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間一輪月，幽幽院中兩閑人。

    “此茶若何？”夜念生斟上小半杯。

    “淡了些……”徐裳似是感到夜間些許冷氣，便裹上了紫色貂裘大衣。

    “有種生活態勢，叫作淡然……”夜念生微笑一語。

    “這天兒，全暗了，公子不歇息一翻……”

    “暗……？亮的很！”夜念生指著這昏黃的世間。

    “雪太白了，這夜便不再跌入到永恒的黑暗……”徐裳幽幽說道。

    “希望逢於絕境，可怕的是，這該死的老天爺永遠都讓你看著一抹希望，不讓你徹徹底底墮落進絕望，但卻又不讓你抓住……”夜念生此時的笑容倒顯得頗為自嘲。

    徐裳放下了茶杯，品味著這句話。

    “罷了……！罷了……！等了一天……終於來了！”夜念生起身。

    徐裳也站起身來，她自是知曉誰來了。

    “去嗎……？”夜念生看向徐裳。

    徐裳沉默少許，欲要轉身。

    “一起吧，我一個人可不大夠說服力。”

    徐裳這才走在夜念生身後，低頭不語。

    …………

    萬曆換上了銀色的武袍，立於雪間，任那悠揚的雪花染白了發尖。

    細劍插於身前一尺，入雪三尺。

    冰冷的銀芒於這昏暗的世間透出一抹。

    他不知站了多久，直至寒氣煞白了俊秀的臉龐。

    “夜兄！我萬曆！懇求一戰！”

    壓抑著憤怒的喝聲穿過漫長的黑夜。

    卻久久不見回聲。

    萬曆呼出一口氣，張口，欲要再喝。

    但那道熟悉的充滿了儒氣的聲音響起了。

    “萬兄，莫要在喊了，大家都入睡了……”夜念生噙著優雅的笑容走來，但他背後那道低著頭的窈窕身影讓萬曆呼吸一滯。

    “徐裳……？！”萬曆低呼。

    徐裳低頭不應，昏暗的世間，誰也看不清她眼角的那滴晶瑩。

    “徐裳姑娘與我過些時日便昭告天下皆為夫妻……萬兄……還是莫要多事了……”

    “我不信……！”萬曆低吼一聲，打斷了夜念生的話

    “莫要再纏於徐裳……”夜念生語氣冷了下來。

    “我不信……”萬曆依舊搖頭低語。

    “萬兄與我為知己，這是的確，但此事，另當別論……”

    “我要與你一戰！！”

    萬曆紅著雙眼拔出雪間細劍，揚起紛紛白雪

    “萬兄明知我不會下重手，卻挑劍而戰，有何意義……”

    “我若勝於你……請夜兄……給我一個交代！”

    “若敗了呐？”

    “我不再糾纏於她！”萬曆的虎口滲出了幾滴鮮血。

    夜念生笑著搖了搖頭，一步上前。但身後拿到身影卻拽住了自己的衣袖。

    徐裳微微抬首，淚水洗去了淡妝，她帶著祈求，不斷的搖頭。

    夜念生不語。隻是彎腰撿起一根臂長的樹枝，抖落上麵的白雪，橫於胸前。

    萬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雙目緊盯著夜念生手中那根樹枝。

    “今天的月缺了……”夜念生抬首，遙望著那輪彎月。

    但萬曆絲毫不敢懈怠。

    “似弦……又很清冷，原來那一劍詮釋的是孤傲……”夜念生自顧自地低喃，他口中的劍，自是這鐵鏈幫他學到的水月劍第一式。

    “夜兄！我要出劍了！”萬曆手中細劍斜指白雪。

    呼～萬曆呼出一口霧氣。劍歸……！他劍尖高揚。

    白雪揚起，彎月似的劍光呼嘯而至，斬破縷縷白色。

    “僵硬……”夜念生暗地裏搖頭，欲要微微側身躲過時，身後又是一陣呼嘯，另一道劍光突兀的出現在身後。

    兩道劍光前後斬下。

    夜念生眉頭一挑“劍意揮灑出去還能短時間製造出第二段劍式……”

    他舉劍，手臂上的鐵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夜念生隨著鐵鏈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意念揮起劍來，樹杈在空中挽出一道流暢的劍花，飄下的白雪竟隨著那舞動的劍影卷起漫天，在空中盤旋成揮灑的風暴。

