，小生要以茶代酒了！”夜念生微笑以應，心中卻想著這萬曆倒與尋常公子少爺不同。

    “如此雅興，好極！”萬曆又是一聲大笑，頗為親昵的拍了拍夜念生的肩膀，將他拉去一處酒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