    叮！

    金屬的脆鳴聲驚起，樹杈抵上了萬曆的細劍。

    “以柔雪的劍式帶動環境，相互契合，形成勢……這勢，就名卷雪吧！”夜念生看著萬曆微微一笑，便低喃道。

    右臂上的細鏈似是聽到了這番話，光芒更耀，好像是在為夜念生給自己起的這個名字感到高興。的確，這劍式，隻是這鐵鏈的功勞罷了。

    但落在萬曆耳裏，卻是讓他瞳孔猛然一縮，當場悟劍……

    樹杈輕柔地一側，順著細劍的劍身前滑，輕點，揮下。

    萬曆踉蹌著倒退幾步，握劍的右手微微顫抖著。

    “萬兄的劍，剛硬了不少，卻又失了靈巧，剛剛那一式就很不錯……”

    說著，樹枝又是揮下。

    似是一輪蒼白森寒的月掛於身後，承著洋洋灑灑的飛雪。

    柔雪，清弦月！

    月輪墜下，驚起漫天飛雪。

    砰！

    萬曆倒在雪中。

    劍落化羽～一聲低喝，萬曆從雪間翻身而起，刹那間挽出數朵劍花直斬夜念生。

    劍花交錯灑落，重重劍影相疊，亦真亦幻的劍術，仿若清幽的羽毛散落，從各個角落封死了夜念生退路。

    “妙！一劍化數劍！”夜念生柔雪劍式劃出，隨著悠揚的白雪軌跡，劍出，劍落，輕柔無比，以柔劍抵下重重劍影。

    斬盡劍影，風雪忽起，一記卷雪劍勢伴著白色的風暴緊隨而出。

    風暴未止，蒼寒之月再掛當空，弦月之力墜下。

    暴躁的雪，輕柔的雪，清冷的雪，此時交錯著。

    一聲轟然！

    樹杈斷了，萬曆半跪在雪中，用細劍支撐著身體。

    “萬兄，這算是敗了麽？”夜念生無奈的丟去了隻剩下半截的樹杈，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的萬曆，做出歉意的微笑。

    萬曆喘著氣，幾縷鮮血從虎口出溢出。

    “戰！”萬曆踉蹌著爬起，一聲低喝，握劍衝來。

    第一次交鋒，沒有聲響，斷了半截的樹枝依舊靈活的繞過細劍的刃角，直刺胸口。

    萬曆豎劍以擋，但柔雪劍式的柔意在此時發揮的淋漓盡致，輕巧地滑過劍身，一劍抽過腰部。

    萬曆倒退幾步，捂著腰部痛呼一聲。

    若那是一把鋒銳的利劍，他現在怕已然身死。

    劍歸～！同樣一式，憤怒狀態下的萬曆再次將劍術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數道劍影在空中揮現，淩厲的劍光陡然間從夜念生背後斬來。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萬曆嘴角泛起的微笑。

    卷雪……！

    白色的風暴撕裂開劍影。

    “萬兄境界不佳呐！再強的劍式在你手裏也發揮不了一成……”夜念生嘴角勾著譏諷的夜念生笑意。

    萬曆咬緊了牙。

    “這……算失敗了……恩？”

    萬曆深呼吸一口氣，低喝一聲再次衝上前，布滿血絲的眼中夾雜著瘋狂。

    看著衝上來的萬曆，夜念生麵無表情的揮岀一劍。

    砰！

    樹枝繞過劍鋒，又是一記抽打在腰部，將萬曆狠狠擊飛。

    “萬兄胸懷甚廣，誓要這天下蒼生地位相平，但憑這劍，做得到麽……？”夜念生絲毫不留情麵的譏諷道。既然要做戲，要他絕望，那就得做足了！

    萬曆低喘著，趴在雪中，任那紛揚的白雪鋪上了一層又一層。

    “萬兄……不說過不再糾纏……對嗎？”夜念生微笑著走近，在萬曆憤恨的眼光中，他拋去了手中的樹枝，一腳狠狠踩下。

    啊……！萬曆痛呼，踩踏在胸腔上的腳似恥辱般一遍又一遍地踐踏著他的尊嚴。

    夜念生微笑著，又是一腳。但那微笑下又有多少不忍與掙紮。

    萬曆的身影鑲入了白雪。

    “萬兄……此番作為，怕是懦弱了……”夜念生單手提起萬曆。

    …………

    (本章完